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切当真到了那般地步了么? 并没有。 她生而尊贵,不必俯就他人,亦不必依附于裴时行、裴氏的羽翼之下。 从前是她一时想错,当真将自己也骗了过去。 将自己看的那般无助,那般无能也无力,只能主动解开自己的衣带,勾缠上裴时行的脖颈,柔顺受下他予她的种种折磨。 但其实并无此必要。 她本来就没凭借过谁,少时经历的每一个难关都是靠自己闯荡过来的。 同杨氏母子的每一次试探周旋都迫近死亡;在燕巢危幕的困境里抛弃那些有毒的食物,取粗茶淡饭来给养自己的身体,安抚自己鼓噪不安的神经。 在每一场笑里藏刀的陷阱里同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每一次,她都未有求过旁人的助力。 便是当年杨氏有意赐婚,她就一定要依靠兄长来拯救她吗? 不是的。 她可以嫁给那个身量是她两倍有余的粗野男子,但她也会尽力保护好自己。 不护贞洁,而是健康。 少时的元承晚刚强果敢,凭自己闯过了一关又一关。却在成年后的太平锦缎里,被泡软了意志和筋骨。 面对着裴时行的逼迫,她的心头居然想的是牺牲与顺从。 这份突变的惶惑感或许已在她心头沉默酝酿了许多,但直到那日。 她忍着羞意在裴时行面前袒露自我,因他的狎昵而泄出每一声吟.泣与长叹。 在他以唇舌舔卷完最后一滴,目露痴迷地吻上她的发,夸她“好乖”的那一刻。 长公主因这句夸赞,浑身生冷地抖了一瞬。 她这么乖的缘由是什么呢? 是在那一刻,原本迷离沉沦的眸子重新清晰,她好似听见少年元承晚在她耳边的声声痛骂。 何至于此,何须如此? “我不配?” 衣冠凌乱的男子仍保持方才被她推倒的姿态,放纵地仰下去。 其实他劲瘦的腰肢强韧有力,轻而易举便能起身将她覆在身下。 但他此刻只是颓靡地仰望着她,将那张惑人的俊面笑出温文的味道: “我若是不配,那谁配呢?” 他释出全部的自己来蛊惑元承晚: “狸狸,你告诉我好不好?” 可惜下一句,还是未能藏住眼底的冰寒之意: “你告诉我,我去把他们都杀了。” 裴时行自此刻他仰望的神女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狼狈姿态,也看到了自己遮藏失败的贪婪残忍。 他亦开始沉沦。 在这一刻肆无忌惮地,彻底在她面前撕破所有伪装。 暴露出自己的本质。 可惜元承晚并未被他吓到。 她眸中仍是雪亮,红唇将笑意扩的更大: “你应该知晓了李释之的奏折对不对,裴卿聪明如斯,应该也猜到了,是本宫在背后授意这些人不断冒头。” 她话里带了莫测的意味: “裴卿生而才高惊绝。若大周没有裴卿,如失曜目明月,长坠万古黑夜; “可若只有裴卿,很多事情想必也是推不动呢。” 她的确在将自己向前栽培过的势力一支支收拢,再一股股地拉起来。 拉他们起来,同裴时行平分秋色。 “可你既然猜到了我在同李释之联络,那你为何不说呢?” 她果然无愧于裴时行曾赞过的每一声聪慧之名: “因为你也认为,对我不需劳神,不需起半分警惕是不是? “你也觉得我怯懦如斯,只敢偏安一隅,什么也不敢沾染是不是?” 她的确曾有过迷失。 以为只要自己主动放下手中兵戈,再亲手沾满污泥抹到自己身上,将遍身涂黑便可自保。 可是这样又得到了什么呢? “我求的是自保,可也只是在旁人面前摇尾乞怜,受制于人。 “要处处受你的逼迫,要对着你主动解开衣带,以肉.体换得你的垂怜。” “这样有什么意思呢裴时行?何不如由我自己来紧握刀锋。 “虽然会被割破手,但若有一日,世不容我,哪怕是死,我也只会是死在自己的刀锋里。” 长公主俯首,将自己目中翻滚撕裂的一切都毫不保留地望进裴时行眼中。 却在触到他满目欣赏与痛意的时候,忍不住怔了一瞬。 裴时行只觉自己连呼吸都在疼,可偏偏因了此刻遍身皆是光彩的她,浑身的血又是滚热的。 “狸狸,”他目中的迷恋与怜惜一时交织。 “我并不是想逼迫你,折辱你;我的确卑鄙算计,我的确满腹心计,我想困你在我身边。” “元承晚,我只是想让你爱我。” 她每一处都那般合他心意,他处处回避,狭隘地在心底给她下了纨绔浅薄的定断。 而后告诉自己,这不是裴氏该要的妻子,这不是裴时行该沾染的女子。 幸好天意怜他。 哪怕她自始不知,哪怕他自欺回避,这两条看似殊无交集的线终究会相交在一处。 冥冥的红线会牵引世间的一对男女跨过所有的偏见和自我蒙骗。 越过一切他自以为是筑起的高墙堡垒。 而后他终究一败涂地,对她俯首称臣。 可这又怎能算作失败。 他得她作妇。伴他们的小儿一日日成长,听他读书时,小儿会用一双小脚来同阿耶游戏。 