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乐迟疑的看着死兔子,又看了看这只鸟,“这……是给我的吗?” 鸟似乎能听懂她的话,用爪子将死兔子扒拉了两下往她面前又推了推。 冬日山里的猛兽大多都在休眠,就算没有休眠,大多数动物见到火光也会逃走。 但这只大鸟似乎并不怕火也不怕人? 四目相对,南乐看着它,它也歪着头看着她。 南乐不由得轻声道:“那一堆也是你要送给我的吗?” 鸟当然无从回答,南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认真的对它道谢,“多谢你。一晚上就抓了这么多,你真的好厉害,辛苦你了。” 大鸟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似乎也蛮开心的。 南乐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从角落里拖出两根干柴点燃。 大鸟扑闪着翅膀往后飞,想要躲开火焰。 南乐怕它撞在石壁上折了翅膀,连忙捞了一把,大鸟倒也不挣扎,挺沉一只鸟任由南乐捞进怀里。 南乐没想到这鸟这般乖顺,忍不住笑着揉了几下它暖烘烘的前腹,将它放回地上。 她抽出小刀,处理兔子皮,大鸟安静的往她身边凑了凑,用暖烘烘的翅膀挨着她,看她把兔子处理一番,插着树枝慢慢烤熟。 烤好的兔子,她笑眯眯的先切了一只腿给鸟,“这只兔子好大,如果是活兔子的话就更好了,先放血再烤出来会更好吃。” 看着鸟低头吃肉,南乐忽然发觉它翅膀下似乎绑着什么。 两口吃完肉,大鸟仰头盯着她手里的兔子,南乐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它的翅膀,见鸟无动于衷,她才小心翼翼翻开它的羽毛。 果然见翅膀下面藏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大鸟十分温驯的展开翅膀,似乎在示意她可以取下竹筒。 竹筒中是空的,南乐的心跳却加快了。 这只鸟十分亲人,还会主动叼回猎物给她。 她知道关外的异族素来有训练猛禽的习惯,靠近关外的权贵人家多多少少都会沾染一些胡人的习俗,至少金平城本地的大户人家们就很喜欢养胡姬,也挺喜欢从胡商手中买驯养好的猛禽。 它的主人是谁似乎不言而喻。 只是可惜此处没有纸,她会写的字也不多。 南乐将竹筒重新放回去,摸了摸鹰的脑袋,“你的主人是谁呀?你为什么会跟着我?是他让你跟着我的吗?” 鹰当然不会回答,它只会吃得满嘴流油。 王城大定不过三日,便收到战报。 原来自北靖动乱,边关便又烽火狼烟起,柔然趁着内乱之机,渡冰河来攻,三日之内一举攻下数城。 前去御敌前后三位将军皆被斩于马下,一时北靖士气低落,两军再遇,从上到下皆望风而逃。 沈庭玉收到战报之时,柔然军队已经长驱直入,逼近王城,仅剩三百里。 另一面,襄州又传来消息,贺羡得知自己的爱子陷于敌手,怒不可遏,点兵三万从东来攻。 一时之间,柔然与襄州,一北一东,竟形成了两面包抄之势。 沈庭玉看着镜中的自己,晨曦的黯淡光芒勾勒出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是的,一个男人。 一袭崭新的圆领短袍,脚踩乌皮靴,锦缎净黑的如鸦,赤红火纹,金龙随身飞,怒目圆睁的龙眼无端压得人心头生寒, 刚入殿的赵小虎眼见着镜前的人一怔,下意识揉了一下眼睛,这才确定没看错人。 跟在沈庭玉身边也有些年头了,可她什么时候见沈庭玉穿过男装,便是太子的衮服便也从来只是压在箱中落灰罢了。 不过她倒也能理解,往年沈庭玉不着男装是难以面对,如今着男装,大抵是因着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女子情窦初开有了欢喜的意中人,便要开始绣嫁衣,好生打扮,学着做个漂亮的女人。大抵男子也相同。 只是这有过心爱的女子,却又生生失去,再一次成了孤身一人,滋味想必好受不到哪里去。 镜中人神色凌锐,再无过往的半分无害妍丽的模样。 赵小虎压下心头的诸多感叹,低下头,“殿下,今日朝中有几位大人一起上书,说那贺羡贼势汹汹,为保天子,请求迁都。” 沈庭玉轻瞥她一眼,眼底的阴鹜好似已凝成霜。 赵小虎被瞧得脊背生寒,将头低得更狠了一些。 东宫属臣都心知贺羡为了一个儿子怒不可遏未必是真,想要趁虚而入却绝做不得假。 柔然与北靖是多年的死敌,但沈吞云私下里却与柔然不清不楚,此番柔然来攻,多半是收到了沈吞云的求援。 沈吞云一条贱命当然没那么大的面子能够请得动柔然,他的求援信中必定向柔然许下了割地甚至是称臣的条件。这才能让柔然来的这样快,好像一条闻见肉味的狗。 跟在她身后入殿的几人之中,一个性急的武将高声嚷道:“为保天子?我看是他们是吓得快要死了,迫不及待想要弃城而逃!沈吞云真是养出了一帮好奴才。这才过了几年?先帝当初靠什么立国?靠的就是痛击诸胡。如今倒是要被一个柔然打的要迁都了!滑天下之大稽!” 另一个文臣笑道:“殿下,按照您一早的安排。宁国公何固当街毁掉了自己家中所有的车马。受到他的感染,许多勋贵这会儿都在毁车。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又一人忧心忡忡,“殿下千金贵体,如今方才新立为君。就此亲征是否太冒险了一些?” 沈庭玉面无波澜,系上腰间十三环金带。 少年人转过身,一双嗜血又不驯的眼睛扫过众人,眼底戾气浓重,“乌合之众罢了,此来一扫而尽也算干净。” 