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焉问津心底生出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他是做了计划的。陆赢纵然对语儿有意,但碍于百姓的指责,明面上肯定会装一装,而自己便能趁着这机会让良舟带语儿去边关。 但陆惊泽如此一说,他反倒觉得陆赢那头还好办,不好办的,反倒是眼前这人。 等等。 他的复职之事,莫非也是陆惊泽在其中周旋? 前段日子,皇上的几个心腹相继出事,国事堆积,皇上一人撑不住,这才不得不重新召他回朝廷。其次,语儿心悦陆惊泽,去求陆惊泽也不奇怪。 与这样的人做交易,无异于刀口上讨生活,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 * “咚咚咚。” 压抑的气氛中,书房门被人敲响了。 随后,焉谷语清脆的声音传到了两人的耳中,“爹,我能进来么?” 焉问津像是被踩着尾巴一样,大声道:“不准进来!”他还未与陆惊泽谈拢,也还未弄清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门外,焉谷语怔住了,难得听见焉问津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心头更急,暗道,他们俩在里头聊了什么,怎么爹的语气像是生气了。 “咚咚。”她又敲了两下房门,生怕陆惊泽伤害父亲。 陆惊泽蹙眉望向房门。她不是流了许多血么,怎么还在外头逛,不怕染上风寒? 没等焉问津回应,焉谷语果断推开了书房的门。“爹。” “哐当”,这一声可响,震得屋里两人纷纷朝她看去。 焉问津的脸登时更黑了,厉声道:“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我不出去。”焉谷语关上房门,回是回了焉问津,目光却是对着陆惊泽,发现他没什么异样,也没露出那副要杀人的眼神,不由松了口气。“爹,我晓得的事比你多。” 说话间,她偷偷瞄了眼陆惊泽,他面上平淡,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话。 陆惊泽重新在位置上坐下,好整以暇得看着两人,“焉大人,你继续说,我听着。” 焉问津沉着脸,不悦道:“语儿听话,快出去。” “我说了,我不出去。”焉谷语执拗道,她行至焉问津身旁,坚定地摇了摇头。 焉问津默然,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慈爱道:“爹方才告诉殿下,爹已经将你许给良舟了。语儿,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已经跟安陵郡王定了亲事,你便不能再做出让良舟伤心的事。” 听得这话,陆惊泽厌恶地扔开鬓边流苏,眼神一暗再暗。 “什么?”焉谷语万分愕然,她如今是觉得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陆惊泽,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还说不准。“爹,我对良舟哥哥无意,你为何要这么做。而且我上次也同爹说了,良舟哥哥兴许还娶不了我。” 她对贺良舟无意啊……陆惊泽静静听着,唇角微弯。 自打焉谷语进门后,他的视线便没离开过她。 她恰好站在烛光下,窈窕的身姿被烛光拉得长长的,倒映在地上,纤细可人。 他无趣地伸出手,隔空抚着落在地上的影子。 “你。”焉问津语塞,他找不出话反驳焉谷语。不过,他也真心觉得,这几人里头也就贺良舟强一点。 一个是跟他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半个身子都入土了,一个是没什么主见的世家公子,家里人又多,一个是心机深重的皇子,喜怒无常,只有剩下的贺良舟算个正常人。倘若能成,他自是希望焉谷语嫁给贺良舟。 但若是不能成…… “焉大人,你怎么跟你女儿说的不一样啊,是没商量好么?”冷不丁地,陆惊泽开口,语中嘲讽味明显。 “小女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罢了。”眼看这话是谈不下去了,焉问津便下了逐客令,“夜深了,殿下该尽快回宫。小女还未出嫁,希望殿下能克己复礼,别辱没了她的名声。” “爹……”父亲这般对陆惊泽说话,焉谷语内心惶惶,忍不住扯了扯焉问津的衣袖,谁知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名声?名声是什么东西?”陆惊泽按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 他说话轻慢,似乎并不将名声当回事。 顿时,焉问津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当初在火场救她时是抱着她出来的,帝都城的百姓都看到了。那么依焉大人看,这算不算坏她名声?”陆惊泽慢慢行至焉谷语身前,笑着道:“名声没了就没了,嫁给我便是,反正我不在乎。” 他笑得邪气又天真,叫人看不清心思。 焉谷语面上一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嗯。”焉问津重重咳嗽一声,他是守礼的人,遇到陆惊泽这样无礼的人实在看不入眼。明明方才还装一装,现在装都不装了。 他拦在焉谷语身前,隔断两人交汇的视线。 视线里的东西倏然一变,陆惊泽当即收了笑,眼中飞速划过一抹冷意。 焉问津直视陆惊泽,正色道:“还请殿下尽快回宫。” 焉谷语踮起脚,奈何越不过自家父亲的肩头,于是乎,她侧过身,给陆惊泽打了个平安符的手势。 陆惊泽看到了焉谷语的手指,依旧岿然不动。 这下,焉谷语急了,一个是父亲,一个是自己的心上人,排名是有前后,但她都关心。 