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赵临简统帅了十万大军出征,这十万人乃是大梁最精锐的部队,也是大梁的家底了,倘或全军覆没在下马河,蛮军乘胜向南推进扩张,我朝已无精锐可用,江山社稷危在旦夕。 赵衡意颔首,简单而直接地吩咐下去:“整理战场、重伤兵抬往左近上林安置,半柱香之后,全军随本王向下马河开拔。” 宿贤青等捧日军的将领们闻言心中都有了底气,眉宇间难免喜忧参半,再往殿下所率的两三万人马看去,个个行动迅捷、面容坚毅,端的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 此次北征,我大梁原是占了上风,可惜在攻打昌云府时收到了强烈的反击,蛮子两路大军驰援,赵临简指挥不当,最终仓皇退至下马河。 原本只要重振旗鼓,拼死还击,未必不能击退蛮子军,可惜赵临简见势不好,竟在亲军卫的掩护下仓皇而逃,偏偏这一幕被蛮军的大将耶律齐保看见,两只箭射过去,伤了赵临简的大腿,又派数百名奸细在梁军的军马阵列中高呼,梁皇弃兵不顾,一路难逃这等话,大大地动摇了梁军的军心,从而犹如无首的群龙,阵脚自乱,被蛮子军追着打。 而赵临简不过登基四年,从未领兵打过仗,去岁征讨南夷大胜的部队,至今没有领到该得的赏金,兵将心里都还有怨怼,再加之赵临简的夺位疑云,虽有圣人为之背书,可军队数十万人都是跟着高祖打天下一路过来的,自然不服赵临简的统治。 如今,在赵临简下落不明的情况下,高祖亲子、朝野军队心目中的太子赵衡意,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赶往东京城即位,而是率兵冒死驰援下马河,显然令捧日军上下在震惊之余,又觉出郑王殿下的高义来。 士兵们士气大涨,跟着郑王殿下一路驰援下马河,在过去的路上,又收拢了数万突围而出的梁兵,到达下马河附近时,天公忽然又降下冰雹来,赵衡意率军分三路交叉杀入战场,奋力杀敌的同时,又名传令兵在中心点,已五色旗为号令,汇聚各路没头的梁军将领,紧接着派百人通传郑王率三万大军驰援,打了胜仗之后,人人可得三十贯钱。 困顿在下马河的兵将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此时郑王前来指挥,又有银钱激励,再有强烈的求生意志,这些兵将发挥了原本就有的骁勇,趁蛮子军被援军打得措手不及、目瞪口呆的情况下,奋勇拼杀,到得傍晚时分,虽然双方均有死伤,但究其根本,到底是将蛮子军打得七零八落,赶出了下马河。 这时候下马河的所有将领都汇聚在郑王殿下的身边,稍作休憩之后,打扫战场,救治伤病,收拢武器,最终一鼓作气往北杀去。 也许是大胜关大捷的消息令蛮子军震惊,也许是下马河的反败为胜叫蛮子军人人震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被梁军的意志所惊骇到,蛮子军节节溃败,一直退到了边境线后。 偏这时候,北蛮国境内的灼州、彭州、棘州等地纷纷归降,大梁的国境线又往北推进了五百里,第十日上,赵衡意所率的梁军攻破昌云府,使高祖生前未尽的事业得以圆满。 而蛮军兵败如山倒的形势令九州震惊,蛮军境内辽东、渤海等地的汉人大批大批地出逃,北蛮在此一战败得彻彻底底。 经此一役,北蛮皇帝派了使陈求和,赵衡意避而不见,重新划定边境线,安顿守军,折返回雄州休整。 此时举国上下沸腾,百姓烧香拜佛,人人皆道天赐明君,圣主回归。 又因官家赵临简始终没有下落,在朝野沸腾的声音中,圣人终归抵挡不住,在赵临简失踪后的第十五日的这一天,由门下省颁布旨意,郑王赵衡意乃高祖血脉,承继大统,迎回东京城。再奉赵临简为太上官家,若能安全回归,移居南宫。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被控制在祥龙岭无法与外界联系的赵临简,仰天长啸,喷出一口热血,昏死了过去。 祥龙岭这个名字叫得真好,正该是降伏假龙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下章亲嘴
第78章 春意明了 天气好像一瞬间就放晴了。 盘踞在祥龙岭上空的烟障也一点一点地消褪, 露出了苍劲古朴的底色。好在松柏是浓绿的,令身处其间之人,眼睛有了银白之外的选择。 祥龙岭里, 赵临简用以藏身养伤的山洞外五丈外,御医孟唯宽一身破衣烂衫地蹲着, 愁眉苦脸地望着眼前结了冰的溪水。 算起来,他们这三百多人困在这里,也有二十日了吧? 少吃缺粮不说,也不知围困他们的是什么人, 每日里不是烤馍馍就是烤野鸡, 有一回循着香味儿摸过去, 从树杈里看见那些人在吃“拨霞供”, 把他们馋的口水吧嗒吧嗒掉。 那些围着他们的人呢, 也不主动来打, 也不叫嚣漫骂, 就是围着不让他们走动。 起初宋信梁还想带兵硬闯, 结果刚冲出了林子,就叫一个拿着狼牙棒的猛将, 连人带马的给捅回去去。 最苦的还不是缺吃少粮,倒是连个能正常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宋信梁成日里饿着肚子研究地形, 管家呢,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除了骂街之外已经开始虐待吕崇了。 