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回,心口收紧。 他嗓音涩然,“听说沈玉受了伤,一直是你在照顾?你已经原谅她,与她重修旧好了?” 南乐双手插在袖套里,捏着手炉,鲜亮的桃红裙角在风中摇动。 她淡淡道:“这是你从何处听来的?” 林晏在金平城时从未见过她穿这样鲜亮的衣裙。 他望着她一时失神,眸光深处浮动着浅淡的影。 过了片刻,他才低声的问道:“你别问我是从何处听来的,当真如此吗?” 南乐抿了抿唇角,“就当是这样吧。” 她与沈庭玉的事情没什么可与林晏说的。 林晏察觉到南乐态度的敷衍,呼吸微窒,从前她何曾用过这样的态度对他说话。 转念一想,此时她这样与他说话,总好过之前对他怒目而视。 他们之间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谈的话题,能够聊起的只剩下沈玉。 林晏瞧着她的表情,试探道:“沈玉他现在伤好了一些吗?人在哪里?” 南乐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眉心微皱,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林晏见提起沈玉,南乐果真有反应,因而心头暗喜,却又感觉这个表情似乎不太像是吃醋。 他想也不想的说道:“你带我去见他一面。” 南乐心里其实是有点发虚的,她瞧着林晏,想了又想,斟酌道:“他人已经不在了。” 林晏面色一沉,“人已经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南乐在林晏冷沉的目光逼视下,镇静的回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林晏眉头拧起,“他怎么可能会不在了?!他才多大?!” 见林晏好似又要动怒,南乐移开目光,“他怎么样与你没有关系,你也用不着对着我发火。林公子。” 林晏面色微微苍白,他分不清自己的情绪究竟是因为担心沈玉安慰还是,南乐用一句林公子清清楚楚的与他划开界限。 “我为什么不能对着你发火?你不是一直在照顾他吗?你说啊,他怎么会死?我以为你已经原谅他了。你怎么能将他照顾成这般呢?!” 南乐本想告诉他,沈玉只是归家了。 但见林晏又这样气势汹汹的质问,好似她存心将沈庭玉毒害了一般。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实在不想跟林晏吵架,也不想要解释。 如果要解释,说了一句沈玉已经归家。 林晏势必要她回答种种沈玉家在哪里?为什么就要走?是不是她把沈玉逼走了的问题。 一切掰开来讲,一时半会儿是讲不清的,而且林晏未必会信。 她甚至已经习惯了跟林晏讲不通道理,在林晏这里,她好像总是个坏心肠的妒妇,折磨沈庭玉,嫉妒沈庭玉。 她不知道他为何总这样看她,难道女人在他眼中就是这般吗?个个都要为他争风吃醋做遍坏事? 如果一开始被林晏误解,她还会感到委屈,愤怒,伤心,现在见到他又再次这样咄咄逼人的怀疑,便只剩下疲惫和好笑了。 懒得解释,也没必要解释。直接离开吧。 反正跟林晏也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他马上就要回到南朝,做他的宁安候。 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林晏见她转身,又是熟悉的彻头彻尾的无视,他的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油然生出一把火,火焰烧得他全身刺痛。 他猛地攥住南乐的手腕,将她拽到身前,一股掺着冷冽寒松的熟悉气味扑面而来。 南乐手中的手炉猝不及防砸在了地上。 他语气森冷,“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看我?你为什么一言不发?” 南乐挣扎着想要抽出手,勉强道:“他如何跟你没有关系,我如何也跟你没有关系。林公子,你放开我。我没有把他如何,他只是归家去了。” “怎么就跟我没有关系?难道你做出这么多事情不都是因为我吗?你方才为什么不好好跟我解释?你为什么不说真话?你为什么总叫我林公子?” 从什么时候起,她口中对他的称呼从甜甜的相公夫君,变回平淡的林晏,再到现在这样生疏客套到好似陌生人的林公子。 作者有话说: 后面需要修一下
第六十九章 南乐深吸一口气, 试图跟他讲道理,“林晏, 你冷静一点。我并没有因为你做了什么事情, 沈玉他只是归家。这是真话,若是你不信可以问一问其他人。” 林晏不肯相信,沈玉明明是喜欢他的, 一个女子喜欢一个男人,即将分别怎么可能一句话都没有向他留下就这样离开。 他更愿意相信——是南乐动了手脚。 那句不在了不是沈玉回家了,而是沈玉已经亡逝。 沈玉为什么会亡逝? 因为南乐动了手脚, 她本就不想要沈玉活着,她恨沈玉,她恨他, 她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原谅沈玉, 假装原谅也只是为了靠近对方更好去下手。 这样的例子他不是没有见过,他父亲那么多的妾室,诞下过许多孩子。但平安活到大的孩子只有他与兄长二人。 那些被父亲宠爱的妾室,母亲明明很恨她们, 却依旧能与她们和和气气的做姐妹。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个长得非常漂亮又很得父亲宠爱的姨娘生了病, 母亲甚至亲自去探望,赏下药材。 只是那药吃了没两日, 原本病得不算太重的姨娘就忽然病重, 半夜离世了。 