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歇了吧,日后,轻易不要来见我。”寒烨昭的语声恢复了以往的清冷,“要记得,我是肃亲王府的仇人,也可以是你的夫君。” 钟离薇转身看去,见他已盘腿坐在了座椅上,刚才的一幕,仿佛从未发生。这个男子,她至今也只见了几次,对他的情绪却已由蔑视到了恐惧的地步。 不是不可以,只是懒得碰你。他只差言明这一句了。 回去?若是如此,她岂不是白走了这一趟?念及此,钟离薇走到寒烨昭面前,推心置腹地道:“将军,妾身知道,不论我做什么,看在您眼中,不过是班门弄斧,而今,我只求您给我几分体面,使我不至在内宅颜面扫地。纳妾之事我若不闻不问,知情的自然会说将军体贴妾身,不知情的怕是会说妾身善妒、容不得别人。若是那样,妾身还有什么脸面迎来送往?” 寒烨昭避重就轻,“日后,内宅自然要由你费心打理。你不需多虑,三房妾室,尽可一视同仁。” 钟离薇想争取更多的权利,“那……” 寒烨昭很快回到了少言寡语的状态,“回去吧。” 钟离薇只好作罢,勉强笑着告辞,转身出门时,心里的恼怒再也无法掩饰。在一旁服侍的丫鬟看得心惊,对即将进门的慕容姨娘生出了深深的同情。还未相见,便已成为众矢之的,这要是进了门,处境真不知是何等的艰难。 纳妾前一日,慕容府的仆人们把蝶舞的嫁妆送进将军府的期云阁,之后,留下了几个丫鬟婆子布置新房。 寒烨昭命账房打赏一众下人,心情居然格外的好,信步走进期云阁,站在院中赏梅。 邵以南这些日子都陷入了云里雾里,不知道寒烨昭又在玩什么把戏。这位仁兄,大婚时不闻不问,做了甩手掌柜的;纳妾时却亲自督促管家做事,流程走下来,竟比娶妻还要隆重细致。难怪皇帝有事没事就跟他念叨:“皇室的脸面已经被寒烨昭折腾得荡然无存了。” 找到寒烨昭,邵以南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知道那位慕容大小姐是谁吧?” “自然知道。”寒烨昭道,“你若不清楚她的为人,可以到街头去打听打听。” “不过是纳妾,她又品行不端,你这样大张旗鼓的所为何来?” 寒烨昭微笑,“不是纳妾,是娶妾。” 邵以南低声嘀咕道:“这么个做派,让皇上如何面对皇室宗亲?” “以绝后患,必须是这么个做派。” 邵以南忍不住笑起来,“也有你怕的时候。” 寒烨昭自嘲地笑了,“如此妻妾成群,个中滋味,你自然不会懂得。” 邵以南建议道:“大不了,你就别束缚皇上的手脚了。他要去何处,你由着他便是。” 寒烨昭轻笑出声,“成全了皇上,就会得罪太后。你若是我,又当如何?” 邵以南根本不用考虑就知道答案,“如此,还是得罪皇上吧。”语毕,暗暗警告自己,以后要收敛些了,若是惹得太后对自己发了火,怕是性命堪忧。 皇上不过是一只分外闹腾的家猫,而太后却是轻易不愿发威的老虎。当年皇上登基,可是经历了一番血雨腥风的,若没有太后独当一面,如今的皇上,谁都说不准是哪路神仙。这几年太后一心礼佛,看皇上闹得不像样子了,也就是装个病发发小脾气,谁都知道,她老人家是顾着皇上的面子,不愿闹得母子情分疏离。 环佩叮当,轻声细语,由远而近。 邵以南转身,看到淡紫、水红两道婀娜身影走进期云阁的院门。一个冰冷,一个娇媚,不需多想,这就是皇上口中的一刚一柔。
第29章 “奴婢见过将军。”二人同时出声屈膝行礼。 寒烨昭看着两个人,没有说话。 邵以南一个外人,自然更不好搭腔。 水红色的可人儿抬眼,飞快地看了寒烨昭一眼,脸上就飞起了红晕。 淡紫色的人依旧冷若冰霜,低声道:“奴婢是奉夫人之命前来,看看能不能帮忙打点一下。” 寒烨昭道:“免了,回吧。” 两人应声称是,离开前,抬眼看了看期云阁的屋宇,目光颇为不善。 邵以南沉吟道:“你大张旗鼓地迎慕容蝶舞进门,就是要她死无葬身之地么?” 寒烨昭反问:“你怎会这么想?” 邵以南啼笑皆非。 出阁当日,蝶舞整个人没精打采的,起床梳洗就耗掉了半个时辰。之后就屋里屋外晃来晃去,看看这看看那,晃得两个丫鬟心慌不已。 中午,吃了几口东西,有修面的妇人来为蝶舞开脸、绞眉。 蝶舞坐在窗前,神色有几分恍惚。这一日的天气难得的晴朗,细细碎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 妇人满脸堆笑,行礼后,将螺钿盒打开,把妆粉器具一一分放在桌案上。 蝶舞看到妇人往白瓷碗里倒了大半碗的白粉,心生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妇人笑道:“回小姐的话,这是芽灰粉。” 含桃站在蝶舞身后,帮她把碎发往后梳起用簪钗别住。 妇人拿起粉扑,自蝶舞的额头至下颚,均匀的扑了芽灰粉,又拿出一捆白色细线来,将线套在两手的食指和拇指上,俯低身来。 蝶舞有些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她其实很想全程观看开脸的每个细节。 妇人的力道很轻柔,动作很迅速。 蝶舞的唇角绽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这种肌肤被人小心轻柔地对待的感觉,几乎可以称之为享受的。 妇人停下动作,把蝶舞脸上残存的粉末洗净,笑着告辞。 蝶舞为着她那份谨慎轻柔,特地吩咐含桃多赏了些银钱,妇人千恩万谢而去。 走到镜台前,蝶舞看着镜中的自己,呆愣了片刻。