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暝应声,将假的那块拿出来递与薛凌,薛凌接过,看也没看,托与掌心转给霍知,道:“你带着没,带着的话,两个都给你,没带着,这个给你用。” 霍知没立时拿,薛凌往上一扬手,手缩回了马缰上,笑道:“归你了归你了。” 霍知忙不迭捏在手里,却道:“没有姑娘,空印而已,在下也是……”如果拿个印就能调兵,这世道,人人都去当匠人,何必费旁事,原想着,是以薛弋寒后人的身份……辅以钱粮…… 薛凌打断道:“什么空印,换个皇帝,圣旨不就来了吗,说它不是空印就不是。”说罢快马跑了去。 薛暝等人随即跟上,唯霍知愣在远处,始终不能相信薛凌就此罢手,她既不肯放过魏塱,又…… 思索一阵,还是觉得不能信,前头薛凌等人已跑出老远。他拍马追上,一行人往避风处寻了个地方歇下。 再问起,薛凌仍道:“等剩余人回来,我就回京,这儿的事,交与你了。无须多说,不想参合这烂事儿。” 她说的剩余人,是去安城外找石亓的那几个。拓跋铣死后,出得宁城,又布置设伏,直到前日,霍知才遣了人去寻。估摸着还得两日才能回到这里,也算还能有个两天自在。 各人都住口,四散找了个干燥地方睡下,天明之后,霍知抱拳要告辞,道是“既然姑娘心意已决,在下不敢强求,另有旁事不得不赶着去,不然先行别过,来日京中再聚。” 薛凌求之不得,拍手称好,与陈泽道:“听见了吧,跟着他走。” 孰料陈泽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他们马快,我跟不上,不出半天就要成拖累,我不能跟着。” 霍知如何不明白他所想,这么个人,生死不值一提,拉一把,也行。当下笑道:“索性是姑娘也有回京,不妨直接带他往汝蔺,汝蔺离宁城尚远,城中还算安乐,凭路引可进出,到时候……” 他转身拿了一封书信给薛凌,道:“信中有舆图和白先生亲笔,姑娘只管前去,底下人自不敢怠慢。” 她接了转与陈泽:“拿着。” 陈泽双手捧着贴到胸口摸了一摸,霍知坐于马上抱拳道:“别过姑娘。” 他在此处毫无根基,能用的人只是几个霍家余孽,远在开阳后头,唯一能搭上话的,是孟行去的幽县。七八千兵,都是当初鲁文安优中选优的精骑,不少了。 另来,以他所想,薛凌所言,并不能信,没准只是为了支开他,强留无宜,不如早去。 薛凌挥手笑道:“好说,我的人什么时候回来啊。” 马蹄扬起,声音从风中传回:“快则今晚,慢则明早,有味母,迷不了路。” 也不知是他失了恭敬还是真的急,薛凌挑眉,没当回事,回头要继续找个地儿躺下。 陈泽搂着信,一脸防备看着她道:“你你你你你你……你们认识陈僚,你们……你一开始就……” 她看了他两眼,觉得此地聒噪,喊薛暝道:“你起来,咱们去远些。”特指着陈泽道:“你给我在这站着,都在这,别跟过来。” 薛暝含笑起了身,两人信步走出些距离,往水边坐下,见薛凌又脱了鞋袜将脚浸在水里。 她好像很喜欢如此……尤其是在放松的时候。薛暝犹豫,轻道:“如何,我们去哪?”他想薛凌既是把假的给了霍知,必是因为要用真的去做点什么。 薛凌撩起些水,笑道:“不是说了么,回去啊。” “回哪?” 她得意转过脸来:"先回京,再回平城。等我去杀了魏塱,现在正是时候,霍云婉定然巴不得有人帮她弄死那蠢狗,她肯定不会拦着我的。 等我杀了魏塱,我们就回平城,你要不要与我回平城?" “嗯。” “那真是好。”她吹了口气,有些舍不得,双脚去打着水花,念叨道:“算了……我就先拿着平城,不要别的了。” 她咯咯笑:"等我再回来,将清霏也带到平城去,得亏她在箱子里装着,到时候好搬,与我……伯伯葬在一处。 我去齐府的时候,京中在下雪,她说好看,京中雪有什么好看,等咱们回平城,八月里就要下雪了。 这次回来没下雪,一点儿也不好。" 薛凌讷讷道:“那……”说着伸手到她面前,掌上是那枚真的卧虎。 薛凌笑着拿到手,左右看了一圈,别无他人,陈泽等人也在土丘后头,决计看不到这来。 她笑着抠起河床边软泥,一点点将那块精金铁塞了进去,又原样糊好,以手拢水浇湿,道:“留在这,当个念想,算……算条后路。” 洗干净手上泥沙,长叹了声,有些不舍样念叨:“我就……不去拿别人的,总不能叫我,自个儿的也拿不回来吧。” 薛暝跟着往周遭看了一圈,想这鬼地方,没个标志,离开了跑死马都不一定能跑回来,算什么后路。 薛凌指了指土丘处,道:“就是不好与他们交代,来时我说要封王赐侯的。” 薛暝轻笑不言,薛凌道:"这样,等人回来,你问问周遂他们,要不要与我回平城,不回,就算了,让他们在京中也行。 