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只是换了个活,月俸还是不变的,还不用在这位脾性不好的主子面前晃悠。 “吃里爬外?”贺楼伏城一脚踹在那人身上,怒道:“我看你才是吃里爬外,别以为你干的事我不知道。” 这些年他和管家婆可没少往外卖他的消息。 春晓隔着墙都能听到小公子在里头大发雷霆,在门外止住了脚步,福了福身子,说道:“您院里的人犯了事,在东院审着,您快去瞧瞧吧。” “你是哪家的婢子。”贺楼伏城眯着眼问道。 “奴是五夫人的婢女。”春晓将五夫人给她的东西递给了贺楼伏城。 帕子上绣着一朵海棠花,他记得五夫人唤名便是“海棠”。 贺楼伏城收了那条帕子,说道:“带路。” 挑水的木棍足足有成年男子一臂之宽,这重量光是砸在人身上都够歇几天了。 “偷了便偷了,若是死鸭子嘴硬,罪加一等。”四夫人好心劝道。 贺楼伏城两句话就把管家婆给换了,这些年她们花在管家婆身上的钱都付之东流,这点东院谁都看不过眼,拿西院的人出气,小惩大戒就算了。 “我没偷。” 七娘双手紧紧地抓着木凳板子,小脸煞白,正堂就这么点大,四夫人那声音似乎是从天边传过来的。额间流下的汗珠划过肌肤,冷得不似从她身体里发出来的。 “你就认了吧,再多说点好话,兴许就过去了。”春财跪在地上,趴在她的耳边说道。 为什么要认? 她没有偷,这是公子送给她的。 四夫人找了个台阶给她下,反被她驳了面子,瞪大了一双杏眼,委屈地看向三夫人,说道:“姐姐!” “没规矩的东西。”三夫人将手里的薄扇对着七娘的脸砸过去,说道,“西院的主子没规矩,下人也没规矩。” 这一砸倒是让七娘清醒了不少。 “到底是马夫的女儿,她娘勾引老爷,大的偷人,小的偷东西。” 四夫人的话刚落,七娘已经将两个男丁掀翻在地,谁也不知道她怎么还有力气爬起来。 自从进了贺楼府,七娘便没有跟谁闹起来,这种吃饱穿暖的日子,崔龄和她都十分珍视,以前街头巷尾的狠劲也被磨了大半。 七娘一把拉住她的衣领,蚕丝的绸缎一扯便裂开,拳头攥出了盘虬的青筋,打在四夫人的脸上。 四夫人胡乱蹬腿,像只迫切挣脱的兔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扑腾。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前拦住了她,如同拦住一头发了疯的野牛。 凑上丫鬟和男丁,才将她押在地上,止住了她的动作。 “疯婆子。”三夫人啐了一口在她脸上。 七娘撕扯着声一股腥甜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不甘的恼怒也只能吞下。 四夫人披着头发,在地上着急地摸索着,找到那支被砸烂的珠花簪子,指甲盖大的珍珠磨出了一道擦痕,还有几颗珠子不知道滚到哪去了。 “快!快!快!把她给我杀了。”四夫人推开众人,一脚踹在七娘的肚子上,指着她发了疯地喊道。 身后挨板子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身前肚子一抽一抽地缓着劲儿,春财好像在说什么,可是她听得迷迷糊糊,天一下就黑了。 春财跪在地上,伸手去拉三夫人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夫人,她该死,她该死,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就饶她一条命吧。” 逼不得已的情况,他不像搬出小公子。 “那兔崽子按理说得叫我一声四娘,我会怕他?”四夫人嚷道。 “我叫你一声四娘,你敢应吗!”贺楼伏城厉声呵道。 一张和贺楼老爷几分相似的脸,便足够将四夫人吓破胆。 四夫人惊呼了一声,躲到了木椅后,连带着三夫人也被她吓着了。 “你也配当我娘。”贺楼伏城跨进门来,清朗的少年声和贺楼老爷的浑浊完全不同,让她醒过神来。 “小公子怎么得空来东院。”三夫人连忙站起身来,把位置让了出来。 贺楼伏城冷笑一声道:“贺楼府姓贺楼,东院我来不得?” 春财摸着地即刻跟三夫人拉开距离,滚到贺楼伏城的脚下。 没等贺楼伏城开口问,春财憋了一肚子的苦水,哐哐往外倒。 “不就是个下人,我看她手脚不干净,回头在西院挑一个手脚利索的。”三夫人解释道。 “七娘呢?”贺楼伏城问道。 “七娘?”春财四下张望,堂上的人一见小公子来了,都跑得差不多。 七娘躺在角落里,侧着身子蜷缩成一团,指节攥成拳,好似还在防备着什么。 “在那!在那!” 春财跪久了,起身一个踉跄,贺楼伏城如同鬼魅一样从他身旁飘了过去。 二夫人惩戒三夫人的婢子,谁都插不上嘴,三夫人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婢子去跟二夫人磨嘴皮子。 只见贺楼伏城把婢女拢在怀里,撑着东倒西歪的躯壳,手上沾着渗出来温温热热的血,阴沉的眼眸如同一滩死水般平静,抬眼看向众人的时候,沉寂的古潭泛滥着寒意。 一个下人,至于吗? 能让贺楼伏城花一百两黄金赎回来的,至于。 “春财!”贺楼伏城撕心裂肺地喊道:“去请大夫。” “哎哟!”二夫人迈着碎步子姗姗来迟,头上的步摇晃得扎眼,念叨道:“阿弥陀佛,三儿,你怎么把人打成这副模样。” “夫人,这奴婢偷了东西,手脚不干净。”三夫人站在一旁,心虚道。 “她偷了什么东西。”贺楼伏城板着张脸,问道。 “她偷了府令还有您的刻章。”三夫人说的有理有据。 “府令?”贺楼伏城皱眉道。 什么东西? 无论是什么东西,都碰不得他的七娘。 “前些日子您病了,七娘便去找我拿了块府令出门给您找大夫。”