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静,肖檐微微眯眼,看着他不说话。 那人抿唇,没有丝毫惊慌,又说道:“草民要见寿阳公主。” 他说完,想要挣脱扣押自己的人,却发现根本挣脱不了,只好放弃,重新看着肖檐。 “给本官一个理由。”肖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那人,沉声道:“能说服本官,本官就让你去见殿下。” 那人愣了一下,如实道:“是世子有句话要告诉殿下,世子叮嘱过草民,若是他出事,草民就算是死也要将这句话带给殿下。” “蠢货!” 肖檐嗤笑一声,抬头看了眼天色。 他出来已经几个时辰了,殿下如今应当是要醒了。 勒紧手中缰绳,肖檐正要离开,却听到身后人说:“肖大人,难道你可以为殿下做决定吗?” 肖檐动作一顿,转身看他,周身气压极低:“你说什么?” 那人被他震慑住,却还是深吸一口气道:“难道肖大人可以为公主做决定吗?” “公主都没有说不愿听,肖大人为何要为公主拒绝。” 江淮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人真是不要命了,肖檐如今正在气头上,竟还敢说这样的话。 肖檐看了他良久,冷笑道:“本官不是什么好人,你当真以为本官如此大度?” 那人颓然垮下肩膀,不再说话。 “本官是绝对不会让你见殿下的。”肖檐开口,冷酷道:“若是他日殿下生气,也全冲着本官来。” “肖大人!”那人猛地跪在地上,叩首道:“那烦请大人为殿下带句话。” “世子想问问殿下,成亲那日他送给殿下的东西,是否还放在心上。” 肖檐眸光微冷:“只是这些?” “只是这些。”那人伏在地上,满脸灰尘。 “本官知道了。”肖檐没有说是否会传达,转身驾马离开。 他去的匆匆,徒留身后众人。斜阳照在带有血迹的稻谷上,众人一点一点将此地清理干净,仿佛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楚蘅芜坐在池塘边的凉亭里,沉默看着地上的碎片。 她刚刚想要喝碗梅子汤,只是刚刚拿起,便觉手一抖,瓷碗从手中滑落,摔成了碎片。 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旧日的病魔不断纠缠她,如今她竟连一个碗都拿不住。 往年冬日的时候她时常生病,即便是病的最严重的时候也不会手都抖将碗打碎,可想而知,她如今已经是行将就木。 她没有让绿倚前来收拾,只是低头静静看着地上的瓷片。 这个白瓷碗是西域进贡而来,父皇得到的第一时间便给她送了过来,说她应当会喜欢。 她确实很喜欢,每年夏日都要拿出来用,只是终究没有留住。 父皇的病如今已经好了许多,她却病的越发严重。自从回来后她还没有进过宫,父皇不是没有派人来催过,只是都被她打发回去了。 只是今日见到这个瓷碗,她突然想去见一见父皇了。 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视线里,肖檐弯腰将地上的碎瓷片捡起看了一会儿,低声道:“是殿下喜欢的物件。” 他将地上的碎片全都收起,道:“殿下小心不要被划伤,若是喜欢,臣派人去西域找个一模一样的来。” 楚蘅芜抬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微微蹙眉,问:“你去那里了?” 她一向是不喜欢这种味道的,这总会让她想起严明元杀人时的场景。哪怕在莫黎河已经见过那么多的白骨,那次的场景却总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肖檐伸手为她倒了一杯清茶,不答反问道:“殿下觉得臣去哪里了?” 楚蘅芜摇了摇头,恹恹看着他,打不起什么精神。 她的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了,却还总有一种莫名的死气,肖檐伸手擦过她的脸颊,低声道:“臣回来的太着急,还没有来得及沐浴,殿下不要怪臣。” 楚蘅芜睫毛微颤,有些不大高兴道:“你到底去哪里了,是刑部还是大理寺?” “都不是。”肖檐指尖下意识绻起,声音有些说不定的醋意:“殿下如今恨严明元吗?” 楚蘅芜看着他,薄唇轻启,没有犹豫道:“恨的。” 怎么不会恨,从一开始,严明元带给她的就是无穷噩梦。如果不是严明元,她怎么会这般虚弱,甚至不敢去见父皇。 “他年少时帮了我很多,我不愿写课业的时候是他帮我写的,但是这些统统都抵消不了我对他的恨。” 她说着,又想起了翻雪。若不是严明元,翻雪现在定然蜷在她腿上撒娇,见她不开心时也定然会安慰她。 肖檐静静听她说话,良久,突然道:“他死了。” 楚蘅芜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肖檐,薄唇微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死在了长安城外的一户农屋里,口吐鲜血而亡,不好看,可能会吓到殿下。” 肖檐敛眸,没什么情绪道:“殿下若是想要去见他,臣可以带殿下去。” 他嘴上这么说,可全身上下却透露着浓浓的不情愿的意味,也不知是刻意给她看的还是给自己看的。 “不了。”楚蘅芜沉默了一会儿,拒绝道:“没什么可看的,只是没想到他现在就死了,距离半年还有几个月呢。” “他身上还有不少外伤。”肖檐拇指摩挲着瓷碗,“已经是极限了。” “和静公主被收押刑部,到时候什么结果,还要陛下定夺。” 楚蘅芜没想到还有和静的事情,失笑道:“楚执没有管她吗,他不是一向喜欢那个妹妹吗?” “不会管了。”肖檐道。 