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贵妃微微一愣,马上鼻尖也闻到了,那是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之气,仿佛有形之物,一下子厚重地捂在面上。 顾贵妃一惊,这时沈廷也奔到了跟前,到了眼前近处,顾贵妃才惊愕发现,沈廷黑色衣服上,竟然还有黑色污渍,斑斑点点,再加上这冲鼻而来的浓烈血腥气,那这污渍,就是血迹啊! 她马上又急问:“怎么了?元喜呢?” 沈廷双手抱拳,面色冷峻:“娘娘,我与元喜公公,遇上了流寇,一番厮杀,元喜公公,以身殉职了。” “什么!”顾贵妃一下子惊住了,眼睛瞪大,惊讶之后是大怒:“大胆沈廷!胡说八道!这……这不可能……” 沈廷面色镇静:“还请娘娘节哀!流寇势大,我们还是尽快回京吧!” 顾贵妃声嘶力竭地喊叫:“不可能!不可能!给本宫停车!停车!” 马车根本不理她,依旧车轮凛凛向前,还缓缓有加速的迹象。 顾贵妃看自己的命令被无视,咬牙问沈廷:“那……尸首呢?他的尸首呢?” 沈廷面无表情:“厮杀混乱,无处可寻了。” 顾贵妃咬牙切齿,恶狠狠盯着他,恨不得咬他一口:“沈廷啊沈廷,遇到流寇,你毫发无损的回来,元喜却连尸首都没了!谁信啊!” 沈廷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上下看了看贵妃:“娘娘,元喜公公虽然有些功夫,怎么能及得上本公自小在战场上磨练的本事!本公爷毫发无损不是很正常吗?” “你你你!”顾贵妃被他噎得气急,只能微颤颤地手指指着他,“回宫之后,本宫必要请奏陛下治罪于你!” “好,那就等回宫再说吧!”沈廷扔下一句转身离开,只剩下顾贵妃无能狂怒。
第53章 并肩 听从沈廷的命令,整个队伍果然日夜不停的前进。 虽然一夜车轮未停,乐阳却难得睡了个好觉。 从她布局处置金氏开始,一直到往返洛州,算来已经月余,虽然她对着立春,一直是一副冷静镇定的神情,但实际上,她一直殚精竭虑、心绪不宁,睡不安寝。 特别是到了洛州之后,感觉到危险近在眉睫,生死一线,更是夜不能寐。 可是这一晚,她终于睡得香甜,睡得酣然不知所处。 因为她终于感受到了安全。 因为沈廷来了。 沈廷说,若要她安全,就必须做一件事。然后沈廷去做了这件事。 元喜一去,顾贵妃就如同去了双臂。 乐阳感觉到了安全,多日来紧绷的神经,经历牵机酒的危难,都一下子化于无形,神经和身体双双一下卸下了劲儿,疲软无比,晚上沾了枕头就睡得晕死过去。 第二天起床,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雀跃。 心情一好,就再也无法憋在车厢里读书发呆了,忍不住掀开车窗帘子,趴在那向外看风景。 此时窗外即便是穷山恶水,在乐阳眼里也是处处生趣盎然,即便窗外都是目不斜视的铁骑战士,乐阳也有心情去研究哪个马匹更俊些。 沈廷骑马悄悄靠近,伸手轻轻敲敲她的窗棂:“想出来骑马吗?” 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急促地问:“可以吗?我可以出去骑马吗?” 沈廷轻轻笑道:“当然可以,你可是公主!” 他回身轻轻做了个手势,承影跑着牵过来一匹赤红色小马。 沈廷指了指:“它叫胭脂,是匹汗血宝马,我从陇山带回来送给你的,没想到你没在宫中,我来洛州就顺手把它也带来了!想骑它试试吗?” 乐阳“哇”地张开了嘴巴,眼睛里兴奋地冒起了星星,她重重点头:“要!我要骑马!” 此时,那些听从贵妃命令,拘着她的宫人内侍,早就被沈廷的铁骑队伍隔在了外围,再没人能阻挡她了,立春帮她换了一身骑装,她下了马车,在沈廷的帮助下飞身上马。 胭脂很俊,四肢修长,肌肉匀称,肩宽腰窄,赤色均匀,毛色油亮,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睫毛又黑又长,轻轻跑起来,又轻又稳,而且非常听话灵骏,乐阳轻扽缰绳,它便犹如心意相通一般,知道乐阳的命令。 它是沈廷亲自训的,连马鞍等一套马具也是沈廷亲手挑选的。 “哇!”乐阳在马上,低头端详着,发自内心的赞叹:“它长得可真好看啊!” 沈廷骑着青云跟在她旁边,笑吟吟望着她的脸:“我觉得,它跟你长得挺像!” 乐阳微微瞪大眼睛,喜悦道:“原来它是匹母马呀!” “哈哈,是啊!” 承影很有眼色,已经在后面暗暗打了手势发出命令,随行的众沈家军骑士,渐渐便与二人拉开了阵型距离,远远松松的包围着,即保证两人的安全,又避免打扰他们。 她歪头去看他,微微有点歉意:“你……真的没受伤吗?” 沈廷摊开双臂,让她看:“当然没有!你不会以为我打不过他吧!” “可是……他功夫也挺好的呀……” “差得远呢!当年他也曾与元盛,并称皇上在潜邸的两大高手,实际啊,他的功夫,可远不及元盛。要不你以为皇上真的识人不明,用元盛而不用他吗?亏得他这么多年都明里暗里跟元盛对着,还真以为自己是盘菜呢!” 她轻轻叹气,微微低头:“可是经过此事,贵妃娘娘必然是恨上你了……” “反正你也与她撕破脸了,早晚的事。” 沈廷不以为意,“他敢动你,就该死!” 他看她垂眸不语,长睫毛犹如蝴蝶的翅膀,在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抖动,看起来还是思虑重重。 他轻声问:“公主怀孕,是不是以后再也不会回宫了?”