春财说道,“您病得重,没留下什么条子,七娘就用了脖子上的刻章,上面还有您的金印呢。” 春财一头说着,一头从兜里掏出了块缺角的银章子。 贺楼伏城想让七娘戴在脖子上,特地让工匠磨了圆角,原本板正四方的印子,一面缺了角,一面沾了血。 “就为这事?”二夫人抢头说道,“三儿,你糊涂啊。做人要有慈悲心肠,我平日里都带你们吃斋念佛的......” 二夫人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这事她不在场,也不是她的主意,更不是她把人打成这样。 没有人比她更无辜的了。 春财张着嘴,一张一合地说道:“前几日二夫人过问起府令的事,找了七娘,您还病着,七娘放心不下您,就说等您病好了,” 吃斋念佛菩萨脸,作恶心肠毒蛇心。 话还没说全,就被二夫人一句高亢的“阿弥陀佛”盖过去。 四夫人仪容不整,指着二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你,是你说西院的人没规矩,不听管教,还让我们来评评礼来着。” 二夫人摇摇头,指着外头说道:“老四你疯了吧?我才刚进这个门。” 四夫人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攥着一只珠花,衣服东拉西扯,看着像是哪个从勾栏里偷跑出来追着自己的心上人一般痴颠的脸。 二夫人一句话,就把罪推到了四夫人身上。 “公子,夫人今早身子便不舒服,方才三夫人叫人来请的时候,夫人刚睡下。听到是您西院的人,这才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灵犀说道。 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二夫人与此事无关。 从七娘在门口撞上了灵犀,二夫人当日便知道了府令的事。 贺楼伏城病了,他的侍女寸步不离地照顾,整座院子没有其他人伺候,连个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二夫人不得不把心思放在七娘身上,如果能买通她最好。 这个小妮子她见过几次,许是和她儿子有过命的交情,连贺楼轩也对她多看两眼。 那日二夫人传唤她,七娘没有理会。 除了不敬之外,也让二夫人断了念头。 总有人说贺楼伏城和那小妮子不干不净,可每次想起那张脸,二夫人总觉得自己多虑了。 但上次贺楼伏城用一百金救了贺楼轩和她,转手又拿了贺楼老爷两条街的生意,让二夫人恨得牙痒痒。 早知如此,就算是把东院典当个遍,她都要拿到赎金。 今日这一遭贺楼伏城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脸都不会咽下这口气,却没成想把人逼急了。 赤红的眼睛布满血丝,眼梢微红,喃喃地叫着那婢子的名字,望向她的时候眼底盖不住纷然焰火。 二夫人没想到,一个婢女对贺楼伏城来说如此重要。 贺楼伏城就是头狼崽子。 自从贺楼轩被绑架之后,她只求儿子平平安安,但是当贺楼轩醒过来的时候,为娘的又不得不为她打算。 单凭贺楼轩,是争不过贺楼伏城的。 贺楼伏城一点都不想陪她玩,贺楼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主子,缺的是能干活的人。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只要钱一把一把地赏下去自然有人愿意干活。 管家婆一早就被她收买的事,贺楼伏城不发作就能瞒得过吗? 这次的事到底是冲着谁来的,大家心底都有个数。 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拿七娘试探他的底线。
第29章 第 29 章 “这印子是我亲手送给七娘的生辰礼。”贺楼伏城坐在正堂的椅子上,腰背直立,宽厚的背膀遮住了三份之二的靠背板,一只手架在月牙扶手上,看起来只是为个下人出头,面子给足了这次就过去了。 三夫人和四夫人一口咬定那印子是七娘偷的,最大的一条罪状就这么轻飘飘地过了。 “要不要找个人来作证?”贺楼伏城黑眸危险的眯起,转着手里的紫砂茶杯,挑眉说道:“不过东院不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来人!错冤好人,家法二十。” 先打个二十大板再说,到时候也要有力气说才是。 “三儿,快给贺楼公子赔个不是。”二夫人挥着帕子站在一旁劝道,巴不得三夫人将罪认下。 “那还有不敬之罪。”四夫人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杆,说道。 主子哪有错的道理,都是下人的不是。 “呵,”贺楼伏城冷笑一声,手上的茶杯如同打水漂的石子,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砸在四夫人如花的脸上。 “七娘现在只能有我一个主子,以后也只有我一个主子,你算老几。” 贺楼伏城身上的公子气仿佛被消磨殆尽,文绉绉的面具如同纸糊的表象,撕开来原是青面獠牙的夜叉。 四夫人挺直的腰杆软了下去,三夫人扶着她,辩解道:“那也不能动手打人,何况下人打主子,本就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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