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带着勤王妃的牌子道明来意,守阁人略微思索,便道:“二位请随我来。” 守阁人把薛彦与舒星带到阁楼一角,翻了片刻,他就从最底层的书架里面翻出两本厚厚的册子。 册子从书堆里抽出来的时候,灰尘四起。 守阁人把两册书拍打了几下,觉得干净了,才把书递给薛彦与舒星。 夜色渐深,藏书阁里光线昏暗。 薛彦想把这书带回去慢慢看,守阁人也没阻拦,只是交代看完送回来即可。 两人抱着书往起春斋走。 月光稀疏,散落在回去的石道之上。 舒星借着月光,随便翻了两下。 这书上的笔迹他没在医馆里见过,应该是其他大夫写的。 书页老旧,边缘发黄,墨迹偏淡。确实是很久之前的书册了。 “师父……”舒星粗略地翻了一圈,心中生疑。 “怎么?”薛彦侧目睨了舒星一眼。 “我怎么觉得这事,挺怪的。”舒星迟疑地说道。 薛彦不做声,等着舒星说下文。 舒星想了想,继续道:“若这宅子真的有问题,来给这宅子以前主人看病的大夫把脉案留了下来。不相当于留下了证据?我们手上拿到的这两本前任主人的脉案……是真的吗?” 薛彦道:“这宅子,是先帝赐下来的。我们目前看到的世子脉案,能生出这种脉象的药材组合非常复杂。少说是用了七十多种药材萃取而成。这几日,我们耗费了几百种药材,才配出四种可能导致世子脉象的药。从脉案倒推用药,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寻常医师做不来,自然也就无从查起这宅子的问题。” 说到这,薛彦遗憾地轻叹,道:“即便是我们倒推出来四种方子,还不是没推对?不然我们为什么要还要找以前主人的脉案?” 舒星觉得有理。 从脉案倒推下药的方子确实不是容易的事。 可能这世上除了薛家人,就没人会这种做法了。 因为薛家人从小学医,有一门功课就练从脉案倒推方子。 正常大夫会从切脉开始,只是一般疑难杂症,看过的医师颇多。越是恶疾,那病重之人吃过的药就越多。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好好地保留前面大夫开的药方给后来人参考。 这便需要后面的大夫有从病人脉象倒推药方的本事。 只有知道前面大夫开的方子,后面治疗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这便是薛家人与平常大夫不同的地方,也是薛家人医术高超的原因之一。 要练成从脉案倒推药方并不容易,需要长年积累。 这世间还有许多奇奇怪怪、薛家人见都没见过的偏方,所以他们四处游医,希望能在歧黄之术上有更深的见地。 薛彦已经是这一辈薛家出类拔萃的医师。 面对蔚巡生的脉案,他竟也觉得有些棘手。倒推方子之后,为了保险,他还飞鸽传书给薛家现任掌事薛灿,让薛灿帮他看了方子配成。 不曾想,束茗一来,却没有闻见其中任何一种味道,这不免让他有些焦虑。 回到起春斋,薛彦迫不及待地翻起了这宅子前任主人的脉案。 越看,薛彦的表情就越凝重。 舒星跟着薛彦学医时间不短,天赋异禀。 面对这两副脉案的时候,他也只有傻眼。 “师父……”舒星惊愕地盯着手中的脉案,喃喃道,“这前任节度使的脉案跟世子的脉案,竟没有一处是一样的!” 薛彦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附,是啊,这两个人的脉象竟然全然不同! 蔚巡生身体发育的没问题,只是总有胸闷头疼的毛病,而且病发的时候非常严重,这很明显是被下了药。 可若是说是这宅子有问题,那脉象应该跟前任节度使一样。 为何是全然不同的两种脉象呢? 薛彦抱手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舒星倒是没有薛彦那么重的负担,他盯着手中的脉案,喃喃道:“师父,我们要不要先把前任节度使的脉案用药,给倒推出来?” 薛彦点头,眼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蔚巡生这脉案太蹊跷,恐怕不是中毒这么简单的事。 而且薛彦注意到,这脉案,只有两年记载。 薛彦注视着前任节度使的脉案最后一页,沉默良久。 * 从上次束茗去帮薛彦闻药一晃便过了十几日。 正月已过,到了二月里。 束茗每天心里都想着薛彦那边,总想派人去问问进度。 可她看蔚巡生每日按部就班的上操、用早膳跟她一起去上学,丝毫不在意薛彦那边的进度,本来有些焦灼的情绪,渐渐舒展开来。 束茗开蒙极快,半个月的功夫就已经把三字经里面的字认得差不多了。 现下她也能看上下字,靠猜就能读一些简单的书。 蔚巡生上学自然是没有束茗辛苦,他现在每天都是与先生讨论些时政,巩固之前所学的知识。 春意渐浓,气温回暖。 他每天早早地下学,倚着长廊上的石柱,翻着书。 束茗下学之后总是悄悄地绕到他身后,捂他的眼睛,与他玩笑。 蔚巡生自从搬出春生阁之后,身子一日强过一日,竟再也没有出现过胸闷头疼的情况。 勤王妃这些时日心放下不少,只是一直想着束茗肚子,希望她肚子里有动静。 入春之后,寒风渐弱。 春日暖阳,洋洋洒洒倾覆大地。 勤王府的桃园里无数的桃树已经抽出了新芽,有些向阳的枝上打了一个一个粉色花骨朵。星星点点地缀在层层新绿之间,春意喜人。 万物复苏,全然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时节。 