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就大人有大量。”春财跪在地上,一个接着一个头地磕着。 贺楼伏城听的耳朵吵得慌,一脚踢翻了男人,说道:“去拿个茶壶和热汤来。” “欸。”管家婆赶忙起身应道。 虽然有些于理不合,但七娘不知道贺楼伏城想怎么折弄他,伸出手扒拉了他的衣裳,说道:“公子,要不这是就算了吧,我真没伤着。” 昨夜圆润的指甲缝里扣进去了一排黑线,血渍在甲盖上留下了斑块,干擦是擦不干净的。 手背上水沫子烫出了几块斑点的红痕,贺楼伏城轻轻扫了一眼,说道:“你,抬起头来。” 春财抬起头,一双直鹜的眼睛盯着他打量,如同夜里山中的狼踱步徘徊循着他的猎物。 “几岁了。”贺楼伏城问道。 “四、四、四十有二。”春财回道,呜咽着一口气说道:“公子,您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管家婆手脚利索,提来了一壶热汤,手里还端着个茶壶,猫着腰说道:“公子,都拿过来了。” “行。”贺楼伏城拍了拍衣裳,指着男人说道:“刚才怎么做的,现在给我演一遍。” “是,是。”春财连声应道,偷偷瞄了一眼七娘。 “跪下!”春财指着管家婆喊道。 注水声越来越细,不出意外管家婆没拿稳,茶壶掉到了地上。 和方才说给七娘的一样,东西碎了主子就会借题发作,管家婆挺着个腰,接住了茶壶,里头装了半壶的烫汤尽数浇在身上,发出烫猪拨毛的时的惨叫,让人不寒而栗。 春财识相的退到了一边,把路让了出来。 贺楼伏城站起身来,绸缎面的鞋履踩在红酥手上,碎裂的瓷片扎入烫薄的皮入之下,在地上开出朵朵血梅。 七娘向后退了两步,贺楼伏城以前最多只是扔东西,万万不会做出一些见血的事。 “春财,以后你来当管家。”贺楼伏城压上了半个身子说道,“什么事该听,什么事不该听,要听谁的话,可要把耳朵竖好了。” 管家婆吓得直哆嗦,这些年她背着贺楼伏城送了许多消息出去,不然贺楼轩出事,二夫人第一个不会想到他。 “哦对了,找个人牙子把她卖了,抵上这两个茶壶的钱。”贺楼伏城看着地上匍匐求饶的老妇说道。 贺楼伏城搂着神魂不定的七娘,说道:“回去了。”
第26章 第 26 章 “把手拿出来我看看。”贺楼伏城捧着她的手,说道。 前些日子这双手他可是捧在手里捂着暖,他都舍不得这么糟践,那个死婆娘怎么敢的。 再说了七娘以前伺候他一个人,以后也只能伺候他一个人,犯不着学这些规矩。 “公子,”七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道:“您饶了管家吧。” 为这么个人求他,贺楼伏城觉得不值。 “你起来。”贺楼伏城伸出手去扶她,却被七娘推拒了。 “公子,您就饶了管家婆婆吧!”七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 “饶了她?”贺楼伏城微微怒道:“不可能!” “那,那,那至少让管家婆婆回去,您别把她卖了啊。”七娘支支吾吾道,像是和贺楼伏城商量一样。 “你!”贺楼伏城好心为她出气,七娘还要替那老婆子求情,“吃里爬外的东西。” 贺楼伏城拂袖而去,七娘跟着起身,把他拦在了外面,膝盖禁不住这么折腾,蹭出了血迹。 “除了公子,七娘在府里没有其他的亲人了。管家婆婆以前对我很好,逢年过节她都会给七娘压岁钱,府里的事都是管家婆婆教我的。”七娘一股脑的往外道她的好。 管家婆已经是五六十的人了,就算卖,也卖不出好价钱,只能拉去做些脏活累活。 贺楼伏城不会无缘无故地生气,为了她一个下人大动肝火,一定还有其他事情。 可是她想不起来,只能一遍一遍地道歉。 “公子,管家婆婆不是有意的。”七娘吸了吸鼻涕,说道。 “行了。”贺楼伏城不耐烦地说道,“我会让她去养老的。”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七娘连声谢道,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那日贺楼伏城少见的没有回来吃晚饭,七娘点了盏蜡烛坐在桌上就着咸湿的泪水,大口大口地吞着饭。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贺楼伏城说她是吃里爬外的东西,七娘就忍不住想哭。 可是她又哭给谁看呢? 管家婆婆说的并没有道理,贺楼伏城总会娶妻生子的。 他是公子,将来是要娶小姐的。 七娘能干什么,给他们倒夜壶,带带孩子,端茶送水吗?又或者,有了夫人,她也和管家婆婆一样被卖掉。 公子最不喜欢别人忤逆他,今天她驳了贺楼伏城的面子,与自毁前程无异。 膝盖蹭破了一层皮,跟着七娘的心一下一下地抽疼。 贺楼伏城到夜里还没回来,七娘坐在床边,被褥都没动。 她要习惯冷冰冰的被窝,她只是个下人,能够短暂的拥有这片温度,已是莫大的荣幸。 七娘的屋里已经好几年没动过了,贺楼伏城在她生辰那日把崔龄用过的绣棚架子都搬进去,把她高兴了好一阵子。 那个时候七娘在想,要一辈子对公子好,除了公子,她好像再也找不出另一个和她有关系的人。 书上说的举目无亲,或许就是她现在这样吧? 绣棚上没有丝线,七娘也很久没有拿起针线活了,贺楼伏城什么都给她最好的,连衣裳都不用自己补。 贺楼伏城生七娘的气,一出门就遇上了几个生意上的交情,陪着应酬到了夜里。 