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挣了挣,他并未放手。 只得叹口气,任由他握着,开口道, “你怎知今日定会有人搅局?” 他没回答她,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不愿去想很多旁的事情, “云怀月。” “啊?” 她头一次听他直呼自己之名,有些惊讶。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扯去,恍惚间,他身上的淡淡酒气便将她裹挟,待她回过神时,已经被他牢牢堵在榻上。 她后背垫着还残留他余温的被褥,见他眼中逐渐升腾起水雾,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眼睛。 “温琢……你……” “如果我能成为你害怕失去的人就好了。” 他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懊恼,懊恼如今自己的患得患失。 起初他只是想靠近她一点,可是越靠近,便越舍不得放手。 不是早已做好准备,无论怎样的处境,只要能陪着她便好吗? 为何如今看到她与旁人走的近了些,心中就会如此酸涩呢? 为何见她近日只与他谈正事,却与旁人说笑,便会有些生气呢? 酒便能麻痹你自己的心吗?温琢。 心中真实的痛感在反复提醒他一个刻意回避却不得不面对的答案—— 他在乎她,便想独有她。 他并未察觉自己眼角已渗出泪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夜色,映出晶莹的光,如一颗流星般划过脸庞。 她怔怔地望着他,任由那滴泪“啪嗒”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心砰砰乱跳,顿感不知所措。 他们一同经历过许多事,她从未见他眼中有过无助之色,但今夜,她却感受到他强烈的不安。 他执拗地望着她,试图从她口中问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答案, “你昨日为何只来问我书院之事,为何不与我讲姜临究竟同你说了什么,为何不问问我开不开心。” “你今日也是,来找我便只为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但你与他说话,却笑得格外甜。” “他是不是……对你也很重要?” “啊…?你今天都看见了……你既然在那儿,为何不出现?” 他又贴近了一分,语气中带着些咄咄逼人的委屈, “公主与他如此开怀,我怎好搅扰。” 她一时愣住,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望进他那双眼眸,迷离的水光中杂糅着疯狂与克制,她轻笑了笑,柔声安抚道, “我与你说的,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事。” “比你与姜临的婚事还要重要吗?” 他又靠近了一些,灼热的鼻息与她呼出的气息交缠,她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他一人。 “唔,原来你是在意这个,我还以为,你定知道我的性情,不会嫁给他。我昨日未和你说,便是想着等与他说清楚,再告诉你。我今日与他说的,也正是此事。” 他闻她所言,有片刻失神。 “我说了许多你的好听话呢。” 她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 他眼中醉意未减,出口的话倒是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那你现在讲给我听。” 云怀月思及今日所言,脸上一下烧热,温度从面中瞬间传到耳后,粉唇轻启,嗫嚅道, “我……我我对你说不出口。要要要不然你去问他……” 他的目光流连在她唇上,颇有一些想吻下去的冲动,却知自己酒醉,不愿她沾染上他唇齿间的酒气,遂放开了她的手腕,但怕压着她,单手撑着床面。 “我二人都是男子,哪有去问他情话的道理。他……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怕你终有一天会离开我。虽然我曾说过,能陪在你身边就足够了,可......人总是贪得无厌。” “温琢,你不用这么不安。” 他凄然一笑, “不,对你,我本该占尽先机,又怎会甘心落于人后。” 他忽然从她上方起身,不知怎地,她竟有些怅然若失。 许是酒饮得过多,他步履虚浮地走向书案,翻找了许久,找出一卷书简。 “在瀛州时,答应给你写的话本。” 说罢,他顿了顿, “字不丑,这是我认真写的。那封信,我不愿被你知晓,所以是用左手写的。” “你还未答我,如何知晓这些书生会来闹事。” “太学辰时授课午时休,那些书生本就仰慕名师,如今见名师只收女子,定会觉得不公滋事。但我偏要京畿巡防晚些来。” “为何?” “不告诉你,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我还可用这话本与你交换。” “你说。” 他眼睛带着狡黠的醉意看着她,望进了她心底里去,让她心中痒痒的。 “把你方才说不出口的那些话写给我看。” “温琢,你学坏了!” “明明是公主教的好。” 他扬了扬手中话本,眼前开始有些模糊,少女气急败坏的神情在面前摇摇晃晃。 他想,自己是当真醉了,也好,还是醉了畅快。 这样就能麻痹自己,一切都是因为醉意,让他小气了这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二章,很吉利,适合发糖! 