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双手接过,轻放了上去。沈元州底下各自催促,道是“咱们赶紧回吧,天晚了不定有什么变数。” 霍知亦轻催着薛凌道:“小少爷也走吧,咱们还赶路呢。” 陈泽喊得一声:“薛凌”,又喊:“霍兄,霍兄,你得说句话啊,咱们这走了,不知啥时候才能再见,你……” 为首之人何轩拉了他道:“咱们回去吧。” 薛凌手上沙屑未抖,拽住了陈泽,道:“阁下是何意思,带他去哪?” 霍知一看,忙道:“小少爷有所不知,陈兄报国心切,意欲死守宁城,不与我们同行。”他笑于何轩解释:“怪我,怪我没说清楚,好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何轩未发作,扯了陈泽要走,才发现薛凌没丢手,复扯两三回,仍不见她松手,冷道:“你又什么意思?” 薛凌指了指陈泽,道:“他随我进城,而今我要走,他不跟着,都不用知会我一声了?沈元州是何意思,赶我离开,又要扣我的人?” 霍知赔笑道:“小少爷多虑,是陈兄执意留在此处,咱们与他,也只是……” “是吗?”薛凌转头看着陈泽,笑道:“你与他说,你走还是留。” 陈泽心慌不已,左看右看不敢开口。何轩勉强笑道:"不是我要留他,是他与王上说出来拜别齐将军,然后回程的。 怎么你这话,好像我要把他绑回去一样。" 说罢放开陈泽后退了两步,沈元州底下人齐齐逼近了些,各自按了刀。一时剑拔弩张,薛凌笑笑也松了手,与陈泽道:“原来如此,你不早说。”又扬手招呼薛暝等人道:“我们走吧。” 霍知暗抹了把汗,陈泽跺脚不敢喊。何轩喘气放松了些,双方俱是八九人,武力相当,谁也没想打起来。 霍知自是不想生事,为了一个陈泽不值得,何况将陈泽留下,多少还能挽回一点沈元州信任,不定哪天还要接近。 何轩却是听闻陈泽已经应了王上,而且应的兴高采烈,只当寻常来埋个人尔,这要是把陈泽带不回去还了得。 他看薛凌服软,也没作多余提防,此乃宁城城外,呼哨一声,这群人侥幸今晚逃脱,也绝活不过明天。王上的意思,陈泽与这几人不是一路,想来犯不上。 他往旁边退了些,给薛凌让了道,想等人先走。薛凌颔首,擦身过,手往身后,再转回来,恩怨从后背拔出又从何轩脖子上划过。 血,喷了清霏一坟。 ----
第1083章 常 何轩前仰栽倒,抖手要去腰间拿信烟,余光看到鞋履脚步乱,薛暝与旁人飞身上前,趁人不备,手起刀落,倒了四五个。军中搏杀,哪里比的上这些死卫手脚之灵活。 剩下俩站着的急急拔刀,已然不是对手。赤色信烟升起,又被林木分散成袅袅,不知城中,看到了没。 她拎着恩怨,不动神色跪下身将坟上带血的土拨开,笑道:"你看见了,我也切不断,不是你学的不好。 不过,我肯定还是要比你厉害些,虽切不断自个儿,总要试试能不能切断旁人的。" 最后一个人断气,霍知埋怨道:“沈元州知道你做的,西北就没有你我容身之处,来日如何筹谋?” 薛凌起身,叹了口气,与陈泽笑道:“好了,可以走了。”她看那俩畜生伏在远处抖如筛糠,指了指了道:“说好了,跟着你。” 沈元州为人……确实是,若陈泽自個儿来投,说没粮,那就是没了。不巧陈泽跟着自个儿来,估计到最后,沈元州要逼供。 人死了,俩畜生不就没地儿养了么。 陈泽吓得目瞪口呆,这回过神来猛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不行,我这去哪,我去哪,伱们去哪,沈元州不得把我切成片,你们杀了他的人,你们究竟干啥的。” 薛凌边往外走,边道:"外头有马,你赶紧骑上马,跑到原子上,他十天半月找不到你的。 十天半月以后,他就死了。" 陈泽连忙跟上,跑出两步又回头揪起那豹子和狗,骂道:“蠢货,快走快走,快跟我走。” 薛凌没多搭理,出得树林,寻了马匹坐上,与薛暝道:“将他们的马也带着,可以在途中换,上头东西一概别丢,用的上。” 各人依言上了马,陈泽跌撞跑出来,求着薛凌道:“你倒是把我带出去啊,这黑灯瞎火,我不会骑马,又他妈不认识路,我不认识路。” 那俩畜生居然真跟着他,薛凌扬鞭指了一匹马,恢复姑娘家嗓子道:“你不认路,可以跟我走,你要不会骑马,就死这,最多一炷香,沈元州的人一定会到。” 陈泽翻身坐到了马背上,他就是不能跑,骑还是能骑,正想着,薛凌一鞭子拍马屁股上,那马飞一样蹦了出去。 他自骂得一声,只能跟着飞奔去,耳旁生风后才反应过来薛凌声音不对,然这会薛凌已将他远远甩在身后,根本无从问。 霍知与薛凌隔着一个马身,道:“咱们去哪。” 薛凌道:“昌县。” “去那做什么。”离的这么近,万一沈元州出来搜人,不是一逮一个准。 薛凌再没做声,霍知只得罢了,想两地实近,到了再说。没料一刻后薛凌转了个向,朝着东方去。 霍知对她已有怨言,驭马追齐,道:“究竟要往哪,昌县不是这个方向。” 