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身边最后一颗糖粒。 “哒哒哒”,“哒哒哒”,忽然,走道一头响起了两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个他知道,是二管事张落,另一个是名女子,但不是她。 “客人,您今日要买几个时辰。”张落躬身跟在辛逐己身侧,满脸讨好。 辛逐己捏着手中的马鞭把玩,在赤獒所在房门口站定,轻快道:“我何时打够他了,何时结束。” “行,随客人喜欢。”张落好声好气地说着,与在斗奴面前的趾高气昂样天差地别。 赤獒侧过头,对上外头的少女,她带着一张金色面具,着白色劲装,应该就是麋鹿所说的“泼妇”。 “滚出来!”辛逐己收起马鞭,用手柄指向赤獒。 张落当即附和道:“赤獒,这位姑娘买了你,你随她去暖阁。” 赤獒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没听见辛逐己的话。 “这要是我啊,立马跟她走。” “你那是没见过世面。” “这姑娘不就是前几日来的姑娘么,赤獒真是吃香。” …… 辛逐己一闹,矮房里的斗奴相继醒了,一个接一个地张着脖子看戏。 登时,辛逐己恼了,对着张落道:“打开房门,他不肯去也成,我在这里教训他。”说罢,她扬起鞭子抽了过去。 赤獒眼疾手快,翻身一躲,轻盈地落在桌子上头。这一下完全是出于本能,他抬起眼帘,目光凌厉。 被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瞧,辛逐己下意识往后退去,此刻,她竟觉得背后发凉,凉得刺骨。 见状,张落急忙喊人过来,“反了你了,还敢躲。来人,将赤獒拉去刑房。” “哼。”有张落帮忙,辛逐己便不怕了,扬起下巴上前。 张落发话,当即有四名斗奴过来。 赤獒没反抗,任由他们拉着去刑房,他倒不是怕被辛逐己打,毕竟这具身子挨过的打太多了,他这么做是不愿跟辛逐己去暖阁。 至于缘由,他不晓得,反正就是不愿。 进入刑房后,斗奴将赤獒锁在十字木架上,手脚都用铁链锁着,叫他动惮不得。 辛逐己手持马鞭,踩着零碎的步子逼近赤獒,她单手叉腰,上下打量他。“我问你,肯不肯听我的话。” 赤獒低着头,瞧也没瞧辛逐己,仿佛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辛逐己来了气,身前不住起伏着。她性子本就不如何,一点便燃。自小到大,她想要什么有什么,遇着得不到的东西便会格外恼火。 像这种低贱的斗奴,她得不到宁愿毁掉。 辛逐己扬手往赤獒身前抽了一鞭子,“啪!”粗布黑衣被鞭子打裂了,露出一道艳丽的红痕。 赤獒依旧垂着脸,半点不将身前的伤当回事,毕竟辛逐己的手劲儿跟执刑的斗奴没法比。 张落麻木地站在一旁,跟个看戏人似的。 “下贱东西!”辛逐己气急,她上回明明让他讨饶了,结果今日这人又开始摆架子,真是气煞她了。她抬起鞭子,狠狠抽出一鞭子。这一次,她铆足了劲儿,五分戾气五分怒气。 “啪!”布衫又开一道口子,皮开肉绽。 赤獒像木头一样地站着,任由辛逐己打。他在心里想着焉谷语,想她是不是病了,还是得到承诺后便不管他了。 “啪”,“啪”,“啪”…… 辛逐己一鞭子一鞭子地抽,纯粹发泄怒火。等到十五鞭的时候,她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她恨恨地盯着赤獒,捏着手肘转了转,妄图缓和酸疼的肌肉。 他越是如此,她越是要打得他开口求饶。 “我再问你一句,肯不肯听我的话?” 张落找了把椅子坐下,双手抱臂,悠闲地看着赤獒挨打。昨晚张寇锦交代了,等赤獒的伤一好便开始折腾他,他是二管事,哪儿有不照做的道理。 辛逐己看不得赤獒那双目中无人的眼睛,待她歇够了,用力对着他的眼睛甩出鞭子。 鞭子如棍,呼啸着朝赤獒的眼睛打去。 耳畔传来鞭子划破空气的声响,瞬间逼近面庞,赤獒下意识往旁一偏,鞭子便贴着面颊划过,正好打在那两字上头,留下一片可怖的红痕。 “住手!” 外头传来一声娇喝,又急又气,细听之下,声音还有点虚,明显是中气不足。 赤獒猛地抬起脸,正好对上从刑房外头跑进的焉谷语。看到她,他心头顿时落了光,盘旋的阴霾开始一点点消散。
第17章 做交易 刑房里头火把充足,很是亮堂,墙上挂着十几副形制不一的刑具,鞭子、烙铁、刮刀、钢钉……每一件都叫人汗毛直立。 焉谷语怔怔地看着赤獒,他被粗壮的铁链锁在十字木架上,长发合着汗水紧贴两鬓,短打被辛逐己抽得破破烂烂的,他垂着脸,右颊红肿,整个人可怜又狼狈。 见状,她感受到了陌生的情绪,沉在眼里,疼在心里。 辛逐己一向不喜她,今日来找赤獒定是为了昨晚的事不快。这一想,她对赤獒又生了不少愧疚之意。 “这位妹妹。”辛逐己把玩着手里的鞭子,面具后的眸子亮如闪电,出口的话语挑衅味十足,“我买了他一天,你要玩也得等到明天,一边儿去吧。” 语毕,她再次扬起鞭子,焉谷语一来,她的手都不累了。 焉谷语大步上前,主动挡在赤獒身前,分寸不让,话却是对张落说的,“我出三倍的价钱,你将赤獒放下来。” 视线中出现一片白影时,赤獒这才抬起目光,她比他要矮许多,脑袋才到他的下巴处,少女背影纤细柔美,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气势。 “这……”张落面露难色,通常这样的情况出现,出钱高者便可得到斗奴。他看得出,这两姑娘身世都不简单,谁也不该得罪。 “你!”辛逐己语塞,冷哼一声,对着张落道:“我出六倍,赤獒今日归我。” “十倍。”焉谷语不甘示弱,她内里的好胜心被辛逐己勾起来了。平日里,她不喜与人争夺什么,只想过安稳日子,可一旦决定跟人争了,也是争赢了才罢休。 辛逐己咬牙道:“二十倍!” “两位客人。”两人说得起劲,一旁看戏的张落忍不住小声提醒道:“我们斗奴场不赊账,说多少便得给多少。” 他一说,辛逐己随即骂道:“你看我像是穷鬼么?瞎了你的狗眼!” 焉谷语摸向腰包,一摸才发现自己只带了一百两银子,叫多了还真付不起。 “是,客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是小人瞎了狗眼。”生怕辛逐己迁怒到自己,张落满脸堆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斗奴场一贯以来的生存准则有三条:第一,让客人尽情自在;第二,客人是主子,他们是奴才,绝不能放高姿态;第三,绝不过问客人的身份隐私。 “哼。”辛逐己嗤了一声,洋洋得意地瞧着焉谷语,“出不起钱就滚出去,你的疯狗情郎今日归我。” 焉谷语双眉颦蹙,不是因为“情郎”二字,而是因为辛逐己的话。赤獒若是落在辛逐己手中,下场可想而知。 望着焉谷语皱眉的模样,辛逐己笑了,她像是不解气,转向赤獒诱惑道:“狗奴才,我和身边的这位姑娘,你选哪个当主子?你要是选我的话,我就不打你了,还可以带你出去玩。”说到此处,她顿了一顿,语气急转直下,“要是选她的话,我就抽你一百鞭子,将你全身都打烂。” 赤獒不假思索道:“我选她。”他扬起脸,眸子很冷,在火光下依旧有种说不出的阴郁感。 “你说什么!”辛逐己杏眼圆睁。竟然有人宁愿挨一百鞭子也要选焉谷语,这比输了美人排行榜还要叫她恼火,恼火到了骨子里,还深深地刻了进去,留了印子。 不说辛逐己,焉谷语自己也惊呆了。眼下这情况,她真不介意赤獒选辛逐己,是人都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想,他真是个笨蛋。 “好,那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辛逐己气疯了,伸手便要去推焉谷语。 “好姐姐!”瞬间,焉谷语来了主意,一把拉住辛逐己推她的手,温和地笑道:“我想同你做个交易。” “做交易?你配么?”辛逐己狠狠抽回自己的手。 “既然姐姐认为我不配,那我便不配。”焉谷语也不继续纠缠,优雅地掸了掸衣袖,作势往回走,“哦,我想起来了,昨晚棋哥哥同我说过一句话,若是我身子不舒服尽管去找他,他陪我去看帝都城里最好的大夫。” 这一声“棋哥哥”,她叫着别扭,听在辛逐己耳中更别扭。 此刻,辛逐己跟点燃的炮仗似的,开始大喊大叫,“你凭什么去找他!他是我的!” 棋哥哥?赤獒眸光闪烁,暗自念着这个名字,倏地,他眉宇间用力地拧起一道皱,煞气十足。 焉谷语望着辛逐己的剧烈反应,心头便有数了,她回过身,一字一字道:“倘若你今日将赤獒让我,我可以答应你,往后再不去找棋哥哥。” 闻言,辛逐己像是听什么天大的好消息,满脸不敢置信,“你,这话当真么?” “当真。你不信我可以发誓。”焉谷语接道,没有一刻犹豫。 她早便想过了,既然太子哥哥对她无意,她也不会再主动找他,今日这般做法算是断了心里那点悲哀的念想;其次,她只保证不去找陆观棋,陆观棋来找她便不是她的事了;其三,今日之事因她而起,于情于理她都要帮赤獒;其四,她要赤獒记着她的好,越多越好。 “那倒不用,是真话就行。”辛逐己扭头看了眼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赤獒,主动收起鞭子道:“这破烂玩意儿还给你。” 说罢,她踩着轻快的步子出了刑房。 辛逐己一走,焉谷语立马松了口气,急急朝着张落道:“张管事,快放他下来。” “成。不过客人您别忘了,方才你们俩叫过价,所以今日喊赤獒坐局是六百两一个时辰。”张落先提醒一句,再挥手示意斗奴去解赤獒身上的铁链子,“还请客人先去暖阁等候,我带赤獒去包扎伤口。” 六百两一个时辰,抢钱也不过如此。焉谷语黑了脸,硬声道:“我身上只有一百两银子,你看着算吧。” * 暖阁。 两名侍者抬着包扎完毕赤獒进门,另外两名侍者走近床榻,正打算开启上头的机关锁人。 焉谷语从椅子上站起,忍不住出声道:“可以不锁他么?” 闻言,侍者满脸诧异,“客人,赤獒性子烈,会伤人的。若是客人出事,我们真担待不起。” 焉谷语果断道:“没关系,我不怕。” 听得这话,赤獒放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一下,眼睛兀自闭着。 开机关的两名侍者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客人执意如此也行,但客人得写份合约,倘若出事了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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