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轩原本看着地面,目光散乱,听了这话却陡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卞宁宁:“姑娘……如何知晓的?” 温仪也是一脸诧异。 “姚夫人去世前,我去见过她几回。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同我说的。” 这话属实,只是旁人不能理解罢了。她与姚夫人最后一次见面,正是在方府正厅中。 可温仪却以为是她们最后一次去见方秋卉的那回。她心下奇怪,当日她与卞宁宁一直在一处,却不知方秋卉何时同她们说过这些。 但她一向性子纯善,便以为是自己走神之际,方秋卉偷偷告诉卞宁宁的。毕竟这等秘密,也不能见个人就讲一回。 姚轩的猜想也与温仪一样,他追问道:“所以母亲将一切都同你说了?” 卞宁宁回想了一番方秋卉的遗愿,回答道:“并未。她只与我说,不知让你去平冶找姚氏报仇,是错,还是对。” 可这话却让姚轩的眼里染上迷茫,片刻后,嘴边的苦笑更甚。 “不管错与对,我既已走到这一步,便没有回头路了。” “母亲嘱托我的事情,我也一定会办到。” “为了母亲,也为了父亲。” ----
第90章 定国公府 == 卞宁宁听他这般说,便知自己猜对了,姚氏与方秋卉母子之间的恩怨,当真与姚轩父亲有关。 听闻五年多以前,姚轩父亲外出办事时恰遇劫匪,人财两空,最后回到姚家的只有一匹半死不活的瘦马。 无人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有外来江州行商的贩夫走卒传言,城外百里蛮匪横行,打劫来往过路人,尤其是架马驰舆的富人。 姚轩家里属实算不上富,不过是祖上积财,后辈得享罢了。到姚轩这一代,也没剩多少了。 姚轩父亲去世后,本就不多的家财被同族兄弟占尽,将他们母子俩赶出了姚家。那时姚轩不过十二岁,只能跟着母亲回了方家。 到方家之后,姚轩渐渐开窍,这才和方海做起了生意,保了自己和母亲五年的安稳。 这些,便是卞宁宁能打探到的所有消息了。 她看着姚轩,只待他继续说下去。 而姚轩后面说的那些过往,与她知晓的这些也当真并无出入,只是有些地方,她还是觉得奇怪。 “你父亲去世后,官府可有查过?”她问道。 姚轩怔然摇头,回想起当初的种种,眼里渐渐酝上怒色:“江州官府向来无能,当时城外蛮匪横行已半年有余,可官府每次出兵剿匪都无功而返,这才让姚氏有了可乘之机,派人假装劫匪杀害我父亲。我还能指望官府查我父亲被害一事?” “更何况,姚氏乃是定国公夫人,纵使官府查了出来也是官官相护。不过死了个微不足道的姚家人,官府岂会为此与定国公府做对?” 温仪却不满这话,怒说道:“那姚氏自己的小人做派可不能归咎为我定国公府的错处!我父亲卧床多年,不问世事,我也更不是这等卑劣之人!” 姚轩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朝着温仪涩然笑了笑,带着歉意说道:“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仪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摆摆手道:“错不在你,错的是那姚氏。” 卞宁宁听他二人你来我往,心里却在计较着其他问题:“那姚公子是如何发现你父亲的死是姚氏所为的呢?” 如若此事是姚氏所为,定当做得小心谨慎,又如何会被旁人发现? 可姚轩却是说道:“纸是永远保不住火的,她犯下的恶行也总会露出马脚。只是姚氏的马脚,露得更快些罢了。” “我父亲起初是失踪,几日未归,我找人打探消息却一无所获。那日我照常出门探父亲的消息,刚出门,就瞧见与父亲一同出门的那匹棕马,浑身是血地站在门外。” 他目光变得幽深,回忆起了那日的场景。 他刚打开府门,就见父亲最喜爱的那匹棕马站在朝阳之下,满身是血,奄奄一息。 没有父亲的身影,甚至连父亲出门去时乘坐的马车都消失不见。 他慌乱地将马牵入府中试图给它治伤,却发现伤痕太多,根本来不及救治。 最终父亲的马,死在了他身旁。他不敢去想连驰骋千里的马匹都是这番景象,那父亲又该是什么境况? 他的侥幸被打碎,终于开始接受父亲已遭遇不测的事实。 “当时府外还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人人都知我父亲失踪多日,便有人告诉我,我父亲只怕是被城外的悍匪给杀害了。起初见到那马匹,我也以为父亲当真是死于劫匪之手,直到……” 姚轩双拳紧握,略微有些哽咽,他缓了片刻,才又平静了下来。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物件,摊在手心之中:“直到我安葬父亲的马匹时,在马匹的嘴里发现了半枚腰牌!” 卞宁宁走上前,拿过腰牌来看。 这是枚纯银打造的腰牌,虽说只有半枚,却仍是能看出腰牌上刻着的半个阳字。 “阳?” 姚轩点点头,继续说道:“不知二位可曾听说过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丹阳杀手?” “我听说过!”温仪当即说道,眼里满是震惊,“许多人都以为丹阳是一个人,但实际上,却是个杀手组织。