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令仪莞尔一笑,放下笔,问她:“清荷,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知道自己失去记忆的时候,在想什么?” 清荷摇摇头,“娘子在想什么?” 陶令仪说:“我很庆幸,庆幸当日能被人救下,否则……” 否则,以她的容貌和身骨,只怕早早没了命。 清荷听她这般说,心底不由得叹息一声,她掩住眼底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问:“可娘子当时失忆,又怎么能确认,奴婢们不是坏人呢?” 陶令仪笑了笑,说:“当然也有怀疑,可你和水绿对我的日常习惯都那么清楚,比我自己记得还要牢,如此相处下来,我只能相信了。” 更何况,陶令仪顿了顿,又道:“若是要对我不利,表哥当时又何须将我救起?我身上又有什么可图的。” 清荷不禁想,或许是被家中娇养了这么多年的缘故,小娘子当真是有些天真的。 可她却忘了,若非燕臻,陶令仪本可以永远这般天真。 两人一时间便这么沉默起来,最后还是陶令仪先开口问道:“那日的糕点,表哥都吃完了吗?” 眼下距离那日燕臻离开,已经过去了七八日了,这几天,除了他吩咐连晖来给她送过几本游记和医术外,便再没有一点话传来。 陶令仪算了算日子,道:“应当又要放旬假了吧。” 清荷不知该说什么,附和道:“是了,娘子再安心等等罢。” 陶令仪嗯了一声,又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还有半个多月就是中秋了,表哥今年还回宿州吗?往年好似都是在宿州同舅父舅母一起过的。” “应当是不回吧。”清荷知道陶令仪如今已经想起了不少事,只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引她怀疑,便转移话题道,“桌上的茶水都凉了,娘子稍坐,奴婢去给您换一壶新茶来。” 陶令仪未疑有它,点了点头。 清荷端着茶壶下去了,屋里便只剩下只剩陶令仪一人,分外安静。 她读的累了,便将书册搁下,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眶。 这时,忽听得窗外一声莫名的响动,陶令仪被吓得一惊,险些打翻砚台。 她狐疑地蹙起眉,穿上鞋子走到窗边,却见院外一派安静,甚至连风都没有,只有远处有两个婢女在侍弄花草。 她大着胆子推开窗,那两个婢女听见声音回头,朝她恭敬地问好,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刚才的声响只是她的错觉。 难道是她听错了? 陶令仪微微拧起眉,又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才合上窗子,转身准备再回到美人榻上,不想一低头,见小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叠好的纸条,看上去皱皱巴巴的,像是在掌心揉捏了好久。 她没去拿,因为她知道这绝不是水绿和清荷她们放下的,这般神秘,会是谁? 她咬了下唇,想着直接当成废纸扔掉,却看见那背面写着四个小字,簌簌亲启。 簌簌…… 看见这个名字的那一刻,陶令仪脑中闪过很多画面,这是她的小字,这信确定是给她的,会是谁放过来的,为何这般神秘? 但转而又想起那日问水绿的话来,彼时水绿答—— “您的确有这个小字,是大娘子在您刚出生的时候给您取的,后来,大娘子离世,便少有人这么叫您,但具体是什么意思,奴婢也不清楚。” 水绿是她阿娘陪嫁的女儿,是自她出生就与她一道长大的,便是她都不知道这她的小字是什么,可这纸条上,却直接写了那个字“簌”。 这分明不是常用的字眼。 她疑惑着,同时也有些犹豫,但就在清荷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将那纸条塞进了袖子里。 清荷端着托盘走进来,见她在窗边坐着,稍一愣,“娘子怎么在那里待着,透不透风?” 陶令仪缓和了一下眼底的神色,若无其事地指了指桌上的灯,“有些暗,帮我换一盏吧。” 清荷点点头,“好,那娘子先别看了,小心看坏了眼睛。” 便是看也看不下去了,袖中的手指轻攥了一下,陶令仪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正好有些困了,一会儿你把灯搁下,便也睡吧。” “是。” 虽有些奇怪娘子怎么今日睡得这么早,但清荷也并未多想,替陶令仪收拾好被褥之后,便去了外间换蜡烛。 陶令仪换上寝衣滑进被褥,手里还紧紧地捏着那个纸条,她面冲着墙面,身后的帷幔垂落,将她的拔步床划成一处封闭的小空间。 但她没有动,只合上眼睛安静地躺着。 果然,没一会儿内室的门被再一次推开,是清荷将换好的烛台搁到了窗台上,而后又走过来,撩开帷幔替她掖了掖被子,见陶令仪睡得安静,才又悄悄退了出去。 自从那日暴雨天从梦中惊醒后,陶令仪便一直吩咐人在屋内搁上一盏灯,总归帘子一落,还是一片漆黑。 陶令仪翻了个身,耐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外间彻底安静下来,她才悄悄掀开帷幔一角,展开方才那皱巴巴的纸条,借着烛光去看上面的字。 那纸条不很大,也就巴掌大小,写信的人看上去也处境窘涩,字迹潦草不说,有些地方甚至还洇了墨。 陶令仪拧了拧眉,仔细分辨才看出那两行小字的内容: 簌簌,阿爹一直在找你,放心,阿爹会救你出来的。 阿爹……? 可她的父亲不是到襄州任职了吗? 陶令仪心头一震,忽地觉得这纸条会发热一般,在掌心之中分外烫手。 作者有话说: 稍微有点子短,过渡一下
