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不言只是从小被圈养在宅院里的小麻雀,能扑棱翅膀站在树枝上已经是极限,九万里之上的风景究竟如何她今生都难以想象,她只能仰望,而不能共话,既然如此,又谈何情投意合。 沈不言抬头望了眼蓝天,缓缓吐出口气。 等长丰等人走远后,朱清漪还是从树背后走了出来,拦住了祁纵。 其实沈不言很敬佩她的勇气,可以这般勇敢地表达爱意,争取自己的幸福。沈不言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自卑与瞻前顾后,羡慕地想到,她定然是从小被家里宠爱着长大。 沈不言对祁纵道:“我离开会儿。” 祁纵还牵着她的手,被她轻轻挣开了,祁纵看了她一眼,重新握了回去,方才对朱清漪道:“没有什么话是阿言不能听的,你若真想讲,就这样讲罢。” 朱清漪咬了下唇,看了眼沈不言,在沈不言以为她会退却时开了口:“可能将军已经不记得在一年前的马球赛时,曾经救过小女了。” 祁纵道:“我记得。” 朱清漪的眼睛亮了起来,沈不言细微地皱了下眉头。 祁纵道:“因为这事,你父亲不只一次提议过两家结亲,我被他说得有些烦,所以忘不掉。” 这话说得委实有些不客气了,朱清漪的脸蹭地红了。 祁纵道:“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朱清漪缓了下,方才道:“我今日是来跟将军亲自道谢的,也是想把自己爱慕将军的心意亲口说给将军听。从一年前我就想做将军的娘子,若将军今日身边站着与可以比肩的爱人,我大约也作罢,可偏偏只是一个妾……所以我想将军给个准话,将军究竟喜不喜欢沈不言,若是真的喜欢,为何她迄今还只是个妾室?” 沈不言被她大胆的发言惊呆了,继而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她问了个什么问题,便有些不自在。 祁纵和自己还能成为什么关系,就算祁纵不在乎家事,但两人也不相配,她根本不在祁纵的择偶范围内。 有些话,说多了,难堪的也只有她而已。 因此沈不言快速地插话道:“将军会娶妻的。” 这话不算错,如果不是避子药事发,祁纵确实想把沈不言扶正了,但可惜沈不言的神色告诉祁纵,她相信自己会娶妻,但不相信自己会娶她。 祁纵沉了沉脸色:“我确实会娶妻。” 朱清漪道:“那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徐家大小姐那样的吗?前些日子听陛下提起来,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与将军相衬的女子,怪不得将军回京这样久,对京中的女子不屑一顾,原来是在陇西就订了情。” 沈不言有些茫然,什么徐家的大小姐,她是头一回听说,祁纵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他只是说过,如果他想成亲,在陇西早就成了,妾都能有四五房了。 这个徐家大小姐是在陇西吗? 沈不言的茫然渐渐变成了苦涩,因为朱清漪接着道:“将军这样快休弃沈氏,是为了徐大小姐吧。” 祁纵道:“你怎么不说我是为了阿言?” 朱清漪一时语塞,若是为了沈不言,她能直到现在还只是个妾室?朱清漪觉得祁纵的问题莫名其妙。 祁纵却觉得浪费时间听朱清漪瞎扯这些,简直是个错误。 别看沈不言平时很机灵,但放到他身上去,脑子就跟离家出走似的,总往他是个负心汉的牛角尖钻,他平日里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就信一句‘天下男人和寿山伯一样,喜新厌旧抛弃自己是迟早的事’。 祁纵拿她这样的想法根本没办法。 因为这是她从小吃够了苦头才得出的金科玉律,祁纵真没办法强硬地剥夺一个被铁蒺藜扎得浑身都是伤痕的人,去停止害怕铁蒺藜的权利。 可他作为被怀疑的那一方也会委屈,也会迟疑。 他不知道同样的话要和沈不言说几次,她才会信,但他也只能不停地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我是认识徐方薇不错,她在她父亲帐下挂帅,因此有过几次战场上的配合,但我仍旧是那句话,若我真喜欢她,为了喜欢,为了前程,我早在陇西就与她完婚,又何必平白给李氏算计。” 他说得直白,一双眼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心勾出来握在手里看。 但沈不言没办法和他,和朱清漪一样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她的脑海里不停地回转着祁纵和朱清漪的话。 “我确实会娶妻。” “将军究竟喜不喜欢沈不言,若是真的喜欢,为何她迄今还只是个妾室?” 因此沈不言只是扬起笑脸,对祁纵道:“嗯,将军说的话,我都记得了。”
第五十四章 床帐遮蔽下来, 挡住了飘渺的月色。 沈不言趴在枕头上,咬着一角锦被,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床帐翕合间飘进来的月色, 她有些看入迷了,伸了手撩开床帐,想将那姣姣月色握入掌心中。 祁纵不满她的走神, 大掌随后追来,将她才自由了半瞬的手又捉回了帐中, 夜色铺天盖地而来,月色消失不见,沈不言合上了双眼。 次日晨起, 便是拔营返京, 沈不言整个人都恹恹的,上了马车就迅速入眠, 睡得昏天黑地。 等回了祁府, 沈不言方才知道祁纵并未将他自己的话当作没意义的风, 他说要禁沈不言的足,直到她生下孩子为止, 便果真如此。 沈不言看着回鹤庭的大门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合上, 狭窄的天空上是一排南去的大雁, 沈不言扶着门框一直看到它们飞远不见, 方才慢慢转身进屋。 