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回答:“没事,短期内不会回宫的。” 沈廷很敏锐的抓住了字眼:“短期?那长期呢?” “长期?我观李纨此人,不可靠。难保公主与他时间长了,不起龃龉。” 再说了,长期,她自己心里也没这样想过。短期就好,给她时间把想做的事做完,就足够了。 沈廷微微皱眉,面色冷了下来,低声说:“用不用我派人去洛州,把公主和李纨……” 她一震,抬头看他的眼睛,里面是冷冷的坚定。 沙场上出身的人,本身就是带着一股杀气,面对敌人,从来没什么仁慈,也没什么规矩,只有你死我活。 沈廷自己也从来不是什么所谓的仁义之士。 她犹豫了一下,坚决摇了摇头:“不要!她有孩儿了!” 虽然此事源头由公主而起,但现在,公主毕竟怀孕了,有了跟李纨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沈廷微微皱眉:“那……若是公主日后回来怎么办?” 她心下轻叹,如前所述,她也并没有想长期、永远,但是此事却不能与沈廷说,只能含糊地说:“到时再说吧……” 她随即转了话题:“你此去陇山,可顺利吗?” 提起公事,他立刻恢复了兴致勃勃气度飒爽:“还好!本来中间兵部有些掣肘,幸好秦王殿下在朝里帮忙!” 日前皇帝册封了三个成年王子为亲王,大皇子长琪为秦王,二皇子长靖为齐王,三皇子长麟为吴王。 她一下想起了,那日在二皇子承庆殿时,长靖所说的一些话。 便开口问:“你跟秦王,是莫逆之交?” 他转头若有所思望了一眼:“确实。谁跟你提过?” “齐王,”她简单说了下在承庆殿的过程,“当日人人都说,皇上要封二皇子为太子,谁想到,竟然是三子封王!” 他轻轻一笑:“皇上才不会轻易立太子呢!皇上就是在试探,看谁跳得欢,跳得越欢,他心里越是猜疑。只有像秦王这样,荣辱不惊、稳如磐石,方得圣心!”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问了:“那……也就是说,你希望秦王即位吗?” 他静静凝视她半晌,认真地回答:“我不想让你牵涉进来,你虽然没有跟我尽说,但我也知道,你在筹谋自己的事。本来就已经日日危险,殚精竭虑,我怕若是再将你拉进这件事,会更加危险。” 她摇摇头:“身在其中,就算想躲,也是躲不过的。何况现在我与父皇走得过近,就算你不想牵涉我,总会有有心人想要主动牵涉我,就像齐王。所以我也想知道,你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她目前,是与皇帝最亲密的子女,这样的位置,沈廷不想利用她,是为她好,为她安全。但是,宫里还有很多其他人,不是想躲就能躲过去的,很多人、很多情况,会不管你自己的心意,会主动、被动地把你牵扯进来。 沈廷低头想了想,才抬起头:“我与你说实话。其实,对于我们沈国公府来说,谁当皇帝,都差不多,都与我们关系不大。哪个皇帝,都需要能征善战的武将。但是齐王,日常与文官多有往来,受到朝中文官集团的支持。文官嘛,你知道,都是主和的。而秦王,则是主战的。他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务实,很有些实干才能。所以,我当然支持秦王。” 沈廷这话,实在有点儿大不敬。 她不解,有些疑惑,有些迟疑地问:“我自小读书,书中都说兵凶战危,血流成河,所以,主和……不好吗?” 沈廷轻叹口气,郑重对她说:“文官们常常说,穷兵黩武,消弭国库,人命伤亡。可是对我们武将来说,我们抛头颅洒热血,血战沙场、马革裹尸,唯一所思所想,就是护我疆土,护我百姓,战胜敌人。” 他神色渐渐激动起来,脸上渐起红晕,眼中泛起泪光。 “我沈家,几代人战死陇山,我太爷爷、爷爷、父亲、哥哥,无数的沈家好男儿,把命扔在雪山黑土,就是为了我中原大好河山,不被吐蕃铁骑践踏!你没见过那些吐蕃骑兵,到处烧杀□□,掳掠放火,把农民的头颅砍下来挂在马鞍上,按数量计算战功……” 他声音减低,但目光却转为坚毅。 “若是吐蕃从此不犯我疆土分毫,不抢掠我朝百姓,我当然愿意议和!但是,只要吐蕃还有狼子野心一日,便是我沈廷有最后一口气,也要拦在陇山脚下,吐蕃铁骑要犯我中原,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为此,只要吐蕃还强盛一日,我中原备战,就要一日不懈!我沈廷就要继续主战!居安思危,不能只居安,不思危!” 她不懂,但是听得惊心动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怔怔望着他。 他转头看到她波光粼粼的眸子,不自觉放缓了声音,放低了声调,好像怕吓到她,温声说:“这些事,与你无关。你只要保护好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对我也是最重要的。” 她噎住半晌,才喃喃说:“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他心中感动,胸口仿佛涌上了一股无比温暖又无比缠绵的情绪,这种情绪,于他而言,是陌生的,但是却如此强烈,强烈到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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