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有所指,抛下最后一句话,“那破落户如今快死了吧?一看到他,我是要呕上三天三夜的。” 赵临简脸色一变,已然完全明白了她指桑骂槐的本意,直气的眼前发黑,挣扎着要同她对骂,却听这天杀的小娘子又幽幽地说道,“这人明娘子也认识,她说啊,她每回也是强忍着恶心,才能勉强见此人一面。” 这段话一出,赵临简猛的吐出一口血,旋即口唇眼睛一歪,似是中风昏了过去。 李合月解了气,乐呵呵地搂住了赵衡意的腰,得意洋洋地转身就走。 一直走到瘴气林外,李合月才松了手,高高兴兴地跳着走:“可真解气!” 赵衡意看着她笑,难免心生喜爱,他跟上她的脚步,去牵她的手,“明娘子如今已被送出了宫,在王府里暂居。” 小娘子更高兴了,迫不及待要回去的心情愈发急切,往回去的路上,忽然瞧见了雪里的一片枯枝上,有几朵黄色的小花儿破土而出,在满眼白茫茫里尤为惹眼好看。 李合月很喜欢,走上前蹲了下来,看娇嫩的花儿在枯枝与白雪里绽放,只觉绚烂无比。 “这是林海雪莲,昼开夜合,只长在冰天雪地里。”赵衡意耐心地向她解释,“在中原,怕是很难见到。” 见李合月爱不释手,赵衡意便吩咐人去取铲子,再取来瓷盆,想要连根挖起一枝给她。 李合月虽心疼花儿,到底抵不过喜爱,只眼巴巴地说道:“就挖一枝,养在咱们的窗下……” 赵衡意说好,笑着向她说道:“它本就是药用,我们不带走它,也一样会被采药人挖走入药。” 既是如此,李合月的心里便舒坦了些,捧着脸看赵衡意说将花儿栽进了瓷盆。 嫩黄花儿配白玉瓷,格外的明艳好看。 到了辰时三点,御驾头一个出发,因是快马快车,疾行了九个时辰不停,在亥时三刻进了东京城。 御驾入了宫门,直入紫宸殿与垂拱殿之间的文德殿。 圣人心亏,推脱着头疼睡去了,好在有张雪升张内人操持了一切,只将寝殿收拾一切妥当。 赵衡意带来的八万精锐早已分布在宫苑近郊处,宫苑外又有一万禁军拱卫,而圣人所居的北苑也被精兵把守,这一夜倒是能睡的安生了。 李合月头一次在宫里安眠,倒也不算生分,一整个文德殿暖烘烘的,干净整洁,连被褥都比关外来的喧软。 她嘱咐着桑禾把林海雪莲搬去窗下,支开了半格窗,正见到那一抹俏皮的黄花儿,开的热热闹闹的。 李合月的心情好得无以复加,往净室中沐浴沐发,再更衣出来时,眼睛早已困的睁不开,便往床上睡去了。 后来她是被滴答的雨声吵醒的,她不知道什么时辰,拥着被子坐在床边儿向外看,是雨的声音,也有净室里泼洒洗浴的声音。 再望一眼,净室里有昏昏的光色透出来,是赵衡意回来了吗?李合月的心砰砰跳起来,难免又是喜欢又是期待。 净室的水声停了,她的心跳的越来越快,为了缓解紧张,她往窗外看去,但见那一株林海雪莲的花瓣上滴了雨水,慢慢向下滑落。 她的心思被吸引了,裹着软被赤脚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雪莲沾了雨水,愈发娇嫩起来。 可它是极寒中才生出的花儿,怕是经不住雨水的浇打吧。 李合月伸手想去把花儿拿进来,无奈距离太远,便往前趴去,却在这时,忽的有一双温柔的手覆上,她的心一惊,转过身来,扑进了赵衡意的怀抱。 因为是刚沐浴出来的缘故,赵衡意里衣大敞,雨夜的天光照过来,将他的壁垒照的分明,然而却不容李合月多看几眼,他已然将她扣紧在自己的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肌肤贴在绸衣上的质感好美妙,小娘子却关心着她窗下的林海雪莲,喃喃地说着,“我的花儿。” 然而他却没有回应,只亲吻着她。 云丝帐落下,小娘子还在担心着她的花儿,喃喃地说,“我怕它被雨打。” “别管花儿。”那人听了,吻上她,同她说着,“你比它先。”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地陷东南 你比它先? 比它先什么? 最后的那个字被隐秘地藏进了呜咽声里, 小娘子迷濛间仰起了头,脖间有细密的雨落下,于是, 青色的筋脉像叶,白色的肌骨似精瓷, 一切都洇湿了。 从云丝帐摇坠的隙中看出去,林海雪莲的花里盛着雨水,它是层层密密的花儿,雨水打上去, 花儿便绽开了, 在快盛满满的时刻, 雨水便沿着花瓣坠下去, 同地上的雨水汇流去。 原来是这个先啊…… 可惜这个绵长的吻的下一息, 枕边人便从她的面庞上移开, 在她蓬乱的发顶、额心印下细密的吻, 之后才拥着她, 轻轻唤着元元,“睡吧。” 小娘子的脸红如火, 一整个人像个小烫壶一般,羞得不敢动弹, 在他的怀里唇齿酥软。 这样的时刻怎能轻易叫停?她在他的怀中拱了拱,小兽一般啃了啃他的下巴。 “怎么睡?” 发顶传来一声轻笑, 似有若无地漂游在她的额心、耳畔, 像是用声音亲吻着她。 “抱着睡。” 李合月咽了咽口水, 把额头抵在他的心腔子上, 蹭了蹭乱发, “不成……”她迟疑着, 语声里有些许的羞怯,“我心里好热。” 怎么能不热呢?一切都乱了,连同窗外的雨。 枕边人低头吻着她的发,轻呵出来的气息有酒的清气。 “方才在宗祠中饮了三杯酒。”他的嗓音在夜雨触花的夜里,显出几分静沉,“原不该在祭拜父母时饮酒,可今夜却不知为何,想要同爹爹共饮。” 李合月觉察出了什么,从他的怀里挣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后背,仰头同他悄声说道:“那一日李锦伏法,我也在父母灵前,饮了三杯酒。” 