在回鹤庭,她不是什么事都没有的,祁纵照旧会在下值后来教她识字,然后是一夜纠缠, 他的精力非常得好, 能把沈不言摇散架, 困倦到次日晌午才勉强醒过来。 起来便是用膳,懒懒发会呆,然后就是练字读书,这样过个两个时辰,祁纵就回来了,于是又是一日的周而复始。 沈不言从前还觉得自己是只能飞上枝头的麻雀,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麻雀尚且还有几分自在,可以飞,她根本没有资格与之相比,她只是笼中鸟罢了。 她只能瞧着树叶一日比一日掉得多,然后忽然一夜北风紧,就这么进入了隆冬。 祁纵更忙了,他连晚上教她识字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了,偶尔几夜回来时,身上还带着浓烈的化不开的酒味。 沈不言从不说什么,她安排热水,服侍祁纵沐浴,滚烫的水从蜜色的胸膛上滑过,肌理分明,祁纵乏累地半睁眼眸,环着沈不言的腰,吻她的肚子:“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他抬头,笑着,眼底却有挥洒不去的阴霾,结实的双臂慢慢收紧,道:“你不会瞒着我又吃避子药罢?” 上次那没吃完的避子药都被祁纵翻了出来,当着她的面,全都扔了,药瓶也被砸了个粉碎。 但最瘆人的是,祁纵望着她把药瓶砸细碎,仿佛砸的不是药瓶而是她,可是等砸完后,又能若无其事地搂住她,吻她。 沈不言时常觉得看不明白祁纵,就因为如此了。 她敛了敛神思,没有应祁纵这声,这样的自白她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说了几回了,说得几乎口干舌燥,表达的词都快用枯竭了,下一次,祁纵还是要问她。 沈不言知道,除非她真的给他生下了一个孩子,他不会信的。 因此沈不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双手捧着祁纵的脸,唇凑上去,轻轻地吻他,道:“那将军多多宠幸我吧。” 小年夜的这一天,祁纵一宿未归,也没差人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沈不言秉着蜡烛等到子时,觉得也算仁至义尽,便熄了蜡烛上床睡觉。 回鹤庭里的火龙烧得很旺,沈不言却一直睁着眼,等到天光微微亮时,才浅浅地睡了过去。 她并没有睡得很踏实,房里有了稍许的动静就能从梦里惊醒,但她依然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因此留音并不知道她已经清醒,就这样隔着床帐的缝隙看她在箱笼里找出一身祁纵的干净衣裳。 祁纵并没有回来。 沈不言盯着帐帘看了好久,久到她觉得此时起身,留音也不会起疑,方才把留音叫了进来:“帮我问一下管事,新年我可否与姨娘一起度过。” 她没有说自己是不是要去庄子上陪林姨娘,她只是觉得祁纵会给她这个答案的。 晚上祁纵就回来了,沈不言没出去迎他,而是在翻一本连环画,她识字日渐增多,看这些小人书已经没有压力了。 祁纵的脚步很轻,撩帘子也很轻,仿佛怕吵到她,但等走到了身边就不管了,沈不言刚察觉到头顶压下了一片乌云,祁纵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他说:“我已经让人明天去把林姨娘接到府里来过年了。” 沈不言眨了眨眼。 从昨夜就开始揪起,发酸发涩的心,到了此时终于可以不用再瑟瑟蜷缩成团,而又可以肆意地张扬开来了。 她的指尖从纸页的缘边滑过,道:“多谢将军。” 祁纵挤她,把她挤到美人榻边缘,快要把她挤掉下去后,又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热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颊上,看她的肌肤飞出樱粉色。 他掀起眼皮盯着她看:“没有别的要与我说了?” 沈不言抱住差点被挤掉的连环画,重新翻到方才阅读的那页后,才不紧不慢道:“没有。” 祁纵的目光登时变得深邃起来,一字一句反问道:“真没有?” 沈不言确定:“没有。” 祁纵嗤笑:“你不是很听安乐的话?之前她叫你与我虚与委蛇,你听了,怎么,现在她叫你守住牢笼,不要再放野兽进来,你就不听了?” 沈不言小小吃了惊。 虽然她早就看出安乐不可信,迟早会为了乐子把她再卖一遍,但也实在没想到卖得这般彻底,而且卖的对象竟然是祁纵。 安乐可真是坑人不浅。 沈不言放下书,从祁纵的怀里起身,双膝紧紧贴着祁纵的腿弯曲着,祁纵松了手,但怕她摔下去,仍旧张开双臂虚拢着,就间沈不言转过身来,用一种仿佛冷笑的神情看着他,偏那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的哀怨,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她指着祁纵的腿:“腿长在将军身上,心也在将军身上,是我能管得住吗?” 祁纵道:“腿随心走,你握住这颗心,就可以了。” 沈不言道:“将军说得倒是轻巧,都道故人心易变,谁真有法子能握住一个人的心。”她的指尖点在祁纵的胸膛上,慢慢地下勾上挑,笑道,“挖出来吗?” 祁纵灼热的目光盯着她,仿佛有实质般,火焰从她的脚心开始烧了起来,那是祁纵的手一寸寸地握了上来,而他的另一只手覆在沈不言的手背上,轻轻往下压,让自己的胸膛拢在沈不言的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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