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该是尊贵的皇子,却被迫一出生就待在阴暗破败的掖庭宫,他就不无辜吗? 杂乱的心思最终抵不过扎根已久的恨意,燕臻倏地冷笑一声,说道:“当年我母妃入宫,很快怀有身孕诞下皇子,那之后,你想让她给圣人下毒,自己拥立儿皇帝,彻底把持朝政。” “但当时,母妃没有答应。所以你便觉得她背叛了你,将她亲手送进了掖庭宫。” “后来,我曾问过我母妃,若是再给她选一次,会不会给圣人下毒。你猜她怎么说的?” 陶郁林却似乎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脸色愈发惨白。 燕臻自顾自回答:“她说,她会把那毒药下进你的杯子里,你说,这算不算她的遗愿?” “只可惜她已不在人世,如何替她完成这遗愿,我还苦恼了许久。” 在这一刻,他忽然露出些许少年人的神情,却更让陶郁林心生寒意。 果然,燕臻道:“好在你还有个女儿,到时候,便让陶令仪来替她的姑姑完成遗愿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唇边甚至带着几分笑,可眼底却好似藏了一把淬毒的匕首,如狼反顾。 陶郁林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听燕臻接着道:“你恐怕还不知道,陶令仪一个月前重伤失忆,什么都不记得,却是一把我当成她的情郎,对我可谓千依百顺,想必这小小的心愿,她想都不想就会答应吧。” 陶郁林颤抖地张了张嘴,“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他忽地笑起来,“燕臻,你的身上果然流着我们陶家的血。” 燕臻的神色一下子狠厉起来,他这一辈子,最厌恶旁人提起他与陶氏的关系。 他直接抬手掐住陶郁林的脖颈,稍一用力,竟直接将他拎了起来,陶郁林无法呼吸,脸色很快涨紫,但还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恨我,却,却……一辈子都……都无法洗去与陶氏的关联。” 这话可谓十足的怨毒,燕臻却听完却忽地笑了起来,他松开手,将陶郁林摔回椅子上,“怎么没办法,我将陶家的人杀光不就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轻,甚至带了点笑,尾音缥缈得不似认真。 但陶郁林知道,他真的能做到这般狠绝。 就像陶郁林了解燕臻,燕臻也最知他的软肋在何处,他松开手,说:“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这偌大的定国公府,是怎么垮掉的。” 燕臻拿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道:“安心等着吧,我会让你女儿来给你陪葬的。” 说完,他一脚踢开陶郁林,径直离开了。 定国公府占地一坊之大,纵是燕臻也只到过陶郁林的松石院。燕臻负手立在院中,看着金吾卫从后院中搬出成箱成箱的珍宝。 “参见太子殿下。”金吾卫见到他立刻落下箱子行礼。 燕臻随口问道:“哪个院子的?” 一人答:“在九娘子的库房。” 燕臻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陶令仪好像就是在姊妹中行九。 他示意打开箱盖,倒不是想象中的金银首饰,而是一整箱的古籍孤本。 他随手翻了翻,竟还有医书。 “抬走吧。”他没再耽搁他们的时间,将箱盖合上。 却没走,就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将陶令仪的居所彻底搬空。 同陶家的其他人相比,陶令仪的物什不算多,更没有金银珠宝,多是些琵琶乐谱,还有些女儿家的心爱之物。 莫名地,他竟忍不住去想,若是陶令仪知道自己闺中的宝贝全都充入了内库,会是如何? 只怕是恨得落泪。 他倒还没见过她落泪的模样呢。平日里那一双杏眼总是盛满了明媚的眼波,若是换成一汪眼泪,又会是什么风情? 燕臻滚了滚喉结,嗓子竟有些发干。 连晖跟在他的身后,眼见那一对金吾卫都走远了,自家主子却愣怔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连晖低声唤他,“殿下,您不是还要去吏部的吗?” 听到他的声音,燕臻这才恍然回过神,日头高挂头顶,竟是快午时了,他竟险些因为陶令仪误了朝中的正事。 “走。” 离开定国公府,燕臻坐上马车,他随手从桌上翻开一本书打发时间,试图将心底那点子纷乱如杂草的心思清除出去。 但还没看多久,忽然感觉胃部一阵抽痛。 他拍了拍车壁,“连晖。” 连晖立刻听出他的声音不对,连忙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胃不舒服了。” 这算是燕臻的老毛病了,不算多严重,却是不能饿,但凡有一顿饭不吃,胃里便如火烧般难受。好在他身边一直有备着药丸,连晖掏出一个瓷瓶,倒出来两颗。 燕臻没就水,直接嚼碎咽了,胃部的抽痛感很快减弱,但是腹部却仍旧空空。 一会儿还要去吏部见朝臣,他正犹豫着去哪吃点东西,便听连晖道:“殿下,前面便有一家饭馆,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 离的老远都能看着那桌上的油污,燕臻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他皱眉靠了回去,“走吧,我没事。” 连晖也知道自家主子的习惯,开口的那一瞬间就料到会被拒绝了,只是见他额上隐约沁出冷汗,又试探着问:“殿下,要不要,先吃些糕点。” 