他们是身世相似的苦命人啊,从四年前的夜,一路走到今时今日,又怎能不令人生出唏嘘之感呢。 小娘子的话音才落下,发顶那人已然低下头来,眼睛寻到了她的眼睛,抵住了她的额头。 “今夜你也饮酒了。”他并没有沉溺在过去的思忆中,同她额头相抵着,眼睛里亮亮的,像藏着星,“我闻到了雪泡梅子酒的香气。” 李合月讶然,一时才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你不说我都忘了……桑禾同穗晚请了张内人来为我洗尘,我心里高兴,便饮了一角。” “不止。”眼前人乌睫下的一双眼睛里有笑意,“定窑的酒盅,总要有二两,梅子酒又最是醇浓后劲足的。此刻你的心热,想必也是因了酒的缘故……” 李合月纳闷地看着他。 眼前人眼尾上扬,乌睫颤动的细微,像是在笑,眼神里的殷切却又像是在试探。 她此时不止心热,还浑身燥热呢,难道全是因了酒?分明是被他方才的亲吻惹出来的火,他却要推到酒的身上。 居心叵测! 小娘子就鼓起了嘴巴,气呼呼地。 “分明是你亲我来着……”她说了一半,可在他炽热的眼神下,却又羞得说不出话来,声音渐渐小下去,“同酒有什么相干?” 她的声音在他的热切注视下渐渐没了声儿,燥热使她心烦意乱,往他的怀里贴紧着,被下的一只纤腿向上抬去,正正好抵进了他的腿心。 她不敢动,小心翼翼地去感受,从下而上传递来的滚烫。她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着,向他偎去。 “喜欢我吗?”她问,其实心里笃定了,可还是想要一个答案,“同我在一起,开心吗?” 他说喜欢,接着又说开心,额心却蹙了一道,眉压眼的样子,令李合月没来由地伸手抚上去,发愁地问他。 “喜欢?开心?”她的两边嘴角耷拉下去,学他蹙起了眉,“那为什么眉毛这个样子,嘴巴又这个样子?” 眼前的小娘子鼻息轻轻,平日里清透的眸子此刻迷蒙着,两边向下弯的嘴角,令她可怜又可爱。 “可能,我很早就喜欢你了。”他静静地想着,指尖儿摩挲着她的面颊,“也许是在你说,弥勒佛九转十生受苦千万,却还能笑对人间时。也许是你说这娑婆世界早晚是它的时候,亦或是那一晚,你用独轮车推着一个将死之人……” “也许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你。”他苦笑,捏捏她的脸颊,自嘲着,“两个苦命人。” 小娘子眸子里的春水晃一晃,像是要晃出水来,她愁眉苦脸地,捧住了赵衡意的脸,贴了贴。 “那时候我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小小娘子——”她是开心的,还带了小小的抱怨,“个子也很矮,又怕又累的时候,你竟然对我起了色心!” 赵衡意蹙着的眉一下子就展开了,眼尾上扬,笑意显著。 他对她的喜欢是后知后觉,是在分别后的某一个瞬间,某一个闪回,他就想起那个坐在大佛里的小娘子,分明怕的发抖,却还要强撑着自救,像是所有的困难与她而言,都不过是眼前一瞬,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闯过所有难关。 “我怎会对小小小娘子起不该有的心思,不过是一直牵记在心里,无法忘记。后来才发现对你起的,是无法遏止的爱意。” 他的嗓音漂游在雨夜里,像是轻轻触碰花儿的雨,温柔又轻缓,令小娘子红了眼眶。 “那怎么不亲亲我……”她委委屈屈,抵住了他的额头,“我要同你做真正的夫妻——” 她的娇憨浑然天成,令他忍不住亲亲她的脸颊,把她搂在了怀里。 “你吃醉了。”他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哄孩子似的,“明日再说。” 他真是世上最坚定的人了,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当真闭上了眼睛,在她的发顶轻轻呼吸着。 小娘子无计可施,只好在他的怀里拱来拱去,一时又转身,一时又要趴着睡,一直折腾到外头的雨声变大,听着女使轻手轻脚地将那盆林海雪莲端走,方才心神气息平定下来,慢慢地睡着了。 也许是打在檐上的雨水声太大,也许是身边人的炽热将她烘着、烤着,李合月从睡梦里醒来,只觉得身体里的雨都紊乱了。 不知道何时,她四仰八叉的姿势,已经把赵衡意挤在了云丝帐边儿,好在他生在礼仪教化都很严格的天家,并不会因此而睡相难看。 帐外有青色的光斜着照进来,其实算不得光,不过是湿漉漉的雨色罢了。 赵衡意一贯睡在外侧,此时仰面睡着,由额心到挺直的鼻梁,再到微翘的唇峰,连成了美好的一线。 李合月被吸引住了,凑近了看,他的眼睫长而密,盖住了眼睛,眼下是精瓷一般的肌骨,除了隐约的青脉以外,一点瑕疵都无。 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刻在泥胚上的那则计划,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只剩下最后那道工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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