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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争极胶着，两军各有胜负，好勇斗狠的西廷人难得万众一心，大奕最初派出了二十万大军，之后是三十万、五十万，可依然不能将战乱平复。 战火波及到了西北边关的所有城池，金环心里隐约觉得不安起来。 秋天到来之后，康氏生了一个女儿，母女平安。 虽然面色苍白，但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生产时的撕心裂肺，带着安详与幸福的神情，让金环忍不住热泪盈眶。 “二嫂，你太棒了！” 陪着老夫人在产房外候了整整三个时辰，这对金环来说简直是煎熬，可二哥哥一直很从容，因为二嫂在生产前说过，她和孩子一定都会平平安安的。 金环又是感动又是羡慕，看二哥哥和二嫂平日里相敬如宾的，彼此之间却有这样深厚的默契。 康氏身子不舒服，旁边是刚刚才安静下来的女儿，这边又要哄眼泪汪汪的金环，她没了耐心，不由啐道：“以后这些我都教给你，快别哭了，让我好好睡一觉。” “你都不听听你女儿叫什么就睡？” 康氏嘟囔着：“反正不会比你的名字更难听。”转眼就进入了梦乡。母女头碰头挨着睡得安然，看得金环心里发软。 康氏和楚临森的女儿叫楚沐梓，取姊的谐音，她是楚家重孙辈的大姐姐。 消息传到云州，裴氏也高兴不已，只是如今多事之秋，不能给孩子大办满月和百天，有些可惜。 老夫人却在小梓洗三那天请来了冼岳庵的净恩师太，据说是一位佛法无边的得道高人，金环虽不太信这个，可原本嘤嘤低泣的小梓在这位师太面前突然就安静了，那么小的孩子，竟让人觉得宁和。 “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净恩师太并不说什么玄之又玄的话，她面容慈祥温和，真心送出她的祝福。 奉山新到来的小豆丁，每天都在发生着让金环心跳加快的变化，第一次笑、第一次吐泡泡、第一次发出没有意义的牙牙学语，也许是她的心态不一样了，小梓的成长，让金环心里生出了异样的悸动。 不是当时看着临家和龙凤胎长大时的感觉，那时候只是觉得他们可爱，可对着小梓，金环满心满眼都是柔情似水。 于是在康氏说：“你便换上女装吧，我可不想我女儿日后向你看齐。” 金环就真的换下了穿了三四年的男装。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有预谋，康氏拿给她的衣服非常合身，右衽的半臂襦裙，掐腰、广袖，微微露出洁白的颈项，流水般覆过女孩已经初现窈窕的身段上。 康氏都有些愣了，而后含笑为她打散了头发，绾了个活泼的双平髻。 金环对镜照着，怎么看都觉得奇怪，康氏的丫鬟夸她这样打扮跟瑶台的小仙子似的，金环也不知道脸红，左看右看，最后来了一句：“穿成这样，我养大的白菜都该认不出我了。” 康氏恨铁不成钢：“快把你那白菜撂开手吧！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 金环就去逗安然躺在榻上的小梓：“看看你娘亲，多狠的心，以后还是跟了我吧，保证永远都不撂开手！” 小豆丁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然后突然扬起手，抓住了金环垂下的头发晃了晃，又吐了个泡泡。 小梓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当她用那双纯粹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你，金环真的感觉自己愿意把世间所有最好的都给她。 康氏低叹，世子待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康氏真的可以称作奇女子，她的坚强骄傲渗透在骨血里，所以她从来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以至于在侯府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温柔无害的贤淑女子。 温柔贤淑是她，康氏在面对夫君与女儿时的体贴，让金环看了都觉得羡慕。 可她又不仅仅是这样。 “你以为我和你二哥为什么能成亲？”康氏生育后了一些，斜倚在迎枕上，像是漫不经心，但在一颦一笑间都是动人心魄的妍丽。 金环摇头。 “我们康家的女儿，婚事都算不上合心意。有一个爱拿捏人的祖母，心偏的没了边儿，只一味疼他的长孙，所有女儿嫁人都是为了给他的长孙铺路。”康氏目光慵懒，似是有些怀念：“我姐姐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做了填房，庶姐直接送给人家冲喜，被纳为妾，这样的示好……最后我那个弟弟，终于娶得良恩伯最疼爱的嫡女。” 金环有些呆。 “你可知为何我没有被她胡乱配了人？”康氏扬起眉毛，有些傲慢地问，看金环答不出，她突然噗嗤笑了：“一个是因为我厉害惯了，不是个好拿捏的，二么，是因为你二哥，他说此生非我不娶。” 金环大惊失色，这是什么版本？不是说这门亲事是楚衍一手定下的么！ 康氏眼中透出丝甜蜜来：“你二哥是我外祖父的学生，他为人最正经无趣，念书都念傻了，偏偏又是侠义心肠，我随便编了几句，我祖母要把我嫁给一个跛脚的五十岁土财主，再掉两滴眼泪，他就生了恻隐之心，我提出那样荒唐的要求他竟也答应，真的跑去我家同我父亲表衷心去了。” “你家二哥和三哥，都是怪人，临森原本也打定主意不中举就不成家的，却不知世子是为什么如今都不娶妻？”康氏美眸一转，在金环身上打了个圈，让她十足窘迫，然后就掩着嘴笑，简直恶劣极了！ 