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聿嘴角冒血,双眼死死盯着沈元州催:“快走,快走……走。”他再也撑不住身体,沈元州抱着人跪倒在地,看着许久才抬头,笑与薛凌道:“怎么是你?” “一直都是我啊。” 他摇头,笑道:“我不服,我信你是薛凌。是男是女,我都信。” “我就是啊。” “我不服,我跟薛弋寒,无冤无仇。你要抢椅子,这会杀我有害无益,我想不到你杀我的理由,我不服。” 他拿出那张带血的纸:“我父亲,家中老幼,是不是伱。” “是我。” 沈元州摇头,笑道:“我不服,我跟薛弋寒,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说不出个缘由来,我不服的。” 她丢了弓弩,走近些许,悬剑在手,弯腰温声问:"申屠易,在哪。 我的申屠易,你把他,丢到哪去了。" ----
第1086章 常 这名字特殊,但申屠易其人实在太过寻常,他想了一瞬,没想起来,仍摇着头笑:"我不服,就当我是个推波助澜人。 天下尽是推波助澜人,为何你要……还要千里迢迢过来大费周章诱我,我不服。" 薛凌叹气蹲下身子,背对这月光,缓缓将恩怨抵在了沈元州胸口甲胄上,笑道:"申屠易,在哪。他是我的人,办的是我的事儿,最后却被你带走了。 你跟我说,人在哪,我也去给他找个箱子装着,好歹添两捧土。" 沈元州揽着刘聿尸体不肯放,昂首道:“我不记得你说的这个人。” “嗯?”她剑尖上移,要滑到沈元州脖颈,缓缓道:"去年,安城,碣族有個蠢狗在那。我让申屠易,去帮我办点事儿,后来,他没回来。 苏姈如说,人被你带走了。" 她停手,盯着沈元州道:“人去哪了?” 沈元州哈哈大笑:“原来你说的是屠易,原来他是伱……是你……你……”他表情逐渐凝重,而后疑惑道:"是你……他怎么会有宫里的金牌,又怎么会和苏家一处,苏家说,他是霍准…… 你们……你们……"他转脸看周围,七八个人拿箭张弓对准了自个儿。他刚才还没想跑,一死而已……现在却莫名想夺路而逃。 “你们……”他看薛凌:“你……你……” 刘聿尸体跌落在地,沈元州抬起一只沾血的手,颤抖指着薛凌道:"你……你……去过棱州……是你……是你…… 京中是你……苏府是你……怪不得李敬思和苏远蘅会一前一后往沈府要挟我父亲…… 是你…… 是你……薛落。"他甩手欲攻,趁机膝盖用力要起,不想薛凌眼睛都没眨,倾身覆手将人按回地上,恩怨破铁入肉,垂直钉了进去,只剩个剑柄在外。 沈元州仰躺在地,喘道:“是你……果然是你……不是红痣,不是红痣,是你……” 他怒急,不顾疼痛要挣脱,薛凌拔剑再捅,往复三四次,沈元州终失了气力,再未挣扎,只剩嘴里喃喃:“是你……” 不是红痣,不是棱州刺史雷珥说的“眼里有颗红痣”的清俊小郎君。是……是面前眼里充血的薛凌,和李敬思府上被热油炸伤了眼的医家姑娘。 “我还是不服。”他摇头,涌出一嘴血:"申屠易……申屠易……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我……在其位……我……我谋其政而已…… 薛弋寒……薛弋寒……薛弋寒不是……我谋其政而已……我当年。" 薛凌缓缓将恩怨往外拔,疼痛让沈元州啥事清明了些,咬牙道:“申屠易跟石亓逃脱有关,我杀了他理所当然,你凭什么……凭什么……” “那他人在哪呢?” “在……哈哈……”沈元州笑道:“不知道了,我哪里知道个死人去向,我当时……我当时……” 当时……薛凌笑道:“当时你赶着来宁城,你把我的人,丢在荒野上了?” “宁城……宁城……宁城是……” “当然是我呀,我杀了霍云旸,诱你来。”她将恩怨又重重压了回去,不复笑意,冷道:"明白了吗?前年安城粮仓失窃,你为什么没有公开上奏。棱州雷珥也是被我逼的,你为什么不问而斩。 你当年,究竟是袖手旁观,还是顺水推舟?说什么在位谋政,不就是……你想弄权吗? 你费尽心机,满口大局苍生,不就是想自己站在高处吗?装什么忠臣良将,讲什么仁义道德,怨什么天子君王。 你有什么,不服的?" 沈元州道:“你呢……你呢……那你呢……” “我当然,也在弄权啊。”薛凌笑道:“不过,我肯定比你高贵些,因为,我是赢家。” 她记起永盛里的满桌筹码,伸手全部揽到自己怀里:“我可以,活着看明天的太阳。” 他看她许久,转了头,放松躺在地上,笑道:"那是了,是了,你今晚是。 我……我……我幼妹,她去的好吗?" “极好,和齐清霏在一样的箱子里。” “这样……这样……” 薛凌问:“宁城好吗?” “极好……是……是我的心腹张台……乌州……乌州也好,都……都是……拓跋肯定是……死了……我……”他又转回头来看着薛凌笑:“你……你不要指望……我底下兵马……绝不会……” “我没指望……”薛凌笑道:“你可以去了。” “那你……你……你什么时候来?” 