每日晨起望着,窗外粉红雪浪、粉妆玉砌的花海,神迷欲醉。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束茗脑子里忽然就蹦出这么一句,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蔚巡生侧目轻笑,问道:“何时看的周朴的《桃花》?” 束茗不好意思地回道:“昨日见你在看诗集,便趁你沐浴的时候翻了几页,只认全了这一句,便记住了。” 蔚巡生赞道:“已经有了名门闺秀的模样了。那些闺阁女儿在一起,说是有才学,也不过就是随口念几句应景的诗罢了。” “真的?”束茗总觉得自己还差得很远。 蔚巡生点头道:“以前身子好些的时候出去走过宴,隐约听到过。女儿家不走仕途,读书识字也不过就是修养身心,方便日后管家看账罢了。” “那我是不是字认得差不多了……母亲就不会再给我请先生了?”束茗紧张地问道。 蔚巡生见她好学,笑道:“你若是该读的都读完了,可以跟我一起去上学,旁听我的课。” 束茗连连点头。 她高兴万分,因为她终于逐渐融入了他的生活。 “主子。” 周年一路小跑进了屋,气都没喘匀,便道:“前厅有事,大家都没主意,特来回禀世子。” 蔚巡生蹙眉:“母亲呢?” “王妃一早便去了姚府,王爷在校场上。”周年低头回答。 蔚巡生应了一声,周年进屋拿了一件披风,便跟着蔚巡生去了前院。 路上,他问周年何事。 周年回答:“前院来了一个人,自称是世子妃的父亲,说是不见到世子妃不回去。那人无赖得很,门房怕他生事,便先把人放进了前厅。” 蔚巡生眯起了眼,问道:“那人可说了自己姓名?” “说了,”周年道,“说是名唤束河。”
第53章 父亲 束河…… 蔚巡生侧目去看跟在他身边的蔚济。 蔚济大惊, 连忙上前两步道:“爷,之前去接人,我们都是乔装去的。接人的车都是用的牛车, 走了很远, 到了驿站才换的马车。这事我们做得小心, 绝不可能有差错。” 蔚巡生嗯了一声:“应该不是你们接人的时候出了问题。若是你们出的问题,以束河那秉性,忍不了这么久。” 是……后面有人去跟束河说了束茗进了勤王府? 是束茗的弟弟, 束叶? 蔚巡生转念一想,又不对。 束叶才进军营, 还没有假期。他现在日日上操, 还能看见束叶在校场上训练。 束河一向对他们姐弟俩不管不顾,束叶只想着束茗, 并不想回家。对自己的父亲也没多深的感情。 束茗在勤王府的事, 应该不是束叶说的。 “蔚济就别跟着进去了,他认识你。” 蔚济当即停住了脚步, 欠身目送蔚巡生。 蔚巡生从后门进入前厅, 看见一个浑身脏污的中年人翘着二郎腿,瘫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果盘, 用自己黑乎乎的手捏果子吃。 不用走进那人,就能闻见一股酸臭味。 蔚巡生蹙眉, 站定在十步开外的地方, 双手拢在衣袖里, 望着束河。 束河见来了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立即放下果盘, 目光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着锦衣, 眉清目秀,贵气逼人的少年。 看了好一会,他才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懒声懒气地摆摆手,说道:“让你们家大人来,我不跟小孩子说话。” 蔚巡生根本不想看他,这人多看一眼,都是污了他的眼。 “既然如此,”蔚巡生回身,“送客。” 周年得令,立即要去请人。 束河哪里见过这样冷静的孩子,当即觉得自己有点搞不定这小孩。 束河也不傻,他当然是在府外面蹲了好几天,眼看着府里的正经主子都出门去了,这才上门闹事。 想着府上无人主事,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他赖在门口,门房确实也拿他没招,只得把他请进来。 不曾想,这府里还有个小孩。 他出口唬人,竟然没唬住这看上去金尊玉贵的少年。 眼看着周年要把他拖出去,他当即一个翻身滚在地上开始撒泼:“我不走!你别碰我,你碰我我就不起来!你把我丢出去,我就到街上说你勤王府打人,还强抢民女!你别碰我!别碰我啊!” 周年哪里见过这种市井泼皮,看束河毫无礼义廉耻地躺在地上打滚,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蔚巡生冷笑缓步向前,一步一步逼近束河。 束河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气场就这么压了过来,哭闹的声音霎时间停了。 “是何人告诉你,你女儿在勤王府的?”蔚巡生低头睨着束河,问道。 “勤王府?”束河倒吸一口凉气,问道,“这里是勤王府?” “你来闹事,连来的地方是哪都不知道吗?”蔚巡生眼眸微眯。 束河眼睛转了一圈,当即又躺在地上:“我管你这是哪里,我就是要见我女儿。我他娘的在家里饿肚子,她凭什么在王府吃香的喝辣的!让她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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