她用眼神示意他,用嘴型做出三字,“求你了。” “好,我先回宫了,明日来看你。”看懂焉谷语的嘴型后,陆惊泽掸了掸身上的衣襟,大步离去。 “爹……”焉谷语觑着焉问津,正想为陆惊泽说几句好话,“女儿觉得……” “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去求他帮爹恢复官职?”焉问津低下头,神情分外严肃。 焉谷语抿着嘴,算是默认。 焉问津无奈扶额,他可不觉得陆惊泽会好心帮他,“你答应了他什么?说实话。” “什么都没有。”焉谷语没敢看焉问津,视线乱飘,那些也不是事,但跟自己的父亲说,她哪里说得出口。 焉问津一瞬不瞬地盯着焉谷语,蓦然想到了什么,“你,你们俩,有没有做出……” “没有。”焉谷语连连摆手,面上更红了,“爹,我只是求了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那便好。”焉问津放下心来,沉声道:“以后少见他,他不是个正人君子,爹不喜欢,至于复职这事,爹自己感谢他不用你操心。”没等焉谷语说话,他直接截了她的话,“好了,你身子不适,快回去休息,” 焉谷语撇撇嘴,也没多说。
第70章 看出戏 翌日, 清晨。 谢开颜独自一人来了永兴宫,开口就是要见猎隼。进宫前,她告诉自己, 从今日起算,她要给自己一百天时间, 每一日问他一次, 每一日见他一次。 最好的结果呢,是把他的心给捂化了;最坏的结果是,她在这一百天里变心了。自然,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变心。 “谢小姐。”守门侍卫都认识谢开颜,恭恭敬敬地喊她。 “我要见猎隼, 你们让他出来见我。”谢开颜倾着身子, 使劲往大门里看,奈何里头冷冷清清的, 前厅也没人。 “是。”路过的小太监听着了, 立马跑去后院。 此时,谢开颜万分后悔, 她要是早知道见猎隼这么麻烦肯定会拉焉谷语一道过来。 没一会儿, 小太监匆匆从里头跑出, 为难道:“谢小姐, 猎隼侍卫不在, 您回去吧。” “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么?”谢开颜冷嗤一声,单手叉腰道:“你再去告诉他,他要是不出来我就冲进去, 说到做到。” “这……”小太监更加为难了, 但也只能顺着谢开颜的意思, 再次去通传。 等人间, 谢开颜拿出了腰包里准备好的小册子和小毫笔,她要将他拒绝她的事记录下来。 十月二十六,阴,永兴宫。 写到一半,余光上方突然出现个黑色的身影,她欣喜地抬起脸,冲着他喊道:“猎隼。” 猎隼面无表情地行至大门口。自打母亲去世后,他便觉自己没了喜怒哀乐,也不会再有其他情感。余生,他只为保护陆惊泽而活。 “倘若谢小姐还是说那些无聊的话,恕我不奉陪了。”他开门见山道,语气简洁,不留一点情面。 旁边站着的侍卫和小太监不由看起了戏,毕竟谢家是彧国首富,想娶谢开颜的人数不胜数,小到寒门学子,大到皇亲国戚。怕是谁也想不到,谢开颜会喜欢上一个侍卫,真真是令人咋舌。 “表白心意怎么能算是无趣的话,你个木头。”谢开颜白了猎隼一眼,认真道:“猎隼,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娶我?” 这大胆的话一出,周遭看戏的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猎隼面上一窒,浓烈的剑眉微微拧着。他知道,谢开颜不似一般女子,从不在乎脸皮,什么话都敢说。 “不娶。”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谢开颜一人站在原地。 霎时,诡异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好在谢开颜大大咧咧惯了,倒也没觉得自己有多难堪。她老老实实地在小册子上面接着写道: 猎隼不愿娶我。 写完之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第一天,结果并不重要,往后还有九十九日,她怕什么,日子还长呢。 * 寝殿。 陆惊泽背靠在床头,无趣地翻着手上的图册,上头的人物栩栩如生,姿势多样。 这是藏书阁里的描金本,他闲着无事便借了过来,虽然近期不一定用得上,但还是得多涨涨见识。 然而书册就是书册,比不起活人,他从头翻到尾,心头依旧毫无波澜。 “哒哒哒”,脚步声临近,随后,猎隼进门。 陆惊泽随手扔了书册,方才小太监在外头说的事他全听了。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倒是挺羡慕猎隼的,谢开颜大胆直接,想什么便做什么,不像焉谷语,他主动问了,她还得带着家人考虑再三。 “你要是不喜就杀了她,省得苦恼,反正她家人与你母亲的死有关,不是么。” 这话很冷,冷得穿透了大片日光。 猎隼握着刀柄的手倏然一紧,他确实想杀了谢家的人,尤其是那个去清水街收租的人。若非他,他母亲一定可以再活几年。 每当回忆起母亲临死前的惨状,他的心就像是被生生剖开了,痛不欲生,恨不得杀光谢家所有的人。 “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想杀?”顿时,陆惊泽来了兴致,继续道:“你要是喜欢就娶了她,人在世上又活不了多久,为何不顺从自己。” 他叹息似的地说着,像是在对猎隼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猎隼默然站在日光中,坚决道:“属下绝不会娶她。倘若有一日殿下不再需要属下了,属下一定会去寻谢家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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