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已经被风花雪月伤春悲秋占据了的振国大将军,脸上依旧如沙暴中的岩石一样坚毅。 几年的军绿生涯,将他身上最后一点年轻人的锋芒也打磨成了平淡,就如一把在普通不过的大刀,也许刀刃都因为长时间使用而打了卷儿,可一旦放到武艺绝伦的人手中时,他就是最出其不意的杀器。 “给我吧。” 严正错觉这句话里有很深很深的抗拒,好像将军伸出了他那只令所有西廷人都恐惧的右手,手指的姿态都像是在逃避。 逃避?怎么可能…… 严正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那信的第一句话煞住了:展信佳,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决定了,要你娶我,所有否决都无效。 这是求亲的信吧?是吧! 严正想到那排簪花小楷,美丽极了的笔触,怎么比西廷右翼侯的追鹰箭还杀气逼人呢。 他挠挠头,慢慢退了出去。 刚离开营帐没两步,就听到里边突然有什么倒了,噼里啪啦的一阵混乱,十九是真的愤怒了,他尖戾了一声,扑棱棱地飞出了大帐,翅膀都打在严正脸上了,可他来不及怒骂,那鸟已经不见了踪影。 “将军?”他试探地叫了一句。 “无事。”多么淡定、沉稳。 严正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将军是个能自己处理生活琐碎的好侯爷,他很放心。 楚临峦右手捏着信纸,左手捏着他两腮,掩着嘴像个雕像一样,立在倒了的衣架前。 成亲,和他? 楚临峦甚至没有时间多想那个同自己没有多少情分、还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孩子的妻子已经去了,他满脑子都被「他娶她」这三个字占满了。 不是他冷情,不顾夫妻情分。 他是真的什么都想不到了。 是什么时候呢,那个小丫头说过,想同自己一辈子都在一起,她说这话时,连看都不敢看他,所以很遗憾啊,他非常想看她那时候的表情和眼神,这样,他怀念的思念的如疯如痴如狂的,就又多了些能麻木自己的东西。 可如今,她已经敢直白地说出「要他娶她」。 楚临峦捂着半张脸的手渐渐地移到了眼睛上,还遮住了他烫人的脸颊。 半晌他眉头微蹙,这些年都是谁在陪着她,怎么把这个过去羞怯单纯的小丫头给带的这么大胆! 求亲,这是男人该做的事! 楚临峦思绪又飘开了,求亲,向金环求亲,只要想想就已经美丽到不可思议了。可立刻一道闪电劈开了这片樱红色像少女面上飞霞的迷雾,一个年龄大她太多、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孩子、原配过世、满面风霜的鳏夫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他:“娶她?你配么。” 比起那些正当年风姿卓然、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楚临峦,你扪心自问,你配么? 在某些意义上,楚临峦亦是一个标准的封建家族大家长,他独断专行、唯我独尊、我行我素、丝毫不考虑他人的意见。金环在那纸笺上写了一堆一堆缠绵悱恻的排比,来表达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有多真挚,那就是爱! 楚临峦同意,虽然太婆妈了,但他的的确确是同意的。可这不能阻止他做下决定,什么驳回无效?这件事,还是由他说了算! 至于她写的那些排比,反正他一直是那样待她,过去是,未来也会是。他没有意识到,如果金环嫁给了别人,他还那样待她会给对方的夫妻生活带来多大的麻烦,或者他只是想着自己配不上金环,却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想她未来也是要嫁人的。 爱是自私专横独一无二,只是他此刻还没有意识到,拥有这样明明就是独占的心思,究竟能不能真的放开手,让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楚临峦自以为是地坐回案桌后,凝眉沉思了一下,提笔在一块粗布绢上写了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跌宕遒丽,触目惊心的三个字「不批准」。 而后他抿着唇,久久地凝视着那三个字,脸色渐渐阴沉地能顷刻落下瓢泼大雨似的。 似是过了半生那么久,他走出大帐,见到阳光的那一刻,他已经恢复了冷而坚毅的面容,抬手吹了一个长而利的口哨,十九又像来时一样,投矛般射过来,又刷地张开翅膀,缓冲了身形,姿态昂扬地落在楚临峦肩上。 他将这第二次拒绝她的布绢放飞了,红隼极快地腾空隐匿,渐渐融入蓝的让人发慌的天幕。 集齐七颗龙珠,可以召唤神船诺亚
第71章 “不行!绝对不行!”如今已经是楚家四老爷的楚临海压低了声音,却更显出了些气急败坏的怒气来。“怎么不行?”杨姨娘自从「儿媳妇」进了门,也不用常去裴氏那里伺候了,侯府待人从来都很宽厚,她养尊处优了几年,倒越发把自己当个夫人了。此时她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点了点儿子的额头,大声道:“小孩子夭折的多着嘞!那边的夫人又给的是万无一失的东西,你怕什么?” 楚临海惊得要跳起来:“娘,你小声些!” 私底下,儿子儿媳妇还不是要叫自己一声「娘」。杨姨娘有些得意,又有些酸,觉得偷偷摸摸的,半辈子了,可真是憋屈! “哼,楚临海,你究竟是怕还是舍不得?”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四夫人祝氏讥讽地看着他,楚临海有点委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前又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妻子总是会时不时地用这种眼神打量自己,好像带着鄙夷似的,过去他那让人羡慕的婚后生活也渐渐消失了。 