南乐这几日根本没有来看他一眼, 她一次又一次对他的冷漠和忽视,多次争吵,她对旁人的关切与温柔种种压在心头, 勾出林晏心中积压依旧的无力与烦躁。 她还真是愚蠢又嘴硬, 胆大包天做下这样的事情, 不见棺材不落泪,到了这种地步仍然不肯说真话。 她不说真话,难道觉得这样可笑的谎言就能够瞒过他吗? 真是一点都不听话,他都已经再三向她表示心中只有她了,可她还是做下这样的错事。 林晏眼中冷嘲一片,“是你害死了他。他那么年轻,不会突然死亡。你用了什么手段?” 明明已经努力解释,结果好似更让林晏认定了她害死沈庭玉的事实。 南乐眉宇间已显出薄怒,气得面上微红,不悦道:“空口白牙的污蔑人,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这样说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死了他?” 林晏神色中掩不住失望,“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讲过许多遍我与他并无男女之情,更无你所想的那般龌龊。你为什么不信我?” 南乐应声,“我知道你们没有男女之情。我信你。我信你。我信你!” 她一时头疼,忍不住心下暗道,又不是男女,你们哪来的男女之情。就算你有这个心思,沈庭玉他也不会愿意的。 林晏未曾料到南乐会有这样的回答,他沉默下来,凝眸去看身前的少女,心脏跳的极快。 南乐抬眸看着他,眉心微蹙,似有几分无奈,面上染着浅浅的薄红。 心下思绪繁杂,他低声道:“你当真信我?” 南乐察觉到手腕上的力量松了一点,马上抽回手,斟酌道:“以前是有过怀疑,但现在我相信你和沈庭玉并无男女之情。” 而且一定也没有多少交往,不然林晏不至于连沈庭玉是男子之身都未曾发现。 想了想,南乐又觉得林晏其实也有点可怜,他被沈庭玉捅了一刀,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 那段日子里放沈庭玉跟他在一起相处,他虽然未必察觉到危险,但的的确确增加了不少随时可能丧命的危险。 他自己根本不知道多少次已经在生死线的边缘游走。 他们马上就要分别,既然她已经好好向光曜道别……也是该跟林晏道别的。 至少相识一场。 林晏听见南乐这样的话,他晃了晃神,一时之间竟觉出诸多复杂的心情。 南乐正色道:“林晏,过去的那些事情都过去了。遇到你的时候我太小了,什么也不懂。很多事情怪不到你,我那时的确太容易相信别人。你教会我了不少东西。” 比如说不要轻易相信男人,比如说成婚不能连一纸婚书都没有。 林晏眼圈微红,他低头看着她,表情让南乐感觉有些陌生。 “南乐,当初是我不对。我不是人,但我不是真心想要伤害你。我也没想过离开你。我那时不知道我……” 我不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南乐打断他,她移开目光,平静的笑了笑,“林晏,你马上就要回南朝,我就祝你一路顺风吧。” 林晏面色一白,“什么意思?什么叫祝我一路顺风,难道你不跟我一起走吗?不跟我一起回南朝吗?” 南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当然不会跟你一起走。你的家在南朝,但我去南朝干什么?” 林晏怔在原地,他盯着她的眼神一瞬间变了,变得阴鹜,这样的目光让南乐很心慌。 她自觉该说的话都说完,不想再跟林晏纠缠什么,她快步离开。 林晏没有再追上来,但南乐走出很远仍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好似芒刺在背,刺得她心头更加发慌。 满天飞雪,山野一片雪白。 一行车马慢慢行走在雪地之中。 卫博陵拍掉肩头银甲上的积雪,望着不远处的营帐,勒停马匹,深吸一口冷气,顿生出满腹的紧张与踟躇。 十日一晃而过,他做足了种种准备,但一想到要见到这多年未见的女儿,生出满腹柔情的同时又好似一个马上要面临师长考校的学生,不自觉的紧张。 他亲手抱过她亡故的兄长与姐姐,却从未抱过她一次。 他未曾在她尚在襁褓中的时候抱一抱她,也没能在她牙牙学语之时,教她唤一声父亲。 现在小姑娘都已经长成了大姑娘,面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恐怕也很难马上就生出孺慕之情。 彼此虽流淌着至亲的血脉,却实实在在是完全陌生的人。 他自是想要好好照顾她,好好的弥补她一番以全心中缺憾。 但他却不知道她性格如何,当时在将军庙虽见过面,但他不敢贸然上前相认,只是一旁静静旁观。 南乐面对林家那小子的时候倒是有几分肖似她母亲的爽朗泼辣,但大多数时候他见她对待旁人,又觉得这孩子内向温柔,性子乖顺。 他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以至于对于自己为她准备的种种都没有信心与把握能让她接受。 那一日临别之时,她坐在山石上一个人哭泣的样子留在他的心底,让他这连着几日都总牵挂着,担忧着。 一旁的副将笑道:“这么多年来,末将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将军如此紧张。” 军中书吏只道:“也难怪将军这般紧张,小姐与将军失散了这么多年。为人父母见到失散的孩子又怎能不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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