他一日日发现她的精彩,发现自己的狭隘,而后对她生怜,生起更多的爱意。 或许男人对女子生出的怜惜才是世间最锋锐无痕的夺命刀。 更甚于爱。 元承晚怔怔望着他目中的痛苦之色。 她忆起了许多往事。 是裴时行曾多次参奏她有违礼法,同玉京楼的郎君达旦宴乐;是那日他自她的沉默中自己揣摩出了教她学会那句话的人,是那个宣阗小郎。 重要的是,他竟然知晓这个小郎的存在。 所有的一切迷雾终究拨云见日,秋日的水渐渐枯落下去,露出石上的斑驳印迹。 也终究串连起并不算隐晦的脉络。 “裴时行,你自很早以前,便对我生情?” “是啊。”裴时行对她微笑,“臣自很早以前,便开始觊觎殿下,不知悔改。” 元承晚一时沉默下去。 可哪怕他此刻被她跨.压于身.下,裴时行也终究是那个心怀不轨,多智明悟的裴时行。 他眸中的痛色在她的沉默中渐渐褪去。 却越发清亮,如得甘霖。 甚至在唇畔勾出了如少年郎一般干净的笑意。 “狸狸,” 可他的话音仍狡猾地保留了方才的哽咽。 “你对我,就没有过半分心动吗,你就一点也不爱我吗?” “我有。” 这并无什么需要避讳的。 她承认,自己的确对着裴时行生出了情。 可是若这情会成为束缚、操纵她的绳网,那她宁愿不要。 没有情的元承晚不会有任何亏损。 但是失去自我,一味委曲求全,将自己奉献给一个男人的元承晚。 她是面目全非的。 “你说的不错,本宫的确对你生了情。” 窗外的霞光披映进来,裴时行眼中破碎的泪光此刻折出她的千般风姿。 每一处都令他痴迷无比,却又激起他血液里沸腾的征服欲。 “那么,你并非世人眼中纨绔不堪,一味退避的女子;我也不是什么温谨君子,更瞧不上所谓柔顺依人的女子。 “元承晚,从始至终,我要的只有你。” 他以为自己对她已是痴迷无比,再无法更多一分。 却又在下一刻因她的野心而愈发欣赏这女子。 原来爱一个人,连她的野心都是耀眼的: “你不是说自己不甘受制于人,不甘此身被一男子掌握,那我告诉你,元承晚,只有我裴时行配站在你身边,与你并肩。” “无论是庙堂殿陛还是上断头台,都只能是我陪着你。” 元承晚眼中的兴味与笑意同他眼中的光彩一般浓厚。 裴时行继续道:“我们才该是世间最相配的一对男女。” 他终于起身,却半分不放松自己横于她腰间的桎梏。 男子挺拔的鼻轻轻蹭着怀中的女子。 呼吸同他密密落下的吻一般,絮絮紊乱。 她感觉到二人的眼睫交覆过彼此。 “你不温柔,我也看不上温柔;你说你不喜欢小意柔顺,我也不耐烦一个事事顺从的女子;你为人刚直……” 而我恰恰喜欢驯服你身上的刚直。 哪怕终此一生,你我都注定无法驯服彼此。 “殿下心怀天下,为人慈悲,可您也看到了,臣冷血冷性,并非君子,也注定学不来那一套大义。 “可惜臣却是手握权柄之人……” “殿下不是同情那日被我下狱的无辜百姓么?” 他舔舐着元承晚的耳廓,至少至少,他要望着她的身体因他而沉沦下去。 “你若不在我身边,时时提点教化我,我必不会、亦学不会对着旁人心怀慈悲。” “你说你觉得自己拿身子来诱我是自轻自贱。 “可是殿下,你难道不舒服吗?” “殿下,” 他着意露出自己皙白颈项间的红痕,将伤痕化作诱她的手段。 “您不想驯服我吗?” 作者有话说: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女诫》 不要管上面的女诫,我要说的是,明天是国际劳动妇女节,给宝宝们发小红包,祝我们节日快乐!(因为明天要十二点更,所以今晚发)
第35章 不稳 茎绿影红的好时节, 花气充袭满庭芬芳。 偶有淡淡花苞欲开还羞地摇曳在柔风中,轻轻擦蹭过敞轩的雕柱脚畔。 午后日华疏疏地筛进绮纱窗,映在内间勾缠的男女面庞上。 美人鸦雏乌发愈浓, 红唇点朱,微仰的雪颈被映出一段风流姿态。 伴随着每一次起.伏呼出的热气愈发升温。 同堆落在颈窝的碎发一般酥痒的, 是裴时行以唇舌辗转落下的吻噬。 这男人此刻模样看起来并不似他的吻一般温柔。 甚至坐在他腿上的元承晚亦逐渐感受到了裴时行腿股贲张的肌肉, 令她坐不住地轻微摇晃。 连动着搅乱投覆在地上的人影。 女子玉指抚上他颈间红痕,又意味不明地顺着颈侧鼓张的青筋来回摩挲。 玉冠微乱,满目血色,颧骨染上薄红,甚至素日清隽修长的脖颈亦绽出分明的青筋。 她好奇地抚摸他上下滚凸的喉结。 裴时行这副模样, 可当真是罕见又有趣。 长公主仿佛起了玩心, 仍要抚,柔荑却倏而被大掌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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