她想了想,笑笑没答,沈元州合眼,声音渐轻:"我……你说的对……我很后悔……当年……当年…… 若复……复……牵黄犬,东……门逐狡兔…… 我很……很仰慕……薛将军。我……我确实是……不记得……" 原上风声呜咽,他想了许久,是不记得。壑园里弯月静谧,含焉刚锁了永盛的账本,平日都是白天做账的,然薛凌一走许久,永盛那么大的一个铺子,说给她,就真给了她。 月初五张棐褚再亲来喊了两声主家,含焉纠结迟疑几天,终忍不住找了底下人带着,往永盛里头看了看。 张棐褚自是礼仪恭敬,几句好话哄着小玩了半日,又往别处用膳,再送回壑园里,已是见了夜色。 往常她就不怠慢活计,何况现儿是自个儿的,因此熬到三更有多,非但不觉劳累,反而别有快活。 什么假账糊弄,下人藏私,这些事,她根本懒得管,就张棐褚送来的明面上账本进项,已够她十辈子吃喝不愁。 不是寄居壑园,而是讫票契纸,都明明白白写着,东西是自个儿的。薛姑娘离京月半,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 沈元州道:“我确实是……不记得……屠易去了哪,申……申屠易……” 死人太多,这么个人排不上号啊。若非宁城事,可能当初会严刑拷打逼供,没准印象还深点,偏就是赶着往宁城,霍家都死了,谁还管他。 所以……所以……所以人只是死在自个儿手上,但是别人推自己手上来的,推过来,就只剩半条命了,帐不能一人还。 他问薛凌:“那你什么时候来?” 薛凌抽手,飞快在喉间补了一刀,站直了身与薛暝笑道: “可惜了,没问出来。” ----
第1087章 常 薛暝轻声催道:“还是赶紧去洗洗,剑上有毒,血沾着不好。” 她无谓扬眉,反手拿了剑往河边去,霍知紧跟几步道:“咱们还是先离开吧,沿着水流往上,走远些再说,万一有人过来。” 这话也有道理,薛凌笑上了马,与薛暝道:“你绕道,把那姓陈的带回来。” 薛暝点头离去,剩下人马跑出一阵,原霍知带的那四个人不知从哪冒出来,取了衣服胰子等物递给众人,说是“原上寻常衣衫,万一被巡查的兵卒找到,也好有托辞”。 薛凌接手夸得一句:“你想的倒周到,还能弄个甲衣穿着。” “还是姑娘更周到些,没有那一纸信,沈元州不会过来的。” 薛凌拎着东西往河里去,晚间水凉正好,细细洗过之后身上只剩草木味,寻了个稍隐蔽处换衣,看到腰上伤口已是好透。 再聚到一处,陈泽与薛暝也回来了,各人上马随意走着,薛凌道:“咱们这会要往哪去?” 霍知笑道:“姑娘怎么看。” 她回头:“我回京如何?” 霍知一愣,看她居然不像说假,试探道:“这是何意……姑娘……” "你刚才该也听见了,沈元州说,宁城和乌州都有部署,本就是为了他离开,现在人死了,也就是离开的久一点。底下为了抢功,没准更尽力。 他还说,叫我别指望,肯定是因为我抢了人走,他知会过底下,见到我就砍了我。 你说,这事一闹,我在这头,多半是不行了。 不如,我回去吧。" “姑娘回去,在下独木难支,这……” 薛凌坦荡道:"我赶路回去,杀了魏塱,就有新皇帝了。黄家那头,樊涛是你们的人,知会他一声,差不多也就收兵了。 这头,沈元州一死,群龙无首。你们有钱有粮,新皇又是個仁君,下旨诏安,既往不咎,就地行封,有功者赏,还民于田。反正胡人也撑不久,轻徭薄役减税,这不是兵不血刃的事儿么。" 霍知笑道:“真能如姑娘所言,那可真是天下之幸……就怕……” "怕什么,霍云婉与我说过的,她擅长干这活儿,举事呢,就礼贤下士。招英雄,纳栋梁。事中呢,就笼络人心,求仁政,修德行。事过半呢,就赶紧免税去赋,爱良臣,怜百姓。 听来甚好。" 她看着霍知,如月色朗朗:“我只要个平城,伱们不会不给吧。” 这些话,听来就是……她绝不会染指西北了?霍知仍不敢信,薛凌又指了指陈泽,道:“他,你把他给陈僚,保他一辈子有钱养那俩畜生。” 陈泽震惊,左右看看,确定薛凌说的就是自个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薛凌轻甩着马鞭,并无祈求之态,京中还有李敬思,霍云婉定不至于为了个平城跟自己翻脸。 对霍云婉来说,一路聚兵,虽然苦点,但结局肯定最好,最后兵权就尽收归天子。如果聚不起来,就只能一城一城相继诏安,到时候免不了要添诸多掣肘。 别打了,挺好的。 只是胡人还在,以霍知行事,肯定还能聚齐几城,足够了,足够了。她偏头与霍知道:"你家姑娘知道我的,我胸无大志,只想要个平城。 先前诸多伎俩,只是怕杀不了想杀的人……兵符……“她喊薛暝:”兵符给他,咱们用不上了。" 薛暝迟疑,不知道是要给真的还是假的,薛凌又道:“就壑园那块,当时不是造了两块,一块在咱们这,全给他,咱们别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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