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肚子 陶令仪将自己沉没在水里, 满身的青紫痕迹,可她神色淡然,直勾勾地盯着桶壁,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生下孩子之后,被燕臻一辈子束在这样的模样。 她还不够温顺吗? 为何他要这样对她? 一个生下来就是为了将她锁住的棋子, 也算是孩子吗? 陶令仪埋头在膝盖上, 看上去有些呆滞。 紫苏看着她这幅模样,竟莫名有些怕,她不知道那么小小软软的一个深宫娘娘,哪里来得这般倔强。 药已经都吐出来了,她无奈换人将地上的污秽清干净, 又命清雪再跑了一趟紫宸殿。 彼时燕臻也才回到紫宸殿不久, 同几位朝臣在偏殿议事,薛呈看着慌慌张张的清雪, 皱眉, “这是怎么了?” 清雪喘着粗气答:“娘娘把药都吐了!” 有关陶令仪的事,薛呈一向不敢怠慢, 他连忙转身走进去, 敲了敲偏殿的门, “陛下……” 燕臻闻声稍顿, 他知道薛呈有分寸, 没有急事不敢轻易上前打扰,多半与簌簌相关,心头莫名生出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他沉声问:“何事?” 果然, 薛呈道:“贤妃娘娘有些不好。” 听到这话, 燕臻蹭的站起来, 转身就往外走,底下的几个臣子齐齐愣住,不知道是否要上前阻拦,还是为首的孟思源胆子大些,进前一步,“陛下,还请以朝政为……” 结果话没说完,燕臻已经做了决定,“你们先议,朕过会回来。” 说完,再度离开了紫宸殿。 孟思源脸色铁青,盯着空荡荡的御座不说话。 一个年轻的臣子小声嘀咕一句,“妖妃祸国啊。” 身旁的同僚连忙用胳膊肘撞他,小声提醒道:“胡说什么呢,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孟思源却在这时冷笑一声,“他难道有说错吗?” 刚登基时的陛下何等意气风发,宏图大志,可自从后宫里有了那个贤妃之后,整个人都变了许多。 前不久竟然还罢朝离开的皇宫,听说也是为了那个什么劳什子贤妃娘娘。 陛下不立后,也不再纳娶别的妃子,整个后宫就围着她一个人转,英明神武的陛下也被迷得神魂颠倒,今日已经二度抛下朝政往后宫去了。 如此迷惑君心,这女子和褒姒妲己又有什么区别。 孟思源说:“绝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官位最高,资历也最老,底下几个人自然都以他马首是瞻,闻言纷纷问道:“孟公有何办法?” 孟思源道:“这女子是随王殿下当日送来的,如今她在后宫痴缠陛下,只怕最难受的还是随王那边,风言风语之下,总要有所动作的。要不然,旁人会怎么看随王?” “陛下现在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再多送几个美人分宠,也平一平这独占的春景。” . 燕臻自然瞧出了那些个臣子的不满,可是他已经顾不得那些了。 虽然路上清荷已经同他说了事情的原委经过,知道了簌簌没事,只是又任性闹了一场,可他心底却有些莫名的不安。 一路疾走,走进长乐殿的时候,正碰上陶令仪穿着寝衣从浴房里出来,燕臻看着她的模样,松了口气,而后挥手将人都挥退,有些疲惫地问:“簌簌,为什么要闹?” 在他的眼中,仿佛错的只是自己。 虽然已经正式入了春,但夜里天气仍有寒意未消,因此长乐殿仍旧烧着地龙,只穿寝衣也不冷。 陶令仪赤脚踩在地毯上,垂着眼睛,能瞧见脚踝处的斑驳痕迹,她无声地冷笑一声,转过身去,面对着燕臻,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燕臻被那眼神看得莫名发慌,他蹙起眉,想开口说话,便见她忽地抬手,一颗一颗地解开了寝衣的扣子。 “簌簌,你……” 扣子被全部解开,单薄的寝衣很快滑落肩头,露出少女美好的酮体。 她不很高,又瘦,身形有些过于单薄,因为不常出门,所以她的皮肤本是莹润的白皙,如今上面却布满了可怖的青紫,尤其是一把细腰和脚踝,便是燕臻此时骤然瞧见,心里也惊骇了一瞬。 这是他做的吗? 燕臻正恍惚着,陶令仪已经走了过来,就这样赤./裸地将自己展示在他的面前,“你不是喜欢我吗?做吧。” 燕臻一怔,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只听她说,“你是皇帝,我逃不开,挣不走,总归这副身子早就是你的了,燕臻我随你取用,这还不够吗?” 燕臻张了张口,喉咙间竟生出一股子干涩来,“簌簌,我……” “你总说喜欢我,爱我。可伤我最深,害我至此的也是你。”她歪了歪头,似是在说一件很平静的事,“我知道我一辈子走不出这个地方了,就算我能走,你也可以随时把我抓回来,锁着我,给我用药,总之你有无数的办法。燕臻,我玩不过你,也算计不得你,我已经认命了。” “你喜欢我,那我听你话,每日由着你折腾,燕臻,这样还不够吗?” “可你却想用孩子来将我留住。” “你瞧我们现在的这个样子,真的能生孩子吗?我已经深陷其中,难道我还要再生下一个孩子,也陪着我一辈子与你纠缠?” “燕臻,我随意你怎么对我,可我绝不会生孩子,便是真有了身孕,我宁可一尸两命的碰死在这。” 她从前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今日却一点都不怕惹怒了他似的。 甚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那般的平静。 燕臻听着这话,想要开口却感觉脖颈像是被人一把掐住了似的,说不出半个字。 