我与含焉讨点钱来,各自分分,下辈子的事儿不好说,这辈子肯定能吃的上饭,承蒙诸位照顾…… 还有李敬思,我让李敬思看着些……苏凔……“她想起沈元州拿着的那封信,笑笑道:”宋沧说不定还要做官的,这样大家都有依仗,总不至于被人欺负。" 应该能给薛宋翻个案吧,只要魏塱死了。天子年幼,领兵的人与其冒险做个反贼,当然是直接去朝中做个悍臣好,那也就是霍云婉头疼点,至少…… 至少天上只剩一个太阳了,无非是热一些。 她好像说过好多次只要平城,独独这回,眼里比哪一回都要澄澈。薛暝笑着一概应下。听她碎碎自得,何以拓跋铣有胆在宁城外诱她。 "那个蠢狗,无非以为我不能让他死,他死了,我就没人牵制西北,收不拢兵权。 沈元州也蠢,还以为我要讨好于他,以图底下信任,不然收不来人心。 我才稀罕不要别人手里的黄羊,只是不能有人抢我的。" 清风徐来,薛凌昨夜洗过之后没挽男子发髻,青丝上头一层薄薄轻金,原上晨曦正好。 京中魏塱罢朝已是半月有余,各处打仗的打仗,要钱的要钱,上朝也听不出个新鲜,一帮子酒囊饭袋,罢朝了还能只喊议事的来,好歹没那么聒噪。 不过现儿个,好像没什么事要议了,黄家那头久攻不下,西北诸城诏兵不回,天下流民怨声四起。 各方就这么僵持着,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天子……该是要当到头了。 敬思……敬思,唯有敬思还保着自个儿,他喊李敬思:“敬思快看,快看……” 李敬思凑得近些,瞧见盒子卧虎各一半,无风自动,缓缓向中间合,等距离只有半寸时,“啪嗒”一声合的严死严缝。 魏塱拍手大笑,又将其分开,各摆往两边,喊:“敬思快看,快看……” 李敬思躬身,什么都没说,这兵符他已瞧过数次,每次魏塱都要摒退左右,锁死门窗,小儿献宝一样喊他看。 大概是,这东西的一半,是他呈上来的,整个京中,也只有他能跟着看了。他看了一次又一次……偶尔魏塱喊得是“敬思”,偶尔喊得是“妹婿”。 昔日天子,好像疯魔了。不过,这天子仍能走到龙椅上坐着,百官还在跪,永乐喊得是“皇兄”……所以,他只能跟着看。 魏塱又笑数声,问:"敬思,你说这明明是个活物,怎么如今……如今 怎么如今,他成了一块死铁?" ----
第1088章 常 李敬思躬身道:“臣观此物非死铁,未必不是韬光逐薮,含章未曜。所谓潜龙在渊……” 魏塱挥手打断,笑的前俯后仰,拍桌道是“而今敬思大才……状元也考得……可惜了可惜了……可惜……” 他长叹声气,嘲道:“就不知朕,还能不能在明年科举场上给你留个位置。” 李敬思显是不可能去考科举,然他不可能听不出来,魏塱此话是在担心,龙椅坐不到明年春日去。 这担心并非今日才在魏塱身上初现端倪,自沈元州称反的消息传回京中,天子惶惶日甚一日。 他既希望胡人拖久点,又希望胡人不要拖太久。拖久点,沈元州才不会立即带兵打回京。可拖的太久,沈元州抗胡必然民心所向。 左右自个儿这天子都是输家,如果……如果拓跋铣能和西北数十万大军连沈元州同归于尽,该多好…… 魏塱盯着那个盒子,想的如痴如醉,今时今日,也只有这一着,方能解得眼前困。 “永乐近日如何?”他问。 “蒙陛下体恤,她,像是有孕了。” 魏塱惊道:“有?”又霎时喜色:“有这等喜事,何时说来。”分明这两人勾当成奸也才一两月,怎么就说有了杂种。 李敬思颔首道:"就前儿的事,永乐说她神思倦怠,胃口不佳,招来大夫看过,说是可能有孕……不过时日尚浅,估计还要半月才能确定。 陛下既问起,臣不敢欺瞒。" “也好,也好……”魏塱笑道:“是桩喜事,敬思要为人父了,可惜朕不能替你二人操办,委屈了永乐……也委屈敬思……” 也好……多個杂种,跟李敬思的关系更牢靠些。魏家江山在,那杂种将来就是皇帝的外甥。自个儿要是死了,那杂种只能胎死腹中。 李敬思跪倒在地,叩首道:“陛下肯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永乐赐给臣,已是臣最大福气,此生不敢妄求其他。” “起来吧,快起吧。”魏塱笑笑,记起自己也有个儿子,好多天没看了。他起身,将装着兵符的盒子晃了晃,塞进了暗格里。 沈元州死了的消息是在十日后才传回京中,原昌县里头领兵的曹悟当夜久候沈元州不至,开门察觉到地上血迹,情知大事不妙。 一面遣了个中护往宁城问,一面领了百十来人顺着血迹找。虽薛凌用来诱沈元州的那几滴血已经断断续续,但原子上人容易藏,尸体根本藏不住。 薛凌设伏处本离昌县不远,曹悟到时,沈元州尸身处已站了三四十只秃鹫天鹰,天上还有诸多盘旋。 这种原上蝗虫见血即来,碎骨吃尽才走。曹悟对着一地狼藉,晨色蒙蒙里,许久才辨认出了哪个是沈元州。 扁毛畜生已吃了半张脸去,他仍跪倒在地,上下摸索片刻,才绝望道:“这是怎么了,活不成了。” 底下跟着的兵