“看来,他们是想引我们去瀛州。” 温琢面带思虑之色。 “你二人一大早出门,去做何事?” “昨日那个跟踪者还在树下,我和温兄今晨将他料理好了。” 青潜坐在廊下,将一条腿踏在石椅上。 “青潜,你带我去看看,你昨日同我说的那伙盗匪。” 青潜与温琢交换了个眼神,道, “不必去了,我们今日出城之时,听见那处有打斗声,我暗自探查了一番,庆远军已将其尽数杀绝了。没曾想,竟和白大人有关,不然多少也得留几个活口!” 云怀月眼中确信更甚, “他们忙着灭口,死人才不会说话。这瀛州,怕是不得不去了。” 温琢颔首补充道, “动身前,先去看看那些山匪的尸首,看看能否有线索。” 匪徒藏身的山洞中,几人皆负重伤,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简单包扎后,为首的一男子骂到, “娘的,还好咱们几个装死,否则也得被杀了。” 他用手指简单清点一番,怒气冲冲, “就活了咱们这几个?” 一个女匪点点头。 另一女子从洞口走向他们几人,神色慌张, “不好,山下又有人来了!” 那男子目呲欲裂, “娘的!老子同他们拼了!还给不给人活路!” 另一男子忙拉住他, “大哥!如今当求自保才是!咱们快走吧!” 女匪相互搀起彼此,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看来人的穿着,不像是早晨的那些官兵,不知是何目的,咱们还是先走为妙。“ 四人一同爬上匪窝中,只见尸横遍野,洞里弥漫着血的味道。 云怀月皱了皱眉,压下了心中的恶心。 “还好都是全尸。” 周慎叹了口气,蹲身检查,执起一具尸体的手,观察一番,又去看另一个,总结道, “这些劫匪,手中老茧多在掌心向上,应是常年使用农具所致。若是习武之人,茧子多数长在虎口。想来他们只有蛮力,不曾习武。” 青潜闻言,看了看自己掌中茧,点头如捣蒜。 “官银自有官兵运送,皆配兵器。单凭这些劫匪自制的刀箭,如何能劫得了官银!分明是欲加之罪。” 温琢接话, “他们一个活口未留,行事当真残暴。” 青潜转身问她, “公主,你说姜临是何意?” 她微眯双眼,想起今日与姜临的交锋, “我不知他的意图。想起那日温琢听到的话,此事同瀛州知府定脱不了干系。但姜临,我总觉得他未必站在瀛州知府那侧,否则凭借他的才干,不该给我留下破绽。” “总之,只有动身前往瀛州,才能知晓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第26章 故人 未及城门,云怀月便见一众官员夹道相迎,其中却并无瀛洲知府的身影。 为首是位沉着稳重的年轻公子,着一袭漆色长衫,看上去年纪弱冠有余,携浓墨书卷之气。 她自城门处下马,官员相继叩拜,礼毕后,那年轻公子,却向她身后跟着的温琢走去。 他目光扫至温琢额上的黥字,并未多言,而是对他行了一个揖礼, “言君,当真是好久未见。” 温琢眉宇间隐隐透着喜悦,一向清润无波的眸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语气也比平日轻快些许, “士珩兄。” 他本想以士礼回之,却见与那男子一同前来的其他官员皆掩面窃语,突然念及自己现下的身份,将刚伸出一半的手又调整了个姿势,低下头,欲行拜礼。 云怀月见那男子并无相扶之意,暗自思忖,他当众唤温琢的表字,却又让他难堪,不知是念及故交之情,还是见他如今落魄,特来羞辱。 她看温琢由惊喜到不知如何回礼的窘迫模样,心下不忍,便出言制止, “大人与他既是故交,想必也不拘泥于如何回礼。” 随即,她按下温琢欲拜的手。 那男子转身向她沉声笑道, “回禀殿下,臣名程肃,任瀛州知府从事,曾与言君一同拜于罪臣孟元秋门下。方才故友重逢,一时激动,乱了礼数,还望公主莫怪。” 温琢听见“罪臣”二字,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他虽知晓程肃此言是为避嫌,但闻言心中仍是酸楚。 老师啊,你可否会在意世人的评说? 云怀月作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道, “程大人言重,程大人既出自孟老门下,重礼是应当的。但论情,温言君与你师出同门,论理,他此行有协查之责,你以士礼待他,如何能叫乱了礼数。” 她又回头冲温琢莞尔一笑,用口型无声道, “你与他,并无二致。” 他将她整个人望进眼底,心中怦然一动,见她连自己的这点体面都如此看重,一时有些怔愣。 “是,殿下所言有理。” 程肃仍一副恭谨谦逊的表情,并未因她方才略显针锋相对的言论心虚。 此等诚挚,倒让她觉得,近日遇到太多的人与事,皆似蒙着一层暗纱,口蜜腹剑,难以捉摸,连带着自己,也生了无端猜忌他人之意,好不坦荡。 于是心下便多了几丝对程肃的歉意。 