楚临海对自己的妻子还是感情很深的,所以这种变化太突然、太无法掌控,让他感觉挫败:“小瑜,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我才要问你呢,你究竟为什么不同意咱们这么做?”祝氏分毫不让,同他互相怒瞪着。 楚临海挺直了脊背:“那是三哥的儿子!我怎么能害他?” “哼!”又是一声不屑的冷嗤:“是楚临峦的儿子,那又能怎么样?之前传言说他重伤,满府还都是不相信的,如今西廷右翼侯的大军咄咄逼进,咱们大奕节节败退,你又如何说?如果不是振国大将军真的身受重伤,以他无败的战绩,能让西廷人这么猖獗?” 楚临海眉头纠结。 关于三哥的事一环套这一环,渐渐传得沸沸扬扬,压都压不住,他毕竟不是内宅妇人,隐约从这件事中察觉出了不对。 一个西廷人,自称是三哥大营的战俘,竟一路从边关逃到了云州。传言说他有些疯疯癫癫、神神叨叨的,念叨着大奕兵王被右翼侯一箭穿心射死了,所以大奕军队一派混乱,逃了近半数的战俘。 可若他真的疯了,如何能远行千里一路散布谣言至云州,若他没疯,为何不回去故土西廷?怎么想,这都是不合理的。 所以多数理智的人,都不相信那人的话。 可如今却不得不信了,若楚临峦没有重伤到连指挥战局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会任由新崛起的西廷右翼侯连连大胜? “楚临峦都要死了,他这个儿子留在世上也是无父无母。一个两岁的定宁侯?呵,那楚家可真是要大厦将倾了。”祝氏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更何况,楚沐暄究竟是不是楚临峦的儿子还不一定呢,如果是,怎么老太太和老夫人都这般不待见他?” 世家大宅里的秘密很多,但只要你有心,也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秘密。 祝氏冷眼旁观多年,这个猜测绞得她的心都发烫发红了:楚沐暄不是楚临峦的儿子,那又是谁的?陆婉那种标准的闺秀,怎么会做出这种失了妇德的事? “或者,是你自己舍不得楚沐暄死?”她步步紧逼般直视楚临海:“三年前,给楚知歆送嫁的路上,我们在馆驿住的那一晚,你去哪儿了?” 楚临海听她提起那次,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似的,他眉眼闪躲,支支吾吾很心虚的模样:“我……我没去哪儿啊……” 祝氏心往更深的寒渊沉下去,楚临海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只一次出格的事就让早已习惯掌控这个男人的她无法忍受,她狠狠地道:“是啊,你没去哪儿,你只是去睡了自己的嫂子而已!难怪我一直生不出孩子,你都无所谓,因为没关系啊,你的儿子如今是世子呢!” 楚临海大惊失色,那一晚他喝了酒,也不知那是什么酒,让自己醉得那样沉,只隐约记得和一个女子一夜云雨,这件事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妻子,就是心虚害怕她难过生气。 可……“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是三嫂!” “怎么不可能?” 那天夜里,楚临海很晚才回来,萎靡香粉气儿中带着浓重的麝味,她很熟悉这样的味道,先是不可置信的愤怒,可立刻她就决定装做没有察觉到,打算慢慢查出那个狐狸精是谁。 第二日,陆婉连面都没露,好像很不舒服似的,她做做样子去看陆婉,发现对方的模样很是古怪,她眼尖地在陆婉高领遮掩的脖颈上发现了一个红印,当时她还疑惑,楚临峦要访友,昨夜不是不曾留宿在馆驿么。 她没有把楚临海与陆婉往一处想,直到去年无意间听行简园的下人偷偷议论,侯爷从来不同夫人在一屋里住,甚至可能都没有圆房,言语中很是怀疑楚沐暄的身份。 经多番试探问询,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渐渐被她确定下来。楚临峦同陆婉,从大婚后那夜就完全不在一个屋住了,陆婉又是在楚临峦离开后查出有孕的,若孩子是楚临峦的,时间可完全对不上! 她被自己的猜测惊住了,可越观察越觉得可信,楚沐暄的确不是楚临峦的孩子,这样老太太和裴氏的所有态度就可以解释清楚。 祝氏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在馆驿那晚。那个小杂种,也不该是楚临海的儿子啊! 她好恨,自己生不出孩子,楚临海的妾室生不出孩子,却叫陆婉一次就生了个儿子,那个孩子还是世子……她怎么能不恨? 哼,恐怕老太太和裴氏早就知道那小杂种不是楚临峦亲生的,可圣旨来的那么快,楚沐暄还在陆婉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世子、未来的定宁侯。还能说出真相么,告诉世人陆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楚临峦的骨肉?不仅惹人耻笑,更是欺君。想来这三年她们都该如鲠在喉吧? 祝氏眼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她们狠不下心,就由自己夫妻帮着拔了那根鱼骨好了。 杨氏呆住了,她哪里能想到还有这么个旧风流帐在里面搅和着,如今知道了楚沐暄那个碍眼的死孩子可能是自己儿子的种儿,杨氏的眼神都变了。 “娘,你可别犯糊涂。”祝氏给她泼冷水:“楚沐暄不论生死,都是楚临峦的儿子,圣旨都下了,这事揭出来就是欺君,咱们全家都得给陆婉和四老爷的龌龊事陪葬!” 眼神如刀子般一下一下刺到楚临海身体上,可他还是不敢相信,怎么能相信?哪怕是在馆驿,这都是完全不可能的,馆驿住了那么多人,他同三嫂又是如何睡到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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