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像现在这样,风凌在旁看着,还有暗卫们在场,他竟也不管不顾,拥她入怀。 沈香不免疑心,谢青是今日太困倦了吗?还是受了惊? 她没有推搡他,反倒是伸手,纵容地拍了拍未婚夫的脊背,轻声问:“您怎么了?” “小香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啊?”沈香发愣。 南辕北辙的一段话。 谢青毫不在意她的错愕,心里几乎要化成一汪春池,连带着看旁人都和风细雨。 他松开沈香,任她避到身后,遮挡微微泛红的脸颊。 沈香揪住谢青的衣袖,后知后觉回过魂来,谢青之前,是不是在担心她生气?可是,李家作恶多端,多少无辜小娘子丧命于他们手上,沈香也是女子,自是感同身受,她不觉得恶人死了有什么可怪罪或遗憾的。 这些人,罪该万死,而谢青是为无辜亡魂伸冤来的。 随之,谢青对风凌一笑:“我御下,一贯赏罚分明。你听话按照我指示去做,所以我要奖励你。” 风凌冷着脸,道:“不必,我对金银珠宝没兴趣。” 他从前为主子家办事,也收下过不少赏钱,只是他对衣食住行毫不注重,在外粗茶淡饭也好,珍馐佳肴也罢,于他而言,不过果腹。倒是认识了白流光后,他总想事事为她办到妥善,小娘子不同他这样皮糙肉厚,吃不得苦头的。 谢青像是早预料到他的答复,懒懒地道:“我把白流光,给你。” “什么?!”风凌震惊地瞪大眼睛,“流光……在你手上?” “嗯。”他看了沈香一眼,像是要显摆自个儿好人的形象,“活的。” 而深谙谢青心思的沈香听到这句话,内心干笑:哈哈,您是善良,但不多。竖立好人形象的目的有点明显…… 风凌没时间和谢青废话:“她在哪里?” “我让她去你住的那间茅屋里了。”谢青顿了顿,又对谢贺和阿景道,“哦,还有普济堂里的小娘子,劳烦你们去救出,给她们寻几处庄子落脚,来去任其自便。至于那些伤过人的看守,全杀了吧,横竖是皇命,天家不在意咱们如何处置。” “是!”谢贺和阿景跃上屋檐,瞬息之间便不见踪迹。 风凌本来也要走,临行前还是单膝跪地,朝两人行了个礼致谢:“多谢两位救我妻子。” “不必多礼,去吧。”谢青待人冷淡,也懒得同他粘缠。 他要快点带沈香离开了,免得惹一身骚来,毕竟李家死绝了,血腥味与火光定要惊扰到邻里了。 不过再怎样,官家明日还是把灭门惨案交由刑部衙门,也就是他的手里。这桩案子,注定会成为永不见天日的悬案。 马车上,沈香问起风凌的来历。 复仇的第一杀完成,谢青也乐得把故事当成戏文说书讲给小妻子听。 听完来龙去脉,沈香夸赞:“您真是善心肠,竟会成全这一对苦命鸳鸯。” “我知小香喜欢美满结局的人间故事。”他不过是想博她一笑。 至于真正内情……谢青噙笑,没打算说,他不喜扫小妻子的兴致。 谢青留下白流光,其实只是为了留个后手,借以辖制风凌。若他不听话,那他不介意拿白流光“做人情”,逼他为自己所用。 如今能皆大欢喜收场,风凌是该感恩戴德,给他磕个头的。 庆幸吧。 谢青成家立业,心性柔软不少,就连杀生都少了。 …… 风凌许久没见白流光了,他疑心这只是一个谢青幻化的美梦。 那样高的崖,她能活下来吗?他希望她活下来,又怕希望落空。 他站在茅屋外,驻足很久。黑峻峻的屋子没有掌灯,他不敢进去。一进去,梦就醒了。 他徘徊许久,还是白流光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气得跺脚,来喊他:“到家了还不进门?!” “流光!”风凌眼前一亮,他眼眶忽然生热,明明是男儿郎,却要落眼泪。 白流光也鼻腔发酸,她高声喊人不过是虚张声势,她没想到她还有命在,还能同风凌重逢。 她跑向风凌,紧紧抱住了他。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打湿了郎君的衣裳。 女孩儿埋怨:“都是血气,你又杀人了?” “往后不会了。” “嗯!”白流光深深嗅了一口风凌身上的气息,“我好想你。” “我也是。” “你买的蜜煎不好吃,太甜了。” “……往后你来选。” “好。” 风凌想到了另外一桩事,他问:“你的家人待你不好,要杀了吗?” 白流光确实想过杀了她的父亲与大哥,但这样一来,风凌就成了海捕文书上的要犯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他们不配脏你的手。” “好。” “往后只要我们两个生活在一块儿就好了。” “嗯。”风凌抬起剩下的那一只手臂,紧紧抱住了爱人,“再也不会松开你了。” 永远不会。