第11章 求死 心头仿佛有重鼓在敲,陶令仪咬了一下唇,轻攥了纸条一下,值夜的清荷就在外面,她并不想让她们知道。 想了想,她下床走到窗边,拿掉烛灯的灯罩点燃纸条,任火舌将它吞噬干净,然后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 那张字条上的内容打破了她现有所知道的一切,她的父亲并不是去了襄阳,而是一直在寻她。 那么,表哥到底是不是表哥呢? 原本不觉有异的细节忽然从脑海深处钻了出来,相比与自己,水绿和清荷好像和表哥更亲近些,难不成…… 她几乎不敢去想那结果。 许是她多心了呢,她安慰自己,这两个月来,表哥对她这般好,又替她问医看病,银子流水似的花了出去,若一些都是陷阱,他又所图为何? 她想不到,也不愿去想。 因为有心事,陶令仪毫无困意,直到外间隐约敲了三更的梆子,才终于睡过去,夜里果然又做了梦,零零碎碎的拼不出一件完整事,晨起醒来脑子都昏沉沉的。 她揉了揉酸胀的额心,下意识唤人:“清荷。” 却没见人应,她拧了拧眉,正想撑着胳膊起身,忽地听房门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可听那脚步声,不像是值夜的清荷,会是谁? 她忽地生出几分警惕来,细瘦的腕子捏住枕边的木簪,正要试探着撩开床帷,便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她几乎立刻便认出,那是表哥的手。 先是一喜,却又变得犹豫。 而就在她犹豫的这一瞬间,帷幔已被整个撩开,燕臻居高临下,睨着她手上的簪子,眉梢轻挑了一下,问:“这是做什么?” 陶令仪下意识地把簪子藏起来,背过手去朝他摇了摇头,“听着不像水绿他们的脚步声。” 燕臻见她说话间眼睫不住地乱眨,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没有接话。 他不开口,陶令仪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人一站一坐,虽然面面相对,却又彼此沉默。 陶令仪能感觉到表哥对自己的打量,更知道自己对他的态度变化一定十分明显,她应该如往常一样,问他怎么来的这般早,可有用过早膳?亦或是招呼水绿清荷为他斟茶看座。 可心里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便会飞快地破土发芽。 她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忽然见身前的人手腕微动,而后朝她抬起了手。 陶令仪本是坐在床沿,看见这个动作下意识便往后缩了缩,手指握着那个簪子,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危险并未来临,只听见男人极轻的一声嗤笑。 她心头一凉,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燕臻冰凉无波的眸。 燕臻歪了歪头,似是很奇怪,“你怎么了?” 他放下试探的左手,似乎觉得很有趣,轻笑了一声道:“表妹,你很怕我?” 从前的一声表妹温柔缱绻,而今却像是厉鬼催魂,陶令仪死死咬着唇齿,忽然觉得自己从不认识眼前这人。 什么温润如玉,风流俊雅都只是他的伪装,眼下的倨傲强势,眼底的打量逗弄,才是他的真正模样。 而自己,似乎一眼就能被他看得彻底。 果然,他淡淡地睨了她一会儿,问道:“你恢复记忆了?” 陶令仪脸色惨白,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点头还是摇头,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隐藏下去的必要。 看见陶令仪的迟疑,燕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敛去温润,眸光凌厉似剑,问:“是谁同你说了什么?” 陶令仪自然不会说,她强揣着那点子侥幸,勾了勾唇角,磕磕绊绊地说:“表哥的话,我不明白……” “这么喜欢做戏?”他上前一步,抬手捏住她白嫩的下颌,淡声道,“你若不说,便让园中的所有人为你陪葬,总归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他说话的语气很淡,内容却残忍至极,陶令仪被他骤起的凌厉气势慑的说不出话,好半晌,才道:“她们都是你的人。” 这话似指责也是试探。 燕臻点头,干脆直接承认了,“孤从不养背主之人。” 这般的自称,陶令仪忍不住问:“你……你到底是谁?” 燕臻挑了挑眉,“看来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 这人实在敏锐,陶令仪说不出话了。 她现在整个人都很乱,更有些慌,她甚至觉得现在才是做梦,要不然怎么对她体贴关怀了一个多月的表哥忽然成了冷厉骇人的骗子,而她身边亲近的婢女,也不过是这场骗局的帮凶。 她甚至不知道要不要去听那原本的真相。积蓄了两个月的真相,她真的可以承受吗? 眼里不知何时蓄满了眼泪,陶令仪伸手去捂,眼泪大颗大颗地从指缝中滴下,打湿了她身前的衣襟。 燕臻抱臂倚靠在妆台边,就那么看着她落泪。 与想象中的不同,哭起来竟然没有声音,此时呜呜戚戚的,像是被人用手掌掐住了脖子。 他不悦地蹙了蹙眉,而后冷声唤了一句,“薛呈。” 从前他来晴方园,从不会带薛呈,只怕会被陶令仪看出端倪。而今日会把薛呈带来,便是因为,他早在心中有了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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