程肃见气氛渐渐沉寂下来,忙打圆场, “知府大人已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备了宴席与客房,城外风大,还请各位大人酒楼一叙,接风洗尘。” 一行人再次上路,跟着程肃来到了一处酒楼。 酒楼足有四层之高,紫红漆柱,烫金招牌,雕檐映日,画栋飞云。 云怀月身在楼下,不禁心中叹道,竟是比她的公主府还要辉煌几分。 “这瀛州知府还真是豪奢,我在瀛州活了二十年,都未敢踏入这酒楼一步。现下灾情如此严重,他竟还有钱财,带我们来这处。” 周慎打量着酒楼的装潢,眉眼间尽是冰冷。 “他应当是收到我们为何而来的风声,先好好巴结一番,只是不知他是否有后招。” 云怀月随着店小二上楼,被引至二楼的一个雅间。 紫檀木雕花桌上尽是佳肴,琥珀酒,琉璃觞,翡翠盘,食如画,令人所见即胃口大开。 这胃口大开的人中不包括周慎,他依旧愁眉不展, “百姓粥浊噎食,以草木充饥,可他们呢?他们却过得锦衣玉食,真是气煞我也!” 青潜坐下来,反手把周慎也拉至座椅, “这些时日咱们也受了不少苦,现在既已成定局,也不好浪费食物,你且坐下,吃饱饭再发脾气吧。” 周慎黑着脸色,手里捏着琉璃酒杯,一脸愤懑,似要将这小杯子捏碎。 “我不事农桑,家中岁晏尚有余粮,百姓家田输税,穷尽一生,也不见得能食如此佳宴!” 云怀月瞥见他愤懑的神色,无奈笑道, “周慎,温琢选你真没错,你这样的人,即使不在刑部,也能当一个以民为重的好官。” “诗会的评语,是他写给我的?” 周慎捏着酒杯,脸色由愤懑转成了讶异。 她自知说漏嘴,忙去喝酒遮掩尴尬, “哈哈,那个,好久没吃如此丰盛的好菜了,大家多吃点,多吃点。” 周慎却未在意,郑重举杯,向在她身后立着的温琢示意, “多谢温兄助我入仕!” “周大人,你既知晓,那臣便有些旁的话想与你说。” 温琢在她身后轻轻开口,她瞧不见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当义正言辞。 “你曾对公主言,不愿在朝堂上与人争论,只愿做些实事,可对?” 周慎点了点头,神色认真,在等他的下文。 “先师曾教导臣,做学问不能如空中楼阁,但脚踏实地的同时,也当尽力立于朝堂高位。” “只有站在高位,所言才能振聋发聩,所行才能蔚然成风。这些日子,你也见识了官场黑暗,臣如今已不能身在明处,那就请周大人与公主一同站在庙堂之上,做那个暗夜中的点灯之人。” 周慎有些呆愣,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你们若能光照天下百姓,那我也会在内。” 他说完这句话,顿了片刻,轻声道, “如今,我只能在暗处,于你们一丝助力。” 话虽轻,但切实响在她身后,令她眼眶发酸,低下了头。 碍于“罪臣之子”之身,他只能待在她府中。 又因自负才名,被姜后当作暗桩。 更因一朝为奴,理解他的人寥寥。 可如今经历的桩桩件件,皆有他案牍劳形的付出,只是拿不到台面之上,供人明了。 她感受到温琢的指尖轻抚过她的长发,似在对她说, “无事”。 她理好思绪,对他展颜一笑。 “吱呀”一声,雕花的门被推开,一位约摸不惑之年的官员,端着酒杯进来,满脸谄媚之色。 “诸位大人,知府大人命小的前来,陪各位用餐。” “你们知府大人呢?到现在还不曾露面,架子这么大,竟是要本公主亲自去请他不成?” 这人忙换上一副委屈的愁容,变脸之快令她咋舌, “殿下有所不知,知府大人突染疾病,已是下不来床。这才命小的略备薄酒,来款待各位。” “哼,他这究竟是身病,还是心病?” 周慎换作他往日里冷峻的面容,冷哼道。 “诸位大人,言重了!咱们知府大人夙兴夜寐,安排赈灾事宜,许久未好好歇息,这才染了风寒,已病了数日。” “哦?那依你所言,白县令之事,他并未审理?” “这......白县令之事,我们大人甚为重视,怎能奈何那为人父母官者草菅人命!他如今病中仍叹,当年若是他来亲审王勉案,定不会有此等冤屈,只待他病好,定不负诸位大人所托......” 云怀月听这人打官腔听的头痛,正想出言打断之时,程肃却进了门,当即将他呵斥了一番, “未审就是未审!为何敢欺瞒公主?公主此行,代表的乃是天威,你如此,岂非视圣上于不顾!” 随即他转身向云怀月赔礼, “姜小将军将白县令压送来,知府大人并未亲审,也未委托给府中通判,而是命人将其直接关入牢中,且命一日三餐不许供给,直到他自己招供为止。” “三餐不给,这与屈打成招有何区别?” 周慎在一旁猛地拍桌,吓得方才那谄媚之人一哆嗦。 程肃无奈叹气,摇了摇头, “烦请殿下尽早去劝知府,否则,白县令怕是早晚要饿死在这狱中。” 云怀月沉思片刻,命道, “我自会去亲问,但你现下奉我之命,先去那牢狱中让白县令进食,以保嫌犯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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