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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柔声道：“出征是你的责任，我是你的家人，你当然要舍家为国。” 寒烨昭问她：“孩子会怪我吧？” 蝶舞轻声道：“不，孩子会以你为荣，和我一样。” “家中这些事……” “我能安排妥当。”蝶舞抬头看着他，“这是我的分内事，你尽管放心。” “那就好。”寒烨昭又挽住她的手，“回去吧，今日是你生辰，早些摆饭。” 他只是怕她累。她明白。 饭菜上桌后，蝶舞命丫鬟去请了苏洛过来，又问寒烨昭：“要不要把铁馨请过来？” 寒烨昭摇头，“不必。” 苏洛送给蝶舞的是十六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大小相同，质地上乘，用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装着。蝶舞拿在手里，极是喜欢。 “烨昭，你有没有给蝶舞生辰礼物？”苏洛的语气有些不善，她一直认为这个男人粗枝大叶的，越是关键时候越会出岔子，因而态度欠佳，似是责问。 寒烨昭淡淡一笑，“还没来得及给她。” 那就是已经准备了，苏洛闻言脸色一缓，继而叮嘱道：“明日起就留在家中陪陪蝶舞吧。” 寒烨昭却道：“她不愿意看到我。” 苏洛无奈，“谁会信？懒得和你这个武夫计较。” 吃饭的时候，猫儿围着蝶舞打转。这些日子，猫儿长大了不少，也变得肥肥的了，愈发可爱。蝶舞就取了个小碟子，拣了些鱼肉放到它面前。 苏洛看得忍不住笑，“总是说我，你还不是把这猫儿当做了小孩子来宠。” 蝶舞笑而不语，目光在餐桌上梭巡一圈，她的筷子落在了那盘蝴蝶虾卷上。本来是要给猫儿吃的，收回手时，却忍不住送入了自己口中，觉得味道很好，便又去拣了来。 她因为吃素以及中毒那段时日，对鱼肉虾蟹彻底没了兴致，每次都要寒烨昭强迫她才肯吃一口两口，从来未曾像这次一样。寒烨昭，包括她自己都觉奇怪，两人的目光交错，随即会心一笑。 她的左手落在腹部，心里一暖，是你喜欢的么？我的孩子。 再有十余日，孩子就满三个月了，从未为难过她，饭食都随着她。是第一次，孩子有了自己的选择。 寒烨昭左手端着酒杯，右手寻到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和苏洛搭着话。 蝶舞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也便由他。 苏洛知道蝶舞近来睡得早，吃罢饭便起身回了易安居。 寒烨昭则把铁馨叫到了寝室。 铁馨为蝶舞把脉之后，便取出了银针，解释道：“夫人的症状，施针治疗最为妥当，宜早不宜迟。” 蝶舞听她的语声极为镇定，没有一丝犹豫，又一向觉得针灸治病有着奇效，再看寒烨昭没有异议，便依言脱去衣物，面向床里，等待铁馨施针。
第160章 银针刺入穴位，只有落针时有一点点疼，之后便觉得有些酸麻感，再无其他。只是觉得越来越困，针灸之后，躺到床上，不多时就沉沉入睡。 待她醒来，发觉已是天光大亮，问过静荷，得知寒烨昭早已出门去上早朝了。 安置她的亲人，为她寻找良医，又要为人臣子处理军务，还要时时刻刻担心着她的病情。 烨昭，你会不会太累？ 翻了个身，她看到腕上多出来的一条手链。银质的精巧细链，中间是两颗连在一起的心形环，环上嵌着碎钻，熠熠生辉。 他见多了她设计首饰的草图，能做出来并不难，这条手链也不见得有多昂贵，难得的，是这份心意，是对她喜好的了解。 她紧紧握住手腕，忍下了要夺眶而出的泪。 八月初五，大老爷返回京城，又做回了左都御史。他走的时候，兴许是满腹愁绪，但蝶舞相信，他这次回来，对钟离睿那份怨怼已经消除。因为钟离睿虽然荒唐过，却已经一次次弥补了他。 寒烨昭去慕容府之前，和蝶舞说了一声，回来之时说了句，“你放心吧。”蝶舞便知顾姨娘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 她放心了，他也安心了。 离别的日子，不论有多不想，还是来了。 初六一早，两人与平时无异，一起起床，一起吃饭。都不想让彼此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因而都把那份离愁隐藏了起来。 随后，蝶舞送他到了府门外，几十名侍卫已经在静静等候。 “你……”蝶舞轻轻扯着他的衣袖，迟疑半晌才道，“你写信给我的时候，别用草书，我看不懂。” 寒烨昭听了忍不住笑，低声道：“别人送行都是含情脉脉的，你怎么就说这煞风景的话？” 蝶舞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嘴硬道：“跟你学的啊。” “我记下了，有时间便写家书给你。”寒烨昭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嗯。”蝶舞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不舍与担忧，“你早些回来。” “为了你，我也要早日得胜还朝。”他握了握她有些微凉的手，“回去吧，天凉。” “是我送你，你先走。”蝶舞轻轻推他，“去吧，我看着你走。” 寒烨昭把她拥入怀里，在她耳边轻轻道：“要记得，记得我在远方也在陪着你。” “嗯！”蝶舞用力点头，深深地呼吸。 “这一生，我只欠你这一次。要等着我补偿你和孩子，好么？” “好。”蝶舞语声很轻。 寒烨昭放开她，揉揉她的脸，“我走了。” 蝶舞竭力抿出一个微笑。 寒烨昭转身，从侍卫手里接过马缰绳，上马后，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脸，打马扬鞭，率众离去。 