薛凌“吁”声放慢了马速,这才道:“昌县里头全部是沈元州的兵马,你过去干甚么,投怀送抱?” 霍知惊道:“他什么时候调兵在那,你怎么知道的,那里不是驻兵处。” “蠢货,我早上看到的。” “你怎么可能看到,他如果驻兵了,怎么会让你进去。” 薛凌脱手用大拇指朝着身后薛暝一扬,道:"我和他迷了方向,回程过昌县,看到有人守在城门处,城里头静的跟闹鬼了一样。 咱们那天去,不是城中逃了,是沈元州在驱民,他在昌县藏兵,退可伏,进可援。 我说他为什么敢在宁城呆着,合着早就往别的地方调过兵了,他知道援军很近。" 陈泽气喘吁吁赶上来,摆手道:“不成,不成,真不成了,你不考虑考虑我,你也得,得……看看那俩……那俩……那他妈的……是狗不是马……这个跑法,要跑断气了。” 霍知若有所思,薛凌看前面有起伏处,回头问薛暝道:“那个象藏,带着吗?” 薛暝立时从行囊中拿了出来,那会杀过人,想也知道薛凌怕沈元州遣人追过来。 薛凌接手,呼停众人,先用恩怨挑了一点先给陈泽道:“来,手。” 陈泽看剑上好像啥都没有,犹犹豫豫伸出个指尖,恩怨在上头蜻蜓点水,他忙缩回去,往眼睛处凑,只怕薛凌给他切掉个指头。 才伸到脸跟前,立马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而后又连数下,才问:“这什么东西这味。” 薛凌分与众人,霍知接手道:“这个是人多处才藏的住,咱们在这用,岂不弄巧成拙,倒让沈元州循着香味来。近处几城,都在他治下,还是连夜赶路往别处的好。” 薛凌笑道:“不必,你等会就走,我要在昌县等沈元州。” 陈泽闻着手,连声感叹:“这什么玩意儿这么香,我的天,这也太香了。”忽然住了嘴,指着薛凌道:“你你你你,你为什么……声音这么怪。” 薛凌将他拨往一边,瞧着霍知,笑道:"我要在昌县等沈元州,宁城输赢不论,他不管去哪,肯定会来此一趟安抚人心。 两地相近,又是他的兵马在此,他不会带大军出宁城,免得被胡人察觉骑兵追上。 我在城外等他,你去替我寻些兽夹和笔墨来,另有霍家的行风弩最好,一样的淬毒等他。" 她记得霍云昇一直用小弩伤人,那玩意和城墙上的差不多,不过是一个大一个小,小的可以拿在手里,一样的装填费力,一样的连发数支,只是威力弗如远甚。面对面肯定能躲开,但乱箭伏人,肯定能中。 霍知稍稍正色,道:"如何伏他?途中肯定等不得,他未必直线过来,根本不知道在哪拦人。 若在昌县城门外,且不说躲在哪,就算沈元州不带兵马随行,身边总有十来亲信,只要一人发出信号,援兵出城就到,你我能奈他何?" “近处候他,将他引远些就是了。” “如何引?” 薛凌捏了捏手腕,笃定道:“我能引。” 霍知点了头,问“是否现在就去”,又道:“离得有些远,只怕明日晚间才能回来。” 薛凌道:"无妨,他今明两天不会过来。拓跋铣必死无疑,不仅仅是我够到了他,是我看到他中了弩矢。城墙上的弩矢很好辨认,穿透了他肩甲,我绝不会看错。 他一死,胡人前期攻势反而猛烈,想打完一场看结局决定要不要南下,沈元州定会耗上几日,你带周遂,尽可能早些回来就是。 带上味母,回来的时候马会找到人的。大家分开,就算沈元州的人闻到象藏的味道,到处都是,他只会以为我们故布疑阵,反而不知道往哪找。 就那么几个卒子,不值得他把原子翻过来。" 这些话并无不合理之处,霍知点头,随后调转马头去了别处,薛凌另周遂带了三四人跟上,余下的,又分作各处乱跑,将象藏的味道散开些。 独留了她和薛暝二人往山丘处寻了个避风位坐下,陈泽行不得快马,也只能跟着她,两畜生乖觉伏在一旁。 薛凌将就喝了几口水,从昨日晨间到现在,才真正喘了口气。陈泽却不肯放过他,防御姿势站着问:“你……你……你究竟男的女的?” 薛凌挥手,往天上画了个圆,懒道:“你出城了,可以滚了,你看,四面八方都是路,我记得你家离昌县不远,回去吧。” 陈泽气道:“我能回去,我回去不是等死啊,这是沈王疆域,普天之下……” 薛凌再抬手,笑着打断:“逃出生天,就喊沈王了,你怎么不喊万岁呢。” 陈泽有些尴尬:“那……那……这确实是人家地儿,你说,我回去不得等死……” “那你不赶紧回去通知家人,让他们早些离开,现儿快马过去还来得及。” “啥家人啊。”陈泽一屁股坐下来,看着她道:“早走了,其他都是杂役护卫,那沈元州,不至于吧。” “不至于,你非要求我带你走?” 陈泽沉默一阵,垂头道:"唉,那谁能不怕死呢,你说,那……死战场上也行,对吧。 我不是说沈元州不好,我就是……那这话也不用我来说啊,我看出来了,你俩不差不了多少,一样的不择手段了是不是。他啥样,你心里清楚。" 薛凌笑:“既然一样,你跟我和跟他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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