至于其他的亲军卫, 除了个别出身穷苦以外, 其他的都算是富家子弟, 哪里受的了这样的苦?于是每日里就在林子里晃来晃去, 只要是能飞的能跑的, 都被逮来吃了,到末了,活物都吃光了,开始捡垃圾吃——林子外那一帮子缺德玩意儿,吃就吃,吃完还把残羹冷炙、鸡架子兔头丢进来。 孟唯宽对着找不见人的冻溪,抹了抹乱糟糟的头发,头低的狠了,眼前就一黑,险些栽过去。 好在后头有人托了他一把,孟唯宽缓过劲来,扭头一看,是宋信梁,嘴里叼了个馍馍坐在他旁边。 孟唯宽到底还有几分气节,到如今都没有捡过垃圾吃,此时咽了咽口水,把视线转开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派个人去同林子外的人说合说合——” “油盐不进。”宋信梁把嘴巴里的馍馍一口吞下,抹了抹嘴,“我是这么想的,官家眼下住的山洞尽头,山壁似乎是软的,你我若是带人一直挖,不知道能否挖出这片密林?” 宋信梁吃了个微饱,说话就有精神了,他在地上划了几下,又道,“或是这条小溪,一定上连高山,下通山谷。这里地质又软,顺着溪旁挖条地道,说不得也能挖出这片密林。” 孟唯宽都懒得理他。 “你吃饱了你去挖。老子反正没力气。”孟唯宽给自己掉了个方向坐,脸色麻木,“依我看,这么耗着也很好。” “好个屁,”宋信梁愁得一脑门子抬头纹,“既然官家如今被奉为了太上皇,也该当咱们出去了吧?” “出去又有什么意思,你我当年犯下滔天大罪,出去恐怕就被活剐了。还不如在这里苟延残喘。”孟唯宽有气无力地说道,“现在只能求着官家多撑几日,熬到移居南宫那一日,咱们还有个活路。” “……昨儿吐了一地的血,今儿醒过来精神劲儿倒是好了很多。也别说,外头给的这秘药还真管用,舍了一条腿,保了一条命,值。” 孟唯宽白了一眼站起身的宋信梁,不置可否。 官家这些时日瘦的都脱相了,从前辛苦练石锁练出来的腱子肉不复存在,整个眼窝凹进去了还要大耳刮子抽身边人。 他受伤的那条腿,神仙来了都救不活,如今坏死了也算个喜讯,起码性命无忧,能活着去南宫。 可话又说回来,官家自身都难保,依着他那暴虐的脾性,一定不会保他们的,还是要早点自谋生路的好。 孟唯宽走神的功夫,宋信梁已经往密林边缘鬼鬼祟祟地去了,孟唯宽就问他去哪儿。 宋信梁回头唤他来,“那头在吃烤山鸡,算着时间该吃完了,老子去拣个鸡架子去。” 孟唯宽就闭上了眼睛辟谷。 他宁愿饿死,也不捡垃圾吃。 密林里的亲军卫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密林外的一行人却吃饱喝足了。 李合月捧着脸在鹿皮帐外坐着烤火,热燥燥的火焰升腾着,把小娘子的雪腮烘出了绯色,是原本清冷冷的她,多了些许的暖意。 孟九火猜测着娘子的想法,在一旁往火里丢着野栗子,一边低声说着,“昨儿东京的消息传进来,韩统制说要等着殿下御极,把天下事安顿好了,就押着那鸟贼回京。不是不给您来信儿,是殿下不知道您跟着韩统制来了这儿啊……” 李合月听他说话,难免蹙了蹙眉,歪头看他,“你以为我在计较殿下不给我来信吗?” 孟九火闻言怔了一怔,还未说话,就听娘子又说道:“他在国境线上守土杀敌,我给他在祥龙岭报父仇,两下里都不耽误。眼下我盼着他能快点到东京城,把皇位给坐稳坐实了,到明儿后儿的,我就到那鸟贼的面前,啐他脸上去。。” “还啐他脸?美的他!”孟九火听明白了,顿时摩拳擦掌起来,“娘子,你说这一回,小底能封官儿吗?” “自然能。你护着我千里万里的去,不封官儿委屈了。”李合月笑眯眯地看着孟九火,“我做主,封你做个掌管宫苑的总管太监,日后能力出众了,叫殿下再封你做西北监军,威风凛凛的,多好啊。” 孟九火觉得心腔子都凉了,默默地扒拉了几下火堆,“很好是很好,就是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 李合月自然是同他开玩笑,看他沮丧的模样就笑了起来,“你快些去烧热水。” 孟九火也知道娘子是在同他开玩笑,只痛痛快快地应了一声,往溪泉那里打水去了。 李合月换了个姿势,倚靠在了鹿皮帐上,仰头看着天顶一轮渐渐往上升起的圆月,倒觉出了几分思乡之情。 出来这么久,舅母和姊妹们都该担心了吧?好在昨儿颁发了圣旨,舅母应该知道自己和殿下都好好的。 说起来她与赵衡意成婚没几日,就发生了这么多大事,感情还来不及培养呢,可十几日前在大胜关的驿站,她与他好像又亲近了很多…… 倘或过几日回了东京城,她一定要把未尽的事业给完成了,烧一半儿的瓷枕,种一半就搁下的花儿,还要重新烧磨喝乐娃娃,总不好忙来忙去,只忙了个镜花水月。 一阵儿冷风吹过来,李合月抱了抱自己,拿了一旁的软裘披在身上,又把思绪绕回来。 不知道赵衡意怎么样了,在大胜关的时候一身是伤,这些日子一路奔波,说不得伤口又要崩裂,万一加重了就不好了。 若是,若是此刻能见到他就好了…… 小娘子一直想着他,想着想着,孟九火同几个士兵搬来了浴桶,其间烧了热水。 在外多有不便,又仍是天寒地冻的时候,李合月只将自己泡了泡洗了洗,便躺进了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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