第32章 沈香既要嫁入谢府, 自是会寻一门人家备嫁。 这事儿好办,谢老将军当年征战沙场, 待麾下军士十分照顾, 那些军人家眷惦念恩情,甚至还有主动签奴契卖身来谢家做事报恩的。不过从旧部里随意一寻,便找到几个家中人丁凋敝、关系简单的农户。这些作为权宜之计, 供沈香从娘家里头出嫁是尽够了。 沈香原以为婚事上会从简, 怎料谢青一桩桩都按照婚仪来办,只是日程上快了几步,六礼却是齐备的。 这几日,沈香便恢复女儿身,住在了假娘家里。她是以“谢青未婚妻”的身份被请到京城中的,特地住的谢府庄子, 同她随行一道儿来的,还有一名老妇人, 她假扮沈香的母亲。 从老妇人口中, 沈香得知, 她的儿子曾在谢老将军的手下当过兵,谢老将军当年还替他挡过敌军的一刀。只是战场刀剑无眼,儿子还是丧了命,不过将军能这样力保微不足道的一兵一卒, 令老妇人感念至深, 她一直想着报答谢家, 眼下总算找到了机会,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要让婚事进行得顺顺利利。 谢青和媒人一道儿来庄子上送纳采之物,备了些阿胶、长命缕、双子蒲等喻义往后夫妻俩百年好合、燕好欢洽的赠礼。 隔天又问名小定, 交换了新郎官新娘子的年庚八字,再就是纳吉拜问祖先关于两人属相合适与否,最终下财定下婚事。沈香对外是农门户,能攀上谢青这样的高枝儿,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艳羡她的小娘子不少,还有些官宦贵女想偷偷见她一面,比一比容貌的高下。然而他们在宅院外蹲了好些个时辰都没见着人,反倒是被谢贺还有阿景盯上,暗卫们特地搞了点小动作,惊了人的马,赶走了这些恼人的蚊虫。 沈香如今的身份不高,在大宁国唯有名门望族家的小娘子才会讨要高价“陪门财”,谢青乐得给她做脸,议婚的下财都是顶格,赠了四百匹娟以及万金,不过对外的话,谢青不想太高调,只说是赠了千金,以免朝中人眼红谢家的家底殷实。 夜里,谢青将下财的匣子递给沈香,笑道:“装金银的箱笼,我已经命人送入沈家,就是库房小了些,要理一理才能堆下。这里还有一叠庄子房契与地契,小香清点看看。若嫌不够,改日过了府,我再将余下的契书转至你名下。” 沈香盯着手里的一摞地契,咽了咽唾液:“您这是给了多少啊……” “不过一半家产,倒也不多。”谢青抿了下唇,“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想法子同官家讨恩典,吞没一部分李家的家财。” “不不,尽够了尽够了!”沈香要被他吓到了。若是谢青因婚事受阻被她逼成贪官污吏,那罪过可太大了! 谢青捋过沈香颊边的一丝发,道:“祖母已定下婚期,三日后我会过府亲迎。” 沈香一听婚期都定了,耳尖子又是一烫,她小心揉了揉:“嗯,劳烦祖母置办婚仪了,我家中无大人在,都不能替她分忧。” 沈香仍是客气,好似除了这些生分的话,她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倒不是真同谢青生疏,她只是习惯以退为进,借此招数,掩饰自个儿的意动与羞怯。 谢青罕见的,没有为难她。 左右再过几日便是他的妻了,不急于一时。 婚礼那日,沈香没有依照前朝圆轻(团扇)遮面的习俗来行婚仪,而是戴了珍珠牡丹纹盖头,避免抛头露面,也好遮蔽容貌。 谢青为她想得很是周全,后宅婚房没有请女客来作陪,虽说此举引得官夫人圈子里哗然,却听闻谢青为了庇护农门小妻子,连官家往后设宫宴都替妻子推辞了。她们的面子,哪里及得上天家的大?若是谢青允她们入后宅见新娘子,礼数高过天家,倒是对皇帝大大的不敬了。 一时之间,大家伙儿也不好说谢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郎君了。 思来想去,也只得猜出一句:谢郎或许对这个寒门妻真有几分真情在,毕竟谁会为了家内而开罪僚臣,甚至是天子呢? 这事儿传出来,大家伙儿更是羡慕了——谢家的夫人能有夫婿撑腰至此地步,命真好啊。 官员丈夫们俱是不懂家中妻女闹的脾气,只知谢青狡猾鸡贼,办一次婚宴罢了,竟连累他们回府上受家内的气,忒不是人! 沈香与谢青在门堂外侧的“青庐百子帐”中行完交拜礼后,便进了新房。 谢家规矩重,不让亲朋好友“戏妇”,也没允人入门撒帐,唯有谢青独自进屋里同小妻子行合卺礼,即为饮交杯酒。 沈香是被谢青牵引着走到这一步,她什么都不必多想,什么都不必多做,他总会为她置办到最好。 看啊,原本最惶恐的一关“闹婚房”,如今也平平顺顺捱过去了,好似在谢青身边,她什么都不必怕,总有人为她摆平一切。 沈香下垂细密纤长的睫羽,盖头底下,是她局促不安绞着的一双手。指甲上染了花色,还点了金箔,流光溢彩,是小娘子的偏好。 今日种种,像个虚幻无实的美梦。很怕梦醒了,梦碎了。 恍惚间,谢青已然挑开她的盖头,漏出底下的花容月貌。沈香是庶人嫁娘子,只能戴金银琉璃花钗与青色大袖襦衫裙,只是谢青乖戾,偏生要在她的素纱中单衣里织金绣花,为她偏执地讨来这一份体面与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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