话音刚落,一只有些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他的指尖。 肖檐转头,对上楚蘅芜略带笑意的眼睛,心跳漏了一拍。 他突然想,若是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也是极好的,但是没关系,黄泉碧落,他都会与殿下携手,如今日这般。 “肖檐。”楚蘅芜突然开口,“我想见见父皇了。” “臣带殿下进宫。” “好。” 肖檐折子写的很快,洋洋洒洒三叠,折子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却条理清晰,如同大理寺外成片的松。 她们进宫时已经是傍晚,张公公看到楚蘅芜的时候一喜,连忙道:“殿下几月不见又清瘦了,一会儿陛下见了又不知该怎么心疼呢。” 楚蘅芜用胭脂将自己苍白脸色遮盖了干净,如今看起来气色极好,只是头依旧很疼,如今不过是在强撑着罢了。 “父皇呢?”楚蘅芜一只手抓着肖檐的袖子,指尖下意识划了划,勾起他袖子上的线,放在手中把玩。 肖檐不动声色裹住她的手,将两人交缠的手藏在袖子里。 张公公在宫里这么多年,早就修炼成人精了,看见也当作没看见一样,连忙道:“陛下现在正在和太子殿下在御书房内议事,已经说了好一会儿了。” 说完,张公公看向肖檐,赞赏道:“肖大人今日事情做的极好。” 陛下本来就为了太子玄余孽与镇国公府叛国的事情烦闷了很久,如今肖大人直接将那群人一锅端了,可算是解决了陛下许久的心头大患,如今那群人现在就在刑部大牢,只等秋后问斩了。 “运气而已。”肖檐道。 闻言张公公笑了笑,知道他是谦虚,上前为他们将门打开。 御书房里的气氛并不好,隐约之间能听到昭武帝压抑的咳嗽声,楚蘅芜心一紧,步伐加快了些。 “父皇。”她一抬头,便看到跪在殿中的楚执以及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的昭武帝。 楚执脸色苍白,额头一块极为显眼的淤青,身边还躺着的半块茶杯赫然昭示着他头上淤青从何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 楚蘅芜皱眉,下意识抓住肖檐的手。刚刚张公公不还说父皇心情不错,如今为什么这般生气。 “寿阳。”昭武帝见她进来扯了扯嘴角,脸色却依旧不好,却还是没有将怒气发在她身上,闷声道:“寿阳总算是知道来看看父皇了,父皇还以为寿阳要将朕给忘了呢。” 楚蘅芜眼眶一红,缓步走到昭武帝身边,哑声道:“父皇,发生什么事了。” 此话一出,昭武帝脸色一变,掌心扣住楚蘅芜的手,扶着桌案剧烈咳嗽起来。 一瞬间,昭武帝仿佛老了十岁,鬓角的发似乎比之前更白了。他佝偻着身子的时候有种深深的颓废感,而这种感觉,是楚蘅芜从未在昭武帝身上看到的。 父皇是在位二十年,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大刀阔斧整治朝堂,所铸功绩便是放在史书上都熠熠生辉,何曾出现过这般颓废的情况。 楚执闭上眼睛,拿起地上的卷宗,抬手道:“寿阳别问了,都在这卷宗里,拿去看吧。” 他拿着卷宗的手微微颤抖,抬眼看着她的时候是从未有过的复杂与后悔,楚蘅芜看着他手上的东西,突然心一沉,有些害怕了。 肖檐察觉到什么,伸手去接,却被楚执躲开了。 “让寿阳来拿,此事与你无关。”楚执双目泛着血丝,一双眼睛红几乎不成样子。 肖檐眸子一沉,冷冷道:“太子殿下,不过是几步距离,不劳公主了。” 他话里有话,楚执想到寿阳身上的毒,手一松,卷宗落入肖檐手中。 楚蘅芜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额头处更加痛了,她手微抖,缓缓展开。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她却越看越眼花,直到看到末尾处的手印,手一松,体力不支往后退了几步。 肖檐及时接住他,语气焦急:“殿下!” 他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里,他知道殿下如今每时每刻都忍受着落回的折磨,因此不敢掉以轻心。 楚蘅芜抬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瞬间泪如雨下。 她从未想过,母后竟是被人害死的,原来母后可以平安生下她,原本她是可以有母后的。 二十年,害死母后的凶手好好活了二十年,不止坐享荣华,还与父皇生下一子一女,简直是讽刺之极。 肖檐见她脸色雪白,心下一沉,弯腰捡起卷宗,待看清上面的字迹时眸光微缩。 这份卷宗是今日刚刚拿到手的,上面的墨迹未干,还留有墨香,鲜红的手印更是刺目。 谁也没有想到,镇国公被抓,供出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懿皇贵妃。 二十年前,懿皇贵妃还是从赣州前来投奔镇国公的小表妹,却在一次宴会上对还是齐王的昭武帝一见倾心。 那时齐王妃正怀着寿阳公主,齐王将所有心思都放在王妃身上,身边更是侍妾都没有,又怎么会看上镇国公府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 或许是出于嫉妒,懿皇贵妃趁乱给齐王妃下药,最终导致先后难产而死。镇国公得到机会,将她送进宫,以此稳固朝堂地位,谁看了不说好一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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