赵小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作战安排。 沈庭玉一一将职责与工作分发众人,又是一番战前动员。 一群人无不正色慨然,各自领命退去。 独独留下两人,瘦削的男子从怀中抽出一封密信,“匈奴传语,可借兵祝殿下一臂之力。” 沈庭玉淡淡道:“代价呢?” “殿下他日登基,可与匈奴结为兄弟之盟,对匈奴开虎关,一同南下。” 若是一年之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应下这桩无异于与虎谋皮的交易。 匈奴一旦入关想要再将他们驱逐出汉地,便不是轻易能够做成的事情。中原腹地,乃至于南方,这片土地上的汉人都会在异族的马蹄下遭受灭顶之灾。 可他不在乎。他一点都不在乎生灵涂炭,也不在乎会死多少人。 那时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就像是漆黑肮脏的血池,他在乎的只有踩着所有人的尸骨登上最高点,他想用无尽的鲜血填满这个血池,为他换来一刻的欢愉。 可现在不行。 沈庭玉艰难的克制着心中的愤懑与杀意。 他能让这世上再死那么多人,这个世界的人要多一点,再多一点。才能让南乐看见她心中所愿的太平繁华。 “信放下,你回去告诉他们。我要一点时间考虑商议。” 殿中只剩下两个人。 赵小虎躬身道:“殿下,已经查明南小姐被林晏所掳,一路被挟持着南下。此时已至新京。” 贺羡与柔然的来攻早在沈庭玉的意料之中,但南乐的被掳绝非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沈庭玉长久的沉默,垂在身侧的手在袖中用力攥紧。 一直以来隐约的猜测变成了现实,沈庭玉难以控制自己胸口中横生而出,几乎要沸腾的怒火与杀意。 林晏算是什么东西?一个出身落魄士族的废物罢了!这等废物在他手中并不比杀一只狗更难。杀他十次都难抵他对南乐造成的伤害。 他竟敢!他怎么敢? 赵小虎觉得这种沉默比沈庭玉大发雷霆还要让她更心惊胆战。 沈庭玉起身,拿起桌上的宝剑。 “将此剑交由卫博陵,告诉他南乐的去向,贺羡交由他,他必须荡平襄州为我开一条南下的路。三日,三日后,我会击退柔然南下与他合力。” 此时当然不是取江南最好的时机。 北靖长于骑兵,但不善水军。此行又如此仓促,未曾提前做足种种准备,粮饷是个极大的问题。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唯有速战速决,以最快速度打进襄州贺羡的老家取尽襄州粮草,以骑兵南下击破安州,再破扬州,破南朝门户而直入一途。 这是注定艰险万分的一条路,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好想南乐,想要再见她一面,想要抱一抱她温暖的身体,告诉她别怕。 无论为了再见她一面,需要他支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不想让她伤心,也不想让她等太久。 就算是踏着尸山血海,万劫不复,他也一定是要去见她的。 赵小虎悚然一惊,难言心中的惊慌。 如此一来,留给沈庭玉御驾亲征击破柔然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三日。 短短三日,差不多只有一次交锋的机会,沈庭玉必定会在第一刻就将所有的筹码压上桌,这简直就是在以命相搏。 但不得不说,面临这种挑战,想到几乎已经可以预见的险境。 赵小虎反而感觉到一种隐隐的兴奋与期待。 若非天生嗜血,期待冒险,她又怎么会如此肝脑涂地的跟随沈庭玉。 若这一战真能如沈庭玉所愿,必定震慑九州,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为千百年后的世人所津津乐道。 不必询问,光看苏唯回来时的神色,林晏便已经知道今日又是一无所获。 房间内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看林晏的眼睛。 林晏目光扫到谁身上,谁的头就低的更厉害一些,他慢慢收回了眼神,散漫的垂下眼,将桌上的一封已经封好的信推向了苏唯。 “你明日不必再找了,这封信替我送去渝州长史刘微府中。他家离此只有八里。” 苏唯本是流民,为讨一条活路,投到晋州都尉许海的麾下,靠着一笔又一笔实打实的军功才混出了头。 其实这一趟护送之路他走的称不上心甘情愿。 更别提这寻人寻了两天,他找林晏的女人找的每日灰头土脸,受尽了窝囊气,却是一无所获,心中更是窝火。 这女人好像长了翅膀一般,就这么飞了。怎么寻都寻不着。 冬日按理来说,最是好寻人,漫山遍野的花木不见草叶,一眼望去哪里能藏得住人,偏偏这一次就是寻不到。 此时听见林晏说不必再找,他方才松了一口气,又听见他要送信,马上驳斥道:“此次护送林公子南下,许将军多次叮嘱我要一路小心,切忌不可引人注目,不能走露风声。林公子,我们已经在此地耽搁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你那位如夫人,她说不准早已经跑了,您还是速速动身回到南朝去吧。这封信也实在没有送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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