金环不满地讷讷道：“二哥哥果然是侠义心肠，被你这个妖女一骗，就泥足深陷。” 康氏格外自得，又神秘地低声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顺势而为？” 看金环双眼圆睁，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康氏难得露出些娇娇女儿态：“哼，那个人才是扮猪吃老虎！他早就去我外祖父那里试探过，只是我外祖父说我的亲事需要我自己点头才可以，所以人家看着我傻乎乎地送上门，还能演个有情有义侠肝义胆的，何乐而不为？” 金环叹为观止：“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 康氏粉唇微掀，用气音悄声道：“洞房花烛时，他可怜兮兮地跟我坦白，说算计了我一通，寝食难安的，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了他。” 这到底是谁算计谁…… 金环觉得三观颠覆了，那个又温和又老实的二哥哥，这个又温柔又贤淑的二嫂嫂。 康氏看她呆呆傻傻的，有些着急地问：“你究竟明白了没？” “啊？明白什么？”明白你们的真面目么？ “你简直无药可救！若不是看在我闺女喜欢你的份上，才不会枉费一番口舌。”康氏白眼都翻得极优雅，她伸出食指狠狠点在金环的脑门子上：“笨死了！你看，男女之间还不就是这么回事？原本生来就要相互吸引，哪怕开始是他退你进，可到了他退无可退的时候，不就是你赢了？更何况，你怎知他不是以退为进，其实心里巴不得你再进一步？” “什么退退进进的……”金环结巴起来，脸也涨得通红，目光游移就是不敢看她。 “你少和我装傻卖乖，你这小丫头心里的弯弯绕多着呢！就是太笨了。”康氏索性直白地跟她说：“世子肩上的担子太重，他又格外在乎你，所以为你考虑的更多些，哪怕他心里对你有些什么男女之情……” 金环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 康氏后扬着头，斜眼打量了她一通道：“虽然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你这副从头到脚都写着「我很天真我很可爱喜欢我你就是禽兽」的模样。” 金环气得直喘粗气。 “也不能排除，他就是这种口味……”康氏眼见她的怒火要烧起来了，才见好就收地笑道：“行了，我的意思就是，承认对你的心意，对于世子那样自认为已经长大了的孩子来说，是比较困难的，所以你要帮着他承认，而不是也远远地躲起来，两个人互相较劲，简直幼稚死了。” 敢情，在二嫂眼里，三弟和妹妹就是两个闹别扭的孩子！ 看到金环若有所思地飘着出了门，康氏皱皱眉头，嘟囔道：“真好糊弄，我讲的故事这么漏洞百出，她居然还听进去了……”
第39章 金环只要想到康氏话中深意，她的心就止不住地剧烈跳动。 一直以来，只觉得自己的感情是说不出口的，却从没有想过，说不定他也是同样的心意？ 太珍贵、太在意，所以连一步都不敢迈进。 金环捧着脸，在梨花木嵌水银镜前看着自己，里面投映出了一个身量小巧、满身稚气的女孩子，她心里又开始犹疑不定。 真的会么？喜欢她？ 金环情不自禁地嘟起嘴，镜子里的女孩也是这样一副幼稚的表情。 捂住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换上女装，也丝毫没有什么窈窕淑女的气质，她满眼看到的都是幼齿罢了。 来奉山后她长得很快，高了也瘦了，可身上在哪儿捏一把，都是软棉棉的肉，自然不够娉婷窈窕，让人好生丧气。 看到她这副样子，哥哥如何张得开嘴，承认他对自己有男女之情？ 把自己扔到被子里，金环的脑袋高速运转着，二嫂是看准了二哥心软善良，才编了那么一通话来哄他上钩，虽然事实证明，他们之间是半斤八两罢了……可这样一个能叫人就坡下驴的、善意的谎言，要如何编？ 楚临峦的软肋是什么？ 金环立刻能回答上来：是她！ 想笑又有些苦涩，抱着这样甜蜜的负担，金环浑身，像是累极一样睡了过去。 醒来时，感觉比睡前还要累，哪哪儿都没力气，最难受的是腹部，又酸又软，她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直到小桃红的一声惊呼：“哎呀，姑娘，你怎么流血了！” 她大惊失色的声音吓了金环一大跳，也引来了娄嬷嬷云妈妈蓝歌等人，一时满屋子人都盯着她亵裤和床榻上的点点红斑。 金环脑袋发蒙，云妈妈第一笑起来，先拧了一把小桃红，又急急上前来安抚受惊的金环。 “姑娘可别听她咋呼，不碍事的！” 娄嬷嬷也满脸喜气，张罗着要给老夫人报喜。 蓝歌含笑取了新的衣裳来，要给她换，金环再懵懂，也不是真的没经历过这事——她这是姨妈第一次到访啊！ 不顾小桃红委屈的模样，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五味杂陈的。 如今自己才刚刚十一岁，这初潮也来得太早了些。但每个人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老夫人还特意叫舒嬷嬷来看了她一眼，颇有种兴师动众的意味，她就只剩下尴尬了。 康氏知道后，也笑容满面地来了，只是眼里极促狭：“我昨日说的不对，你如今也算不得小了。” 金环方想到，古代的女孩子，有了月事就代表着长大了。 一连几天金环都被重点保护着，简直同康氏之前坐月子是一个阵仗，让她哭笑不得。人一闲，脑筋也动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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