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最近为何总是闷闷不乐,且不愿与臣言说?” 她无暇去想一些委婉措辞,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道, “若我并非公主,该如何是好?” “何为公主?” 她见他反问,下意识答道, “天子之女。” 他望着她,温柔一笑, “于情,你心系社稷,兼善天下,于理,陛下已是九五至尊,当今天子。所以你理所应当是公主。” 他答得巧妙,并未提及先帝,于是她试探问道, “你竟知道?” “自你从宫中归来那日,谈及你与陛下之事,臣心中便有所猜测。” 他略微颔首,面色变得凝重, “臣跟随老师十余载,与他朝夕相处,总能察觉他有一些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只是无论老师隐藏还是吐露,臣都会尊重他的选择,所以不曾过问。如今.......你告知臣的,与臣自己看见的,拼凑起来,也能得一个完整。” “那你既不愿问他,为何偏要来问我。” 她撇撇嘴,双目失神,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他是臣的师长,臣理当关心他,敬重他,能与他保持一个师生该有的距离,但你不同。” 他整理了一番心中所想,缓缓开口, “臣无比在意你的悲欢,想融入你生命的每一处。” 想离他心中的月亮近一点。 “所以臣会过问,但你若不愿答,臣也不会逼迫你。臣乐见你将悲喜都道给我听,也不会埋怨你对我有所隐瞒,毕竟,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举起手腕,细细看着皮肤下青紫的脉络,扯出一抹苦笑, “我一直以为,我身上流着皇族血脉,所行之事,是在维护社稷之尊。可到如今,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如今知晓你的身世,便不会去做你想做之事了吗?” “我......我不会放弃,定当还会一如往常。只是这心中总不是滋味。” “记得在瀛州城外,老师坟冢前所言吗?既记前贤,愿为其志,既为其志,何惧荆棘。这方国土之上,代代传承下来的,从来不是什么凡体肉身里的骨骼血脉,而是世代传承的精神文明。礼仪绵延,风骨接续,厚德载物,和而不同,才是真正需要延续的根脉。而这些,你都做得很好。” 他理了理她被寒风吹得凌乱的长发,用自己的外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不必把自己困在所谓的皇家血脉里,只需做你想做的事情,去成为你想要成为的女子,足矣。至于你姓云,姓姜,还是姓孟,那都不重要。还记得濯寒吗?那是孟氏的传家之物,当时老师将它赠我,便不是看重血脉,如今兜兜转转在你之手,竟似冥冥中注定的机缘。” 她将濯寒翻出来拿在手中,望着通体黑晶的刀身,喃喃道, “怎么办,你如此会宽慰人,我舍不得放你走了。” “臣不走,一直陪在你身边,可好?” 她抬眼看去,见他眼中并无玩笑之意,拧眉道, “不好,我才不要做自私鬼。” “这不是自私,这是你对臣的依赖。我其实很愿见这种依赖,它告诉臣,你很在意臣。” 他垂首无奈笑笑。 他惯愿在蛛丝马迹中寻她待他的不舍。 她只摇了摇头,定声道, “依赖只是索取,但爱要相互付出,我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什么都需要人陪的小姑娘。” “臣不会如那只小鹰一般,臣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你不必向我保证,我不愿成为你一丝一毫的负累,五年后,若你遇到了心爱的女子,愿在别处成家立业,我也不会怪你。” “不必等五年,臣心爱的女子如今就在眼前。五年后她不愿也无妨,臣一定会回到她身边,即便远远见她幸福也可。你不是臣的负累,是臣唯一的牵挂。” 他也有秘密,他心中如是想。 作者有话要说: (1)乞身:古时认为官吏做官是委身事君,因此称请求退职为“乞身”。 啊,有了一些症状,希望不要变咩,呜呜。 — 感谢在2022-12-16 20:57:54~2022-12-18 18:1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吃鱼的鱼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鱼的鱼干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揽月 从前她心安时,他便含蓄,将情化作绕指柔, 如今她不安时,他便直言,将爱宣为独白诗。 温琢难得说出如今夜般斩钉截铁的情语,目光交汇那刻,云怀月只觉自己陷入了那双坚定的眼眸中,连周遭的寒风,都带着几丝春日的旖旎。 她似乎看透了他眼底的秘密。 那便是,口中虽言她幸福即可,却无比希望,也十分确信,他才是唯一一个能带给她幸福之人。 他并不伟大无私,愿将她拱手相让,也从不将她看做一件任人让来送去之物,若他就是她的心之所愿,即便千难万险,他亦会义无反顾回到她身边。 “其实臣这些时日,始终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去往他乡,终在刚刚下定决心。” 世人皆望月,独他欲揽月。 “你总说是臣在宽慰你,但臣心中清如明镜,你才是臣的指引。” 他无比珍视她的勇敢与热烈。 她从不在做与不做之间犹疑,即便困难重重,依然无畏坚定。 因此也一次次教会他,若心中认定,便该去冲动,该去撞南墙,该去见黄河。 撞南墙也不回头,见黄河也不死心。 月亮偶尔跑到云间嬉闹,仿佛伸手便能触碰,可它永远属于黑夜,终究与他隔了很远的距离,是他的可望不可及。 “你看今夜的月色。” 云怀月闻声抬头, “今夜不是满月,是月牙儿。” “月亮每日千变万化,但无论是谁,都只能望见这一轮月亮,任由它展露想给众人看的面貌。从前臣说你是臣的心间月,如今臣确信,你不止是臣的月亮,更是臣的人间。” 因为他可望不可及的月亮,偏偏愿拉他上云端。 所以他还有何理由去犹疑? 你不止是臣的月亮,更是臣的人间。 这句话伴着他清润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她脑海中。 他的眸光璀璨无匹,她呆呆地望着他,好似见到了很多年前宫人口中描绘称赞过的那个人。 举觞望青天,玉树临风前。 她见惯了他布衣之下的温良谦逊,几乎都忘了,他曾经也是世人口中的飞扬少年。 “啊啾。” 然后她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他轻叹一口气,将她连人带衫打横抱起,并未从她偷偷寻来的梯子那处走下房顶,而是纵身一跃,抱着她落在院中。 他刚欲将她放下,却见她双手环得更紧了一些。 “不许松开。” 她故意怒目而视,嘟嘴嗔道。 “你这人小气的紧,上次这般抱我,还是在冶炼场的甬道中。如今你就要一走数年,刚抱着我,竟就想松手。” 他无奈轻笑,低声哄道, “夜里寒凉,公主方才已经打了个喷嚏,如今还要在此处吹风,若是着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所以你更要抱着我啦,两人的温度总好过我一人,我不管,你抱着我回房间去。” “从此处到主院,要过三处院落……会被众人瞧见。” “瞧见便瞧见,都是我府中人,有何可惧。你如此替我着想,就不怕届时等你走了,我再招一些什么王琢、韩琢来,日日陪我吟诗作画。” “若是吟诗作画,那公主寻旁人也无妨,待臣归来,定将他们一一比下去,重获公主芳心。” 他难得言语疏狂,似孤星冲破长夜。 “你!你竟都不在意我去寻旁人!” 他将她抱得更紧些,替她掖好衣衫,而后附在她耳边轻呢, “在意。” “但只要你喜欢,臣都会去做,臣自信他人只会是手下败将。” 他抱着怀中女子,借着月光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将话留在吹过的风里。 “其实臣比谁都愿光明正大抱着你,抱你走过府中,走过朝虞,走过宫城。待臣归来,好吗?” “等你回来,我若是长高了,长胖了,届时你抱不动,岂不是很没面子。” “臣一定勤加习武,别说五年,十年,五十年,抱你自青丝生白发,抱你一生一世。” “不许骗人!” “好。” “你走那天,我想与你穿之前你与我一同买的那水色衣裙。” “好。” “你要赠我临别礼物。” “好。” “你要一直喜欢我……” 她絮叨着,声音有些哽咽。 “我会一直爱你。” 他双手抱她,因此腾不出手替她擦泪,只得趁四下无人,抱着她倚在院中的树下,借着月色,轻轻吻去了她挂在脸颊上的眼泪。 “甜的。” “胡说,眼泪明明是咸的。” “和你有关的,都很甜。” “那这个呢?” 她勾着他的脖颈,迫他低下头来,将他朝思暮念的柔软覆了上去。 许是不舍,许是眷恋,许是疯狂。 他紧紧拥着她,阖上双眼,加深了这个吻,与夏季时的懵懂不同,他的舌尖并未只在她的唇上停留,而是更深地探索。 失控了,温琢。他对自己说。 就任他放纵这一次吧。 她由他撬开唇线,轻舐自己口中的每一方寸,心不可抑制地狂跳—— 怎么和上次溪边不一样? 但她似乎来不及思考,刚欲出声,他便趁机缠上了她的舌尖,他的气息与津/液同她交缠在一处,这种从未尝试过的奇特感觉,竟令她心弦震颤。 原来亲吻还能更美妙。 她将自己彻底放空,只本能得与他贴的紧些,再紧些。 …… 城门外,农人止住叫卖,目光不自觉被方才一双璧人水衣策马的身影吸引,喃喃赞道, “哎,刚刚过去的是谁啊,瞧着分外登对。” 另一人放下扁担,踮脚望去,却见马儿早已跑出了数十米外,扬起些许尘烟。 “瞧这气度,不知是城中哪家的公子小姐吧。” 城外长亭大抵见过太多离别泪眼。 先前,她在此送别赵明姝,此次,温琢要与她在此辞别。 秋风猎猎,将云散作千万片。 她远望着不见尽头的古道, “温琢,我曾以为,无论送走何人,也不会在此与你作别。” 温琢转过她的身子,替她系紧披风, “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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