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看似无所谓地笑了笑,可那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卞亦枫眉头越蹙越紧,颇有些不耐烦:“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有什么事直说不行吗?” 沈寒山原本都打算起身离去,听见这话却停了脚步。 直说? 这话倒是勾起了一段往事回忆。 当年他与卞宁宁确定心意,是自然而然,不必多说,互相便已明了。 后来他二人商议订下婚约,却是因为卞宁宁将他堵在暗室中,与他挑明了想嫁给他的心意。 那时卞宁宁也曾生过闷气,说他从未与她说过什么甜言,也不曾与她诉过衷肠。 她说:“你明明也想娶我,为何不问问我的意思,不与我直说?” “往后莫要只自顾自地揣测我的想法,你问,我便答。” 他曾以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懂该如何说,用心做便好了。 可方才卞亦枫说,让他直说之时,他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似乎有些事,当真还未说完做完。 他转过头,再看向卞亦枫,却又是游刃有余的笑意:“九王爷这话,说得不错。” “还用你说?我都同你们说了,你们……”卞亦枫正得意着,眯着眼笑说道,却见沈寒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礼貌。”他将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扔回盘子里,摇着扇子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卞宁宁带着温仪快步进了白梅院,就见白匀的屋门紧闭着。 “大白天的,关着门做什么?”温仪有些奇怪地问道。 卞宁宁只当不知:“想来是白公子喜静吧。” 她抬手敲门,可手还没碰上门,屋门却从里边打开了。 门后站着白匀。 白匀身上还穿着昨夜的衣裳,一头青丝还算整齐,只是那双眼有些无神,泛着疲惫,下巴上是趁夜冒出来的青黑色胡茬。 倒是和昨日瞧见的白衣翩翩的公子,不大一样。 白匀正打着呵欠拉开房门,突然瞧见门外正站着个人,再定睛一看,却发现除了卞宁宁,还有个温仪。 温仪一张小脸满是嫌弃,龇牙皱眉地看着面前有些邋遢的男子。 白匀心头一惊,轰的一声,赶忙将房门关了起来。他背靠雕花门,只觉脑子发沉,心头却突突直跳。 “我这是还在做梦?”他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又听身后传来急促而真实的敲门声。 “白匀,你干嘛又把门关上呀?我们来看你,你怎么还把人拒之门外呢?!” 是温仪的声音。 白匀突然觉得浑身乏力,一夜未眠的疲累统统都涌了上来。 他整宿都在验卞宁宁给他的药,直到天色大亮,实在撑不住了,这才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可没睡多久就突然惊醒了,便想着把房门打开来透透气。 可谁知道打开门来,却是更大的惊吓。 他强打起精神,就着昨夜剩下的净水收拾了一番,心里暗怪自己昨夜吩咐旁人不许打扰,如今想要些热水都难。 被拦在门外的温仪气呼呼地敲了几下门,说道:“他不愿让我们进去,我们干嘛还在这儿等着呀?” 卞宁宁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不由笑了:“你若是不愿等,就先回吧,我等在此处便是。” 若是旁人便罢了,偏偏是和温仪整日里过不去的白匀,温仪便也当真不想再等了。 “那我先回去了,不想看见他。”温仪朝着屋里吐了吐舌头,又跑又跳得离开了。 卞宁宁无奈笑笑,心道也好,她也不用费心瞒着验药一事了。 温仪前脚刚走,白匀下一秒就终于收拾妥当,打开了房门。 “这大清早的,温大小姐来寻在下……” 哪来的温大小姐? 门外除了提着食盒的卞宁宁,哪里还有旁人。 卞宁宁心思一向比别人更加细腻,霎时就捕捉到了白匀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她起先有些疑惑,后又见白匀视线一直留在院门外,却突然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昨夜她来寻白匀,他也是这般,望着她身后,带着失望。 “温仪有事,先离开了。” 她看着收拾得整整齐齐,身上还洒了柑橘清冽香气的白匀,却是笑了。 白匀收回视线,也并未去探究卞宁宁的笑里暗含着何意,只从她手里接过食盒,将她迎了进去。 二人在桌边坐定,白匀打开食盒,随手拿了个肉包咬着:“青竹姑娘与我的约定,可别忘了。” 卞宁宁眼里瞬间迸发出晶亮,言语里满是欣喜:“白公子的意思是已验出来了?” 白匀点头:“差不多了吧,基本可以确定了。” “白公子果然是神医妙手。这药此前也由许多大夫经手验过,却始终差了一些,验不出最后一味药是什么。” 卞宁宁有些激动,连声音都有些发颤。这也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只是想试一试,可谁知白匀竟当真这般有本事。 白匀听着她的话十分顺耳,勾唇笑了笑:“我白匀十岁就开始游走四方,行医问药。