燕臻皱眉,便见连晖递进来一个食盒,“是陶小娘子晨起送来的。” 说着,连晖揭开盖子,拿银针试了毒,征询着燕臻的意见,“殿下?” 一会儿还要见朝臣,燕臻犹豫一瞬,最后还是拿了一块,那糕点样式新奇,他还从未见过,咬了一口,同想象的味道不太一样,甜而不腻,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的确如燕长风所说,味道极佳。 但他也只是尝了一块,便将盖子合上,重新推了出去,“拿走吧。” 这些日子,他已经放纵太多了,对于陶家人,他本不该如此心软的。 若斩草不除根,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是人,还是心。 - 晴方园。 刘大夫是刚用过早膳后来的,彼时陶令仪正在榻上看书,他走近问好,“见过小娘子。” 陶令仪温和一笑,命水绿给他备座上茶,“辛苦刘大夫了,才回京便要往我这儿跑。” 这几日在骊山,跪的膝盖都肿了一圈,还得忍受贵人们的斥骂,只有到陶令仪这儿,次次都是春风化雨般的体贴。 刘大夫几乎都要两眼含泪了,可惜无以为报。 毕竟如今陶家这情况,小娘子恐怕也没几天活路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替陶令仪诊脉,“劳烦娘子伸出手来。” 水绿说:“刘大夫,我们娘子昨日昏睡了一天,还不住的发热,旁的人怎么叫都叫不醒,最后也不知怎么,竟又自己突然转醒了。” 刘大夫沉吟片刻,回答道:“想来是娘子脑后的淤血在逐渐散去,记忆也开始慢慢恢复,才会常梦难醒,至于醒叫不醒,大约是安神药的剂量太大,如今娘子的精神已经好多了,不必每日以药入眠,只那荷包里的草药便已足够了。” “是。”水绿又问了些注意的事项,刘大夫也都一一解答了。 一直沉默的陶令仪却忽然问:“刘大夫,我最近的确想起了一些往事,却又模模糊糊的串不起来,依您看,我什么时候能彻底恢复?” 她满目期盼,却不知恢复记忆那日,才是真正地噩梦来临。 作者有话说: 想试试换个时间点发会不会好一些,早上更这么多,晚上就不更啦,如果效果不好,我明天再改回晚上九点。
第10章 递信 骊山之案三天后,中书令陶郁林被剥夺全部职务,软禁于府中,翌日,御史台九名御史举奏陶郁林贪污受贿,结党营私。 同时,太医署奏禀圣人昏迷,乃是中毒所致,事后那毒药便从陶郁林的马车上搜了出来。 太子殿下震怒,下令彻查陶郁林。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是明晃晃的栽赃陷害,但树倒猢狲散,太子掌控朝局,谁又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出面。 而定国公这一倒台,连带着相交甚好的宿州荣氏、柳州蒋氏、明州谭氏一并被清算。 按理说,这几家的势力不小,便是上头有人要动刀,也不会这般顺利。 但实际上,燕臻借着陇南的战事,向陇右转移了一万兵力,再秘密将这些人召进长安。这么多年,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另外三州一并动手,等消息递到长安时,人都已经锁进天牢了。 如今圣人命悬一线,朝中只剩一个太子殿下,登基也是迟早之事。 因此,各位朝臣在此时都分外安静,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头上,凡和陶家有一点关联的,更是人人自危。 可是谁又能想到,与陶家最有关联的那一个,却仍然蒙在鼓中。 自那日刘大夫为陶令仪复诊之后,她又开始慢慢调养身子,只是顽疴积久,痊愈也难。 但精神倒是愈发的好,连每日的就寝时间都往后推了半个多时辰。 如今天色黑的越发的早,这日陶令仪用完晚膳才酉时,喝了药,便靠在美人榻上看书,看的是一本山海游记。 这书是表哥前几日命人新送来的,但不知为何,陶令仪总觉得自己好像看过,只是具体内容有些模糊不清。 手边的小桌上摆着笔墨,今日当值的清荷正替她磨墨,见她时不时还会记上两笔,便好奇地探身去看,只是她认字不多,看不大懂,便只夸赞道:“娘子的字好看。” 都说字如其人,但陶令仪的字和她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平日里乖乖巧巧的,笔下的字却是俊逸潇洒,笔走龙蛇。 这般细的腕子,能写出如此有气势的字,可见勤苦。 想到那日刘大夫来时说过的话,“娘子脑后这淤血眼看着便能完全消散,届时用不了多久,应当就会彻底恢复记忆。” 清荷盯着陶令仪安静专注的侧脸,忍不住道:“娘子,您真是奴婢见过最好的姑娘了。” 陶令仪未料她忽地说这话,耳廓一红,抬头嗔她一眼,忍俊不禁道:“清荷姊姊,你这般年轻,又见过几个好姑娘,少来巴结我啦。” 清荷摇摇头,认真说:“娘子您又会念书,又会写字,琵琶弹得也那么好,奴婢若是男子,只怕也要为你倾倒。” 听她说得夸张,陶令仪拿笔杆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心,说:“你把我夸得天花乱坠,好像我从前不是这样子似的。” 冷不丁从她嘴里提到从前,清荷明显顿了一下,陶令仪见状抬头,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清荷沉默了一瞬,突然有些好奇,问道:“娘子,您失忆这么久,身边的人全都不认识了,您不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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