难道你父亲是被丹阳杀手所杀?” 姚轩艰难地点点头:“我想尽办法去查,才查明这腰牌正是丹阳杀手所配,根本不是城外的蛮匪!但我父亲从未与所谓的丹阳杀手有何过节,所以这丹阳杀手不过是背后之人买的凶罢了。” “那你又怎知这背后之人就是姚氏?”卞宁宁继续追问。 姚轩默了许久,手里摩挲着那半枚腰牌,缓缓说道:“是母亲告诉我的。” 卞宁宁和温仪越听越糊涂。她们以为真相是姚轩自己查出来的,竟不想却是他母亲告诉他的。 “其实父亲去世前那半个月,母亲就整日郁郁寡欢。父亲失踪后,她的精神状态就愈发糟糕。我原以为是母亲伤心过度,可谁知正当我要去查究竟是谁买的凶时,母亲却拦住了我。” “她说,轩儿不必查了,娘知道是谁干的。但现在你还小,咱们娘俩还没有报仇的能力,得先保护好自己。” “其他的,母亲没有再多说,只带着我回了方家。到方家的那天,母亲给了方海三百两银子,我们才得以在方家落了脚。我知道家中境况,却从不知母亲何时能连眼都不眨得,随手拿出三百两银子来。那天晚上我便追问母亲,她才将真相告诉了我。”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温仪着急问道,心道姚轩弯弯绕绕半天,还是没将此事说明白。 卞宁宁却不急,她知道姚轩所说的这些也至关重要,仔仔细细地听着他说的每个字。 姚轩看了温仪一眼,却好似有些犹豫。 “快说呀。”温仪见他还是不语,催促道。 姚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才说道:“我父亲被害前,曾经为姚氏办过一件事。” 他又看了眼温仪,问道:“不知温仪姑娘可还记得,大约五年前,定国公受伤后,姚氏回过一趟江州。” 温仪自然记得,说到此事还是一肚子的气。 “我是想忘都忘不了!”温仪气呼呼地说道,“当时父亲因为伤势过重昏迷不醒,可谁知姚氏在此关头还说她父母忌日到了,要回江州。” “我不许她去,她就说我不孝!纵使她父母忌日,可我父亲受伤昏迷,活人当前,她心里却只有死人!” 卞宁宁只知道五年前有人找定国公寻仇,致使定国公受伤卧床,昏迷许久,却并不知晓这段往事,温仪从前在信中也并未与她说过。 姚轩见她还记得,这才继续又说道:“忌日?连逝者都能被她拿来当借口,可见是个多么狠心绝情之人。” “你的意思是,她回江州不是为了祭拜?”温仪追问道。 “当然不是。”姚轩斩钉截铁地说道,“她回江州,是来找我父亲。” “姚氏出嫁前,与我父亲还算亲近,她算是姚家姊妹中,我父亲最疼爱的堂妹。可自从姚氏嫁入定国公府后,虽说我时常听父亲提起姚氏,可姚氏却再未与我父亲联系过,连封书信都不曾有过。” “可那日,姚氏却突然来了我家,对我父亲嘘寒问暖,呆了整整三日才离开,还留下了三百两银子。我当时还以为,这位姑母是个大善人。” 姚轩脸上带着笑,却是不可掩饰地讥讽,眼底寒凉如坚冰。 “我父亲早年间为了生计,也曾四方行商,结识了很多异乡好友,同尚在闺中的姚氏讲过许多奇闻轶观。而她来找父亲,是为了让父亲替她寻来曾经同她说过,能让人无声无息渐渐衰颓、直至死去的毒药,那三百两银子,便是酬劳!” “母亲后来告诉我,她也曾阻止过父亲,让父亲拒了此事,恐生祸端。可父亲却说那是他最疼爱的堂妹,高门权贵后宅不宁,她要那药,只是为了防身,不会主动去害别人。” 姚轩笑得更凄然了,原本就清瘦的身子显得更加萧索:“结果呢?最终,母亲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姚氏将那毒药带回定国公府害了人,并且将我父亲谋害灭口。” 说道此处,姚轩却再次看向了温仪。温仪愣在那里,喉咙发紧,眼眶灼热。 卞宁宁也听出其中意味了,也是惊诧不已。 温仪眼里已蓄满了泪,将落未落,往日里傲骨铮铮的风华女子,现下却跟被风霜打弯了腰的雏鸟一般。 她哽咽着出声,问道:“姚氏将那毒,用在了我父亲身上?” 虽说这般问了,可她哪里还需要旁人来回答? 五年前父亲被寻仇,歹人一番刺杀不成功,便将她掳了去。父亲为了救她,被歹人刺了一刀,昏迷数日。后来父亲终于醒了过来,身体却越来越糟糕,多年来只能缠绵病榻。 她也曾怀疑过,父亲平日里身体健朗,怎会就此衰颓?可寻遍名医,就是宫里最好的太医看过,都说是那刀伤所致。纵使心里有疑,渐渐的,也就消散了。 却没想到,时隔五年,才知真相。 卞宁宁走上前,将她揽在怀中,她眼眶里的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她嘴里一遍遍地呢喃着:“姚氏……姚氏……” 可余下的话,却是说不出来,抑或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姚轩也是不忍,他深知在此事上,他并非唯一的受害者,况且他父亲,也是亲于给了姚氏此药之人。 他站起身,朝着温仪跪了下去:“温仪姑娘,我替我父亲向你和定国公道歉,是他轻信歹人,做了歹人手里的刀。但我知道,他也不想的,我们都不想如此的……” ----
第91章 生死博弈 == 姚轩虽为男子,一直压抑着心中的悲痛,可此时却再也克制不住,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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