蝶舞咬住唇瓣，茫然转身，慢慢的走回到期云阁。似乎有人要她坐软轿回去，她不知道。 回到房中，坐在床上，看到他昨夜翻阅的史书，拿起来，贴在心口，泪就这样掉下来。 意识到自己满脸泪痕，她忙用衣袖拭去。不能哭，甚至不能难过，她这身体受不住什么，她只能忍着，为了孩子，为了等他回来，忍着。 另一边，钟离睿正亲自送邵以南出宫去和寒烨昭会合。 邵以南见身边的人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反倒觉得意外，侧头看了他几眼。 钟离睿一本正经地道：“你不是说我比女人还啰嗦么？这次就给你清净。” 邵以南故意乌鸦嘴，“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回么？” “我只怕你想死都找不着机会。”比之上一次，钟离睿真的不怎么担心。他知道，寒烨昭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为着多年的情分，也会把邵以南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他也许不是太喜欢寒烨昭的性情，却从来没怀疑过他的能力，尤其是在沙场上。 邵以南无话可说了。在沙场上，只要听寒烨昭的话，她真就是想出错都不行，更何况她谁都不怕，只怕寒烨昭发火。 见到寒烨昭，邵以南习惯性地变成了顺毛驴，恭声唤道：“哥哥。” 钟离睿却不愿意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何必对他恭恭敬敬的？” 寒烨昭促狭地笑，在马上一拱手，“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钟离睿觉得特别别扭，摆了摆手，“算了吧。” 邵以南则罕见地红了脸。 钟离睿清了清嗓子，“你这厮，难得你还有闲情打趣我们二人。” 寒烨昭悠然笑道：“不然怎样？” 钟离睿哼一声，“蝶舞就不该嫁给你这没心没肺的。” 寒烨昭仍是笑，“此事承蒙皇恩浩荡，烨昭感激不尽。” 钟离睿觉得自己很失败，与寒烨昭说话没占过上风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每次都会被他戳中软肋，沮丧完毕，开始叮嘱道：“以南就交给你了，你可帮我把她看好了，千万别让她在军营给我闹出丑事。” 寒烨昭没理他。沙场之上，哪里有那么多闲情逸致，真该让他御驾亲征几次。 钟离睿有些心急了，“你不把她看好，我就整日去烦蝶舞。” 寒烨昭微微笑道：“微臣遵命就是。” 钟离睿随之承诺道：“那就好，蝶舞的安危就交给我了，你也不必太过挂念。”寒烨昭一向是这样，越是心里难过，脸上越是平静。只要有脑子的，把他和蝶舞这些事想想，都能意识到，他的心，此刻不知已经疼成了什么样子。意识到这一点，钟离睿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已经有些残忍了，也不好意思再和邵以南说什么，便摆了摆手，“如此你们就启程吧，你不让我率文武百官相送，我就等你凯旋归来再为你设宴洗尘。”
第161章 寒烨昭和邵以南也不多言，唤来传令兵启程出征。 钟离睿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看着身为主帅的寒烨昭在一转身之际现出霸气，忽然间就想到了少年时邵以南说过的一句话。 邵以南说：“那把龙椅，其实你和寒兄谁坐都是一样，都能使得国泰民安，只是寒兄不喜欢，而你喜欢，又恰好生在皇家。” 近两年，醉后的她又说：“其实只是寒兄不愿意反你而你，他若存了那份心思，你也早就不是你了。” 他承认，一直承认。他习武只是用来防身的，而寒烨昭习武却是用来杀敌的。习武与率兵打仗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武功再好，也注定做不了马上皇帝，对于战事，只会纸上谈兵，不能临阵克敌。 而论文采，当年逍遥侯在他们三人之中，时常夸赞的是寒烨昭。后来，寒烨昭做了武将，从来不参与政事，做起了不闻窗外事只管上阵杀敌的闲人。 这是多失败的一件事，钟离睿很沮丧。从来皇帝是天下第一人，但他知道不是，他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最幸运的是太了解寒烨昭，了解他喜静远纠葛，了解他甚至不羡慕皇帝的锦衣玉食、大权在握，从而才能委以重任，让他辅助自己坐稳江山。 有这么一个人，日久年深，他真怕自己会学了昏君嫉贤妒能。而没有这个人，就是太恐怖的一件事，沙场奇才是百年不遇的，终其一生，他也不敢奢望能出现第二个寒烨昭。 “做皇帝，真是不大轻松。”他一路哀声叹气地回了宫里。 有了铁馨的治疗，蝶舞心口绞痛、气闷的症状明显减轻了，睡眠愈发强悍。有时候她会天真的想，若是能这样睡下去该多好，等到哪日醒来，孩子已经要出生，而他也已经回来了。 一直不能适应他的离开，觉得期云阁空了，整座寒府空了，因为心空了。 心里虽然愁闷，好在以往在寒烨昭面前就时常强颜欢笑，对别人做戏也就更容易。恍惚了一些时日，到了中秋节。 那天一早，苏洛就搬来了期云阁，在寝室里添了一张填漆床，方便时时刻刻照顾蝶舞。蝶舞腹中的胎儿，稍不注意就会滑胎，也很有可能不足月就出生，最重要的是她可能随时心疾发作，性命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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