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乐还未及反应, 刚撑起的身体便整个被压回了床榻。 她被吓得面色惨白,尖叫了一声,用力推搡身上的人。 林晏攥住她的手腕, 她被迫双臂抬过头顶,动弹不得,“是我。” 南乐终于看清了身上人的脸, 林晏眸光是散的, 并不聚焦,英俊的眉眼因为酒意而蒙上一层浅浅的红,几缕发丝自他肩头垂落。 他低头凑近她,极为认真的看着她。 南乐闻见了浓重的酒味, 看见林晏的脸, 她心中惊恐消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不虞。 对上林晏的目光, 旁人或许会将他这样的眼神误读为柔情。 但南乐只觉得他多半只是醉的连人都认不清了, 在努力辨认她是何人。 林晏低下头, 他轻嗅着她的气息。 没有潮湿的水腥味,不再有江水与风的气味,也不再有苦药的清香。 浅淡芬芳萦绕在鼻端, 馥郁花香幽幽弥散于长发之间。 她像是一朵从泥土中生出, 在他未曾注意之时已经悄悄开放的花。 可他想要从这朵花上找到一点旧日的泥水。 他所贪恋的不是花开的芬芳, 只想找出曾经那一把躺在他掌心中温暖的灰烬,不起眼的,脏兮兮的,带着温度,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灰烬。 南乐侧过头躲开他,难以忍受的厌恶。 她眉宇间冷如月光,挣动着双臂,“林晏,你又喝醉了。赶紧放开我。” “我没有喝醉。”林晏似乎并不满意她的挣扎,他腾出一只手轻抚着她的面颊,薄唇牵出一抹笑,贴近她的耳边,“我认得出来你。你今晚真美。” 他肯定喝醉后抓到任何一个女人都这样说。 过往她不是没有见过他喝醉酒的样子,却没有见过他这样一面,归其原因大概是自下船之后,他喝酒就尤为肆意,回家之时已经是喝的烂醉如泥。 清醒的时候,他也没了在船上那般伏低做小的兴趣,看向她的目光总带着冷嘲与不耐。 什么时候林晏都一样骄傲,一样的看不上她。 此时这样的话,他一定对红房子中的那些女人说过千百遍。 他怕是将她视作了那些女人。 南乐无法控制的恶心和反胃,神色之间难掩厌恶,“你认错人了。” 林晏看着自己几日来费尽心思,使尽手段,也想要再见一面的女人。 她说他认错人了,表情那么嫌恶,好像他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个肮脏的乞丐。 酒意烧热的脑子昏昏沉沉,却将一切情绪都数倍放大,连同心痛也是。 林晏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压下心头密密麻麻的痛,声音低哑,“我……我不可能将你认错成别人。我向你保证。” 南乐的声音跟眼神一样冷淡,她没有兴趣跟醉汉纠缠,甚至已经有些不耐他的醉话。 “你放开我。” “你是不是恨我?” 南乐瞳仁紧缩,并不是因为林晏的话,而是因为她察觉到他试图用膝盖抵住她的双腿,分开她腿,将一只腿伸进她双腿之间。 她神经都绷紧了,本能紧紧合住双腿,用力挣扎,“你喝醉了。” 她的反应太激烈,林晏只得愈加用力摁住她的手腕,整个人都覆上来将她按在床上。 林晏眯了眯眼睛,因为两相纠缠而喘息加重,英俊的面庞许是因为热意,沁出薄汗。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心里有一根弦断了,神色变得极为难看,“从前我们相拥而眠,你可从没有这样害怕过我。阿乐,你在害怕什么?” 他看着身下的姑娘,她那么干净,干净得他都没舍得碰过一次。 是谁在他没舍得涂抹的白纸上涂抹上了这样不该有的一笔? 南乐面上一瞬失了色,她仓惶的望着林晏,“你在说什么?” 林晏见她这般反应,心火欲烈,指骨捏着她的手腕,手背暗青色的经络从皮肤上凸起来,“是谁教会了你这种事情?” 南乐疼得颤抖,却是沉默着咬住唇瓣。 林晏见她瑟瑟发抖,隐忍着怒火,俊朗的面目还是微微扭曲,慢条斯理的柔声诱哄道:“阿乐,你不知事。到底是谁教了你这些下流脏污的东西?那人未必存了好心,你可别稀里糊涂让男人给教坏了。” 南乐眼圈微红,抬眸望着他,一直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愤怒与委屈,过去被欺骗,被践踏的耻辱如同浪潮一般涌来,将她淹没。 “若没有人教我,林晏,你准备这样继续骗我到何时?我什么都不懂,是不是才方便让你欺骗戏弄。” 林晏攥着她手腕的手指一松,在南乐的目光下脸色铁青,竟生出难以言喻的慌张。 若她已知道人情伦理,知道夫妻敦伦。 那他过往对她哄骗的那些鬼话,曾在她身边无所顾忌做下的事情…… 林晏所有的怒意都僵硬在面上,一时竟不敢望向她的眼睛。 南乐鼻翼一酸,泪珠在眼中转了一转,如珠般滚下面颊,“这等下流脏污的事情,你林晏不是最擅长了吗?你过往做的少了吗?在外还不够,你不是将人带到了我的床边,当着我的面做了个痛快吗?” 那时她什么都不懂,没有人教过她,没有人教过一个女人和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没有人告诉过她孩子从何而来。 她从旁人的态度中知道林晏去红房子是对不起她,但她对于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晏在何处对不起她,始终懵懂无知。 因为懵懂无知,连丢失了重要的东西都不知道那丢的东西是什么,究竟有什么意义。 林晏只要愿意留在她的身边,留在没有父母,没有钱,卑贱又不识字的她身边,她就已经十分开心了。 在南乐终于搞懂这件事时,才知道过往记忆中那样的情形有多恶心,旁人看向她时的怜悯与嘲弄究竟是为什么。林晏那般神色又是为何。 