这些事,如何能难得住我?” 他一向性子张扬,也丝毫不谦虚,脸上尽是自满,却又让人发自内心的叹服。 “不过这制药之人也不是什么蠢材,你说的这最后一味药,确也花了我许多心思。如今,我也要问一问青竹姑娘,这药,应当不是给你用的吧?” 他继续说道,却在说出此问时,眼里划过一抹寒光。 卞宁宁直视着他,不答反问:“这药有何奇怪之处吗,为何白公子要这么问?” 白匀起身,从西侧长案后方的屉柜里取出了昨夜卞宁宁送来的药包,摆在桌上,摊开来。 “青竹姑娘可知,这药,剧毒。” 卞宁宁放在膝头的手一颤,衣袖都被捏得发皱:“剧毒?” 白匀点头,拿起食盒里的勺子轻搅了搅,说道:“所以我想问问青竹姑娘,这药,究竟是何物?你又为何偏偏要验这药?” 如他此前所说,他十岁起便开始四处云游,早些年也曾做过许多善事,虽说后来因为一些缘由,再不肯随意救人,却也有作为医者的底线。 这样的毒药,绝不能落入歹人之手。 而卞宁宁却并不知他所想,脑中只萦绕着剧毒二字,连思考都变得有些困难。 她喝了口冷茶,定下心神,却是沉默了。 白匀并不催促,只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过了许久,就在白匀的耐心终于要耗尽之时,她这才继续说道:“白公子可曾听说过,瘴毒?” ----
第73章 月牙胎记 == 鲜有人知,白匀师从一位西域高人。 这位高人隐姓埋名来到朝国,阴差阳错救下性命岌岌可危的白匀,那时他才十岁。自那之后,白匀便跟着这位师傅四处云游,学医行善。 而这瘴毒,本就是源于西域,遂他对这毒,也有几分理解。 卞宁宁不过问了一句他是否知道瘴毒,他就明白了过来。 “青竹姑娘这药,是为了压制瘴毒?”他问道。 卞宁宁艰难地点点头。 白匀了然,抱着手靠在椅背上,幽幽地说道:“瘴毒这门奇毒,无药可解,毒发时如万蚁噬心,剧痛无比,你可知为何?” 卞宁宁虽说知道沈寒山毒发时痛苦难熬,却并不知细节如何,如今听来,倒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有无数只蚁虫爬过。 “不知。”她面色依旧看似如常。 白匀也不惊讶,世人对瘴毒本就知之甚少,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研制出解药来。 “因为这瘴毒虽说叫毒,却更像是一门奇蛊,毒发之时游走在皮肤之下的不是幻觉,是真正的毒虫。” 仿佛心霎时被撕裂了一般,卞宁宁连再抬眼看面前之人都没有力气,这一切比她所能想到的还要可怕,她甚至不敢再去回想此前沈寒山毒发时的模样。 万蚁噬心?他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白匀见她面色煞白,便知这些事是她第一回 听说。虽说他也有些好奇,却也没问究竟是谁中了瘴毒。 毕竟挖人伤疤,是要损自己功德的。 他见卞宁宁陷入了沉思,便又继续开口,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不过青竹姑娘这药,单看,剧毒无比,但若是用作压制瘴毒,倒是有几分考究。” “瘴毒的毒虫本就嗜毒,服了这药,不仅不会让人中毒身亡,反倒可以安抚体内的毒虫。如此一来,原本要人命的毒药,却成了能克制毒虫的解药。” “这药,倒有几分妙处。” “这等丧尽天良的毒药,竟也配的上一个妙字吗?”卞宁宁却是冷笑一声,说道。 白匀反应过来自己这话确实说得不对,便找补道:“我是说这药理妙,绝非是说这毒妙。” 卞宁宁笑了笑,也不再纠结于此,问道:“那白公子既验出这药方了,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如若没问题,还请白公子将药方写与我。” 可谁知白匀却又是一番叹气,看向卞宁宁的眼神,竟还带着一丝怜悯 “白公子为何这样看我?”宁宁被他看得有些不安,生怕又出什么岔子。 白匀摇摇头,说道:“这药方我自然得给青竹姑娘,这是你我二人的约定。不过,即便我给了你药方,这最后一味药,却不是什么寻常药物。” “是什么?” “人血。” 卞宁宁瞳仁微颤,难以置信:“为何是人血?” “因为这毒虫不仅嗜毒,还嗜血,尤其是人血。”白匀不紧不慢地说着,“你可还记得这药粉原先的味道?” 她点头:“清香无比。” “这股香味,就是为了掩盖血腥味。” 她想起来了,昨夜白匀就说过,有些人为了不暴露药方,会在药物中加一些不改变药性的香药。只是她没想到,这味道却是为了掩盖人血的腥气。 白匀又拿起勺子将药粉搅了搅,说道:“若不是从前我有听说过瘴毒,只怕连我都验不出来。” 其实与其说他是验出来的,倒不如说他是猜出来的,只是最后又通过各种方法验证了他的猜想。 昨夜验药时,其余的药材虽说废了些功夫,倒也终是验了出来,却又跟卞宁宁说的其他大夫一样,困在了最后一味药上。 他实在验不出来,便换了个思路。他想起从前听师父说起过这来源于西域的奇毒。 当初师父一脸神秘地同他说,这瘴毒其实就是个蛊,要想解蛊,就得找到最初制出这蛊之人,可当年制蛊之人,早就下了黄泉,上哪里去找? 但师父说,人人都知这蛊嗜毒,他却发现不仅如此,这蛊还嗜血。 当年师父也曾见过一个身中瘴毒之人,他痛苦难耐之际,咬伤了旁人,竟意外地缓和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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