贺楼府的灯笼红澄澄的挂在门前,像野兽的獠牙一样,整座贺楼府便是它的肚子。 那夜,贺楼伏城喝了点酒,一头倒在床上,连他自己也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七娘不睡在他身边。 一觉醒来,七娘已经做好了早饭,和往日一样伺候着他,许是他昨夜的酒气熏到了她。 一样的乖顺,贺楼伏城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容不得他细想,酒楼庄子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地方,这段日子有的他忙活。 七娘还是放心不下,使了点银子找人打听打听,管家婆确确实实是回乡养老了,贺楼伏城说话算话。 这几日贺楼伏城都喝得醉醺醺的,七娘夜里起来还要伺候着他就寝。一身的酒糟味,七娘咬紧了牙,才把人搬上床,总不能一半睡在地上,一半睡在床上。 贺楼伏城半醉半醒的时候,还会动手动脚,浑身酒气还混着些脂粉的味道,属实不好闻,七娘伺候起来总要憋着半口气,临了到早上,还要弄点木香去去屋里的味。 七娘也冒过劝他少喝点的念头,但是不喝酒怎么谈生意呢? 主子的事她还是少管了。 又一夜,迎春雕花木门利落地合上。 贺楼伏城即刻掀开被褥,抄起棉花枕头扔在地上,像是深宫里被冷落的宠妃一样把妒怨写在脸上。 他已经暗示了这么明显了,七娘还是没开窍。 那些老头都上了年纪,根本喝不过他,那副烂醉的样子是装出来,脸颊上的红晕也是半路抹上去的。 赌气了几日,就像是一把沙土扔在了平静的湖面上,水波缓缓在水面上散开,荡不起一点涟漪。 按理说,七娘应该会感受到被冷落,然后孤独寂寞,哭着回来求他的,怎么和那些戏本里说的不一样呢。 贺楼伏城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这次他认输。 明天还是和七娘和好吧,而且连从贺楼轩那里抄来的戏本一定要烧了。 门关得好好的,窗也拉紧了,被子更是捂得严实,贺楼伏城可还是觉得哪里在漏风,庭外的风呼呼地吹,连他的梦里都钻了进去。 外面的天都亮了,贺楼伏城还没醒,七娘已经忙活了一阵了,门还是关得紧。 七娘不放心,忙着活的时候,眼神止不住向里望去。说好的不管主子的事情,她总是管不住自己,早晚有一日贺楼伏城会厌弃了她。 “公子,饭做好了。”七娘借着端饭的名,敲了敲门。 若是吵着了,贺楼伏城在里面一定有反应。 “公子?”七娘偷摸问道,声音弱的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七娘见里面没有人答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吱吱呀呀的声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足够吵醒贺楼伏城了。 一束光照了进来,贺楼伏城翕动着身子,避开那束光。 “公子。”七娘侧过身子,这屋里的摆设她最熟悉不过。 除了这张床,几日没有睡上去,看着便陌生了起来。 贺楼伏城昨夜喝了酒,掀了马车帘子吹了一路的风,后半夜里就开始烧了起来。 “别吵。”贺楼伏城有些不耐烦,只不过连发火的力气都消耗光了。 七娘俯身近脸,贺楼伏城的脸烧得像年画里的红脸小孩。她的手一打早就开始冲冷水,冰凉的触感让贺楼伏城偏过头去亲昵地蹭了蹭。 这烧的可不轻啊。 七娘去天井里打了盆水,一茬接一茬的盖在贺楼伏城的脑门上,冷梭梭的触感让他不安分地偏过头去。 她没见过贺楼伏城生病的样子,往前受了风寒她也只听了过公子咳了几声。 贺楼伏城爱干净,厨房这些地方七娘没见他进去过,更别说臭烘烘的苦水。 药,更是没见过他喝一口。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院里除了她也没别人了,出贺楼府要各院的牌子,贺楼伏城以前来去自如,用不着那些令牌,这院里也没留。 贺楼伏城病成这样,也没法子给她说句话。 七娘还是去找了春财,手里攥着一把银子塞给了他。 新管家是贺楼伏城提上来的,眼皮子底下有多少人看着眼红,七娘支吾着撒了个谎,春财抽了两颗碎银子意思意思,当作没听见,偷摸着把牌子给了她。 这风要倒向谁,春财心里有个数。 二夫人说到底就是个夫人,跟他们爷俩根本不是一个姓的,往后这府里还是姓贺楼的人说了算。 七娘揣着一兜子的钱,她和崔龄找过大夫,光记得那个时候要了她们全部的家当才开了几副药。 崔龄吃完了那些药,没敢再去一趟,在屋里又咳了几个月才好。 大夫已经是贺楼府的熟人了,七娘穿着下人的衣服,一眼就知道贺楼府哪个公子夫人有个小病小痛了。 七娘在前面领着路,回来的时候打头就遇见贺楼轩的贴身丫头把戏班子请出去,门前挤了乌压压一片人。 “哎,哎,哎,你是哪个院的。”灵犀拦住了她。 东西院隔着一条巷子,贺楼伏城自幼和东院的夫人们都不对付,东院的夫人也巴不得他早夭,这些年除了七娘和管家婆一进一出,府里也没再添其他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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