不过片刻光景,这张脸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不过是脸色愈发白净了,柳眉的眉形愈发清晰了,却使得整个人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端秀。 之后,又有专门负责梳妆的人来了,服侍着蝶舞梳妆、换衣。 穿上粉红色褙子的那一刻,蝶舞的心,还是一点一点的疼了。两世为人,没机会穿意味着纯洁幸福的白色婚纱,没资格穿代表喜庆吉祥的大红嫁衣。粉红色,谁能告诉她,这个颜色究竟意味着怎样的生涯? 从今往后,她只是只比奴仆的地位略高一等的妾。生而无名分,死后不留名。 有些东西,近在眼前,你不要,是洒脱;有些东西,也近在眼前,你被迫接受,是不甘。 傍晚时分,吉时将至。蝶舞去到前院,拜别大老爷和顾姨娘。 大老爷面容分外疲惫,数日间已苍老了几岁。顾姨娘似乎连哭泣的力气都已失去,明眸已无光彩。 大老爷说了几句叮嘱的话,把手边的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蝶舞,“这是我和你姨娘的一点心意。日后,你……你万事谨慎。若有难处,就写信知会我一声。” “女儿谨记。”蝶舞站起身来,抬眼凝视着面前的两个人,眼角慢慢蓄积了泪水,缓缓滑落到腮边。是身体不受控制的本能的反应,还是心魂因为别离而难过不舍,她分辨不清。 罩上盖头,蝶舞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至青布小轿前。 府门外已经汇聚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她只迟疑了片刻,便上了轿子。 她的泪水,她能流露出来的伤悲,从来就有限。况且,此刻没人会在意她的不舍她的不甘。人们要看的不过是这个过程,留待明日当做茶余饭后的趣闻。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又都是错的。既如此,不如随心。 有人在一旁恭声道:“将军,吉时已到。” “走吧。”言语简短,语声动听之余,毫无温度。 寒烨昭?他亲自来迎她入门?蝶舞吃了一惊,这个人,是嫌这笑话闹得不够大么?早就听说他是以娶妻之仪筹备纳妾之事,那时她只觉得他多此一举,即便如此,谁又能高看她和他一眼少一句讥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闲得没事亲自前来,带着她在京城转着圈子现世。 在震耳的鞭炮声中,轿子被抬起,道路两旁的议论声愈发嘈杂刺耳。 蝶舞在心里捣鼓着记忆中有限的几句圣经箴言,以求不闻轿外语声,速速结束这场灾难。 几匹快马自轿子后方赶来,马蹄声渐渐放缓,尾随在后面。 “断袖将军花痴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有人忽然高声喊了这么一嗓子,继而,几个人哈哈大笑。 轿子停了下来。 蝶舞死的心都有了。她曾在学校大礼堂千余人的注视下走到台上领奖,她曾数次召开董事会、员工大会。她习惯了被羡慕、被嫉妒、被仰视,如今在当街众目睽睽下成为笑柄,足够令她抓狂。 片刻后,她就觉察到了异状,走在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数以千计,一路喧哗,此时竟全部噤声,整条长街鸦雀无声。 寒烨昭的语声不急不缓地响起:“把他们几个绑了,送到宫里去交给圣上。” “是!”几十道男声齐齐应道。 就有人喝斥道:“你敢!寒烨昭,你连王公贵族也敢动么?”
第30章 “再有胡言乱语者,当街砍了。”寒烨昭的言语落地有声,“我杀人,不看日子,不看他是谁。” 寥寥数语,不过是语调清冷了几分,却让人感觉到了心悸的寒意。 明明该是喧哗热闹的长街,在此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蝶舞得承认,在这一刻,她是感激寒烨昭的。虽然是绝对的铁血手腕,但是,她喜欢这种应对的方式。此刻,再没有比以恶治恶更让人舒畅的事情了。 此后,她只听到了几声人被扯下马的落地声,直到到了将军府,才又听到了低低的交谈声。 轿子从侧门而入,停在了期云阁门前。 蝶舞下了轿子,有一个妇人颠颠地走到她和寒烨昭近前,听声音,应该有一把年纪了,她谄媚地道:“将军,夫人已经备下了给慕容姨娘的见面礼,此时正在房里等着。” 妾室进门,要先给主母敬茶。这些日子里,顾姨娘专门找了一位妈妈教她规矩,她已全部熟记在心里。 蝶舞转身要去敬茶,手臂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身躯竟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今日,除了我,她谁也不见。”寒烨昭漠漠道。语毕,带蝶舞走进房中。 这不是作死么?蝶舞暗暗在心底诅咒着寒烨昭。 这一路下来,他似乎事事都在为她着想,处处都在为她出头,若换了不谙世事的少女,怕是会被他彻底蒙骗,甚而会心生感激爱慕之情。只可惜,她不是天真的人,她没有忽略、也不能忽略那位出身高贵地位显赫的主母。最主要的,她明白,自己不值得他如此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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