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肩头,他仿佛瞧见了那一身柔弱的反骨。 而与那鲜活反骨所不同的,是面上的一片死气沉沉。 从前她也不是没有说过这样不吉利的话,可那时的她更多是被怒火和羞耻裹挟,如今却像是真的不想活了。 燕臻哽塞了一下,伸手想将她拉到怀里,却见她身子一软,跌落在地毯上,沉沉地昏了过去。 燕臻一惊,伸手去扶她,却感觉指尖一烫,她竟是不知何时又发起了高热。 他掌心动了动,竟有些慌神,“来人……” “来人,传御医!” 底下人听到陛下这般焦急的命令,心知是出了大事,很快就将太医署的张医正请了来。 张医正从医几十载,在这深宫之中也算是见多识广,可即便如此,看到榻上昏迷的陶令仪之后,心下还是不免颤了颤,随即立刻对燕臻道:“还望陛下暂避。” 燕臻却偏执地凝着半遮的床榻,沉声道:“不,朕不走。” 他深呼一口气,“朕就在这儿看着她,朕哪儿也不去。” 听出他语气里的坚决,张医正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得让身边的医女将陶令仪扶起,而后搭上丝帕为她诊脉。 而他在为陶令仪诊脉的时候,燕臻就在床榻旁寸步不离地守着,目光阴沉似有实质,越过他的后背,停在陶令仪苍白无血色的侧脸之上。 他忽然就想起,几个月前,簌簌在晴方园时的模样。 那时候,她虽纤薄病弱,却眉眼含春,娇俏而充满希望,教人半点都看不出久居床榻的恹恹病气。 每次他回晴方园,迎接他的总是弯弯的笑眼,一把温柔的嗓子甜而不腻,娇娇地唤他:“表哥,你回来啦?” 而如今的她,瘦弱的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沉在床榻上,厚厚的被褥甚至看不出半点凹陷的痕迹,仿佛上面承载的只是一片纸,一缕轻纱,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怎么舍得把她的簌簌弄成这样? 当晚,陶令仪没有醒,燕臻也始终没有回到紫宸殿,就坐在床榻旁守了整整一夜。 陶令仪昏迷着,安静的好像一具漂亮的木偶,燕臻忍不住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好在虽微弱,却尚有呼吸。 他松一口气,这一整夜却仍旧没有睡好。 他先是梦到了自己的母妃,自从有簌簌在身边后,他很少再梦到从前的事,今日却是又深陷其中。 仍是那个荒凉的掖庭宫,母妃穿着一件破旧的宫装,袖口都有些磨损,脖颈的刀伤还在往外不断地涌血,竟给她平添几抹妖治的艳丽。 母妃曾说,她是姐妹之间最漂亮的一个。 可就是因为太漂亮,才会被选中送入宫,成为陶家与皇室联姻的棋子。 她这一辈子都囚困在这,从德妃之位爬到皇后,却因为陶家女儿的身份,不能同夫君交心。 永元帝被她深深吸引,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却又因为她的身份而恨了她一辈子,即便知道她后来已经没有半点用处,还是将她锁在掖庭宫不许她离开。 于是,她十六岁开始到三十四岁,短暂而美丽的一生就陷在了深宫之中。 是陶郁林和永元帝害她如此,所以,在燕臻羽翼丰满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母亲报仇。 他恨有人将她母亲当作棋子,却在不知不觉间,又拉了簌簌入局。 一阵呜呜的哭声在耳边响起,燕臻听出那是簌簌的声音,他想伸手去拉她,却见她满面恨意地盯着他,怨毒地道:“燕臻,你真不愧是燕陶两家的血脉。” 他想说,我只是想把握住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可是下一刻,他便看见簌簌的肚子竟一点点大了起来,可是他的簌簌那般单薄,好似一个膨胀的西瓜,被强行地塞进了她的肚子里,别的地方都还是扁扁的,只有肚子是圆圆的。 燕臻不是没有见过怀孕的女人,那时候他的心里甚至没有泛起半点涟漪,可是现在,看着簌簌这般模样,他竟生出了莫名的恐惧。 是的,是恐惧。 他虽不想承认,可是他竟真的有些怕了。 他想要伸手去抱抱她,却见大着肚子的陶令仪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来,明晃晃的刀尖泛着冷光。 “簌簌……” 燕臻一愣,却见她毫不犹豫地拔刀扎进了自己圆滚的肚皮上,戚然一笑,“你不是想要让我生孩子吗?” 她就那样将自己的肚子剥开,露出一团血肉模糊来,颤抖着递向他,“你要不要?” 纵是燕臻这样踩着人命走上来的冷心之人,见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由得有些犯恶心,可是簌簌却像是一点不怕似的,咯咯地笑了一声,将那孩子扔掉,而后关上肚皮,又恢复了一片平坦。 是梦,燕臻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当下一瞬,那扁平的肚子再一次如充气般鼓起来的时候,燕臻浑身一震,猛地从这场噩梦中惊醒。 尚未完全消除的恶心感让他撑着床柱干呕了两声,他闭了闭眼睛,方才的可怕画面又在脑中重现。 分明是梦,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竟然也有些恍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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