那时林晏面色不好,南乐甚至觉得是她做错了事情,是她说错了话,是她打断了他的‘游戏’。 林晏自己都不知道眠花宿柳与多少女人共枕而眠,是他先不要她的,是他嫌恶她,是他将她丢在船上,丢在家里,拿可笑的谎言将她从头骗到了尾,给她带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 此时又凭什么来质问她?! “林晏,那一日你在我床边做起那等下流之事是不是很痛快?是不是格外的刺激?见我懵懂无知那样好哄骗,你是不是很得意?” 林晏在黑暗中僵硬得好似一尊雕像,想要说什么,但好像说什么都无从开口。 那时她几乎算是将他抓奸成双,却三言两语就被他哄住,甚至怕他不高兴,怯生生的问他,‘林晏,你是不是不高兴?我刚才说错话了吗?’ 他怎么回答的……他让她别胡思乱想,让她赶紧睡觉。 她一心想要留下他,她问他,‘我睡醒了,你还会在对吗?’ 他这时脑海中反复都是那一句话里小姑娘怯生生,慢吞吞,生怕他走的语气。 那时的小姑娘好乖好懂事,懂事到总是小心翼翼的瞧着他的脸色,惯着他一次比一次更肆无忌惮。 怎么那时,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为什么他没有回头?为什么他不在她的床边好好等着,陪她睡一觉,等着她醒来让她第一个见到他? 南乐察觉到他力量的松动,马上用力挣脱出双手,一只手抄起床上的石枕砸在了他的身上。 林晏起身想要躲闪,却一个不小心从床上翻了下去,不知道撞在那里,沉闷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零零散散的掉了下来,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滚远了。 南乐坐起身去看,却见他已经倒在床下昏了过去。 银紗一样的月光透过模糊的窗纸,投在旅馆的地面上,一颗颗光泽明润的珠子散落一地,折射着幽冷的月光。 南乐侧耳听了听,见外间似乎并无半点响动。 这个时间,大概所有人都已经睡熟了。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愤愤踩了林晏一脚,踩着珠子差点摔一跤,只好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寒风涌了进来,明月下之下,窗边生着一棵枯树,后院小门外便是马厮,拴着数匹良马。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马厮中的一匹温驯的黑马抬眸望着她,打了个响鼻。 王宫,乾坤殿。 画堂人静,翡翠帘前月。 龙床锦帐里,沉睡的少年正沉湎于一场好梦之中。 梦中一片喜气洋洋的红,龙凤喜烛,火光摇动。 他轻轻挑起朱红的喜帕,眼见着红布下一点点展露的女子面容,心跳如擂鼓,生出无限的甜蜜柔情与喜悦。 南乐仰头望向他,眸光清澈,“玉儿。” 沈庭玉心口一软,“娘子,今日该改口了。” 南乐张了张口,却又是羞涩的叫不出口,咬着唇瓣,一双明眸盈盈的望着他,似是为难极了。 沈庭玉最是受不住她这样的眼神,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姐姐,别这样看我。不唤便不唤吧。总归你今日已嫁了我。” 南乐长睫一颤,她看着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嫁衣,神色之中似生出一股茫然,“真的吗?我已经嫁了你?” 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包裹住了沈庭玉,他伸出手想要抱住她,告诉她当然她已经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却抱了一个空。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南乐朱红的身影消散在了他的眼前,沈庭玉费力的睁开眼,留给他的只有漆黑一片的夜色,身畔冰凉空无一人。 他望着明黄色的床帐,心中怅然若失。 只是一场梦…… 他在心底宽慰自己,告诉自己没有关系,南乐现在应当已经被卫博陵接回去了。 他已经在命人准备各种礼品,准备大婚的种种流程。 很快,他们就会成婚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媒正娶。 殿外传来争执之声,沈庭玉隐约听见了南乐的名字。 他坐起身,快步走出寝殿,推开大门。 “赵内史,殿下忙了两日,这会儿才合眼。抱歉,就算是您也不能无诏擅闯。”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有要事!要事!” 赵小虎与当值的侍卫在殿门外吵得热火朝天,各不相让, 二人听见开门声,回首见到沈庭玉出来皆是一怔,齐齐俯身行礼。 沈庭玉抚了抚额头,眼下一团青黑,“怎么了?你们在吵什么?” 赵小虎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他在东宫时。她便是他的内史女官,负责他的文书往来,总管东宫上下。 此番他们攻下王城,更是多事之秋,她需要忙的事情很多,若无大事不会半夜前来。 “殿下。”赵小虎张了张口,方才十万火急的嚷着要见人,此时对上沈庭玉的目光,她却是一时不敢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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