临时有点事,发的晚了点~ 感谢在2022-12-14 17:54:09~2022-12-15 18:1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鱼的鱼干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水流 天光大亮,温琢自宿醉中醒来。 他微扶自己还稍晕的头,看向身上略显褶皱的外衫,回想起昨夜之事,一时有些懊恼。 醉酒的代价……便是将心底的妒意彻底地暴露在她面前。 她......会怪自己吗? “你醒啦!” 云怀月突然自眼前冒出,吓他一跳,只见她将一纸书信与一杯清水一同递过来。 “以物易物,昨日说好的事情,你可不许反悔。” 他接过水,一饮而尽,眨了眨眼睛,起身将早已写好的书简塞给她,复接过她的信。 二人同时按下对方欲拆开查看的手,异口同声道, “待无人时再看。” 他们眼中映着彼此的倒影,愣了一愣,各自低头笑了起来。 她率先开口, “我昨日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你拖回床上,待会儿你且自行梳洗一番。不过,你还未告诉我,你既然知道这些书生要滋事,为何不让京畿巡防早一些来?” 他一边用手平整衣衫,一边道, “还记得那日你所言,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区别吗?” 她懵懂点头, “记得,不过和这个有何干系?” 他示意她一同坐在桌前,又倒了杯清水。 “你说的没错,想要彻底渗透,是需自下而上。” 他猛地将杯中水泼在地上, “可正如这水一般,自上而下,虽然猛烈,但却能命人不得不接受这一结果,这就是古往今来,为何人人皆想求权。” “臣之所以故意让京畿巡防到得晚些,是想让你知道,单单自下而上,并不是绝佳之策,还需上下结合,你既是公主,便该合理利用你的权力。公主聪慧,定不用臣多言。” “是。” 她望着地上的水渍,若有所思, “我万万没想到,男子一边享受着本就偏向于他们的特权,却还要来指责我们的不公。理直气壮地将女子出嫁便不该读书混为一谈,真是气死我了!” 她越说越怒,最后竟猛地一拍书案, “哎哟。” 许是力道过大,皱起一张小脸来。 他执起她手,见已红了半个手掌,便一边轻吹一边揉捏,目光瞥见她的手腕,道, “你何至于动如此大的气。昨夜……臣有弄疼你吗?” “一点不痛,你即便醉了,也很有分寸。” 不知为何,温琢从她语气中竟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的惋惜,又听她愤声道, “我气他们也是读书人,为何就如此不明是非?” “公主可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闻言讶然道, “大家一同生长在宸国......为何不算一族同胞?” “幼时臣也不懂,既为一家人,为何父亲要这样对待臣与母亲,后来臣就明白了。” 他抬头迎着日光仰望窗外的蓝天,微眯双眼,正如幼时站在院中,仰望着他心中以为是英雄豪杰的父亲。 “他觉得他为父,为夫,为将帅,因此所有人都要仰仗他的鼻息。当一致对外时,他便理所当然地成了顶天立地的英雄,维护他的国人与族人。但对内而言时,他却变成一个个体,百姓不顺从,母亲不顺从,便就是站在他的对立面,损害了他的利益,因此,也变成了‘异族之人’。世上的许多男子,也是如此看待女子的。” “可这世上又有哪个男子,不愿自己的夫人德才兼备呢?” 温琢收回目光,注视着她的眼睛,耐心道, “你说的不错,但许多男子会达成共识——既要她德才兼备,又要她无比顺从。他们乐见于把一个出色的女子,变成自己的附属物。如此,才得以骄傲地向世人宣告,他征服了如此出色的女人,所以他是比她还出色的男人。” 他透过云怀月,好似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也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姜梧。 “但征服,本就不该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公主不妨想想,你会对何物产生征服之欲。” 云怀月双手拖着下巴,咬唇沉思道, “会对一道可口的点心,会对一道难解的谜题,会对不肯给我抱的毛绒绒的小动物......” “但独独不会对人。” 他替她回答, “在你心中,人无关性别之分,所以男子与女子本该拥有一样的权利。但你身为女子,你是在拼命争取。” “可在本就享受着诸多益处的男子面前,他们若从未想过‘向来如此,便对吗?’,便不会意识到男女之间存在如此多的不公。” “或者说,即便他意识到了,也会缄口不谈,只默默地谋求一些利己的好处。” “这时,他们更愿将女子视作附庸,而非同族。所以那日,他们才会与你对峙许久。这一切,陛下清楚,臣也清楚,只是需要公主切身实地,将这些也看看清楚。从而明晓一个道理——自上而下虽然猛烈,但颇具成效。” “哪怕有人不明何意,但既有一人功成,便会生出欲望,她行,为何我不行。这时,再由下而上地慢慢渗透,才是良策。” “所以公主想办好这个书院,该用权时,便理当用权。” 她顿时如拨云见山,豁然开朗,双瞳映着日光,晶晶亮亮, “你说得对,这些书生之所以反对,其实是在惧怕。他们惧怕我手中的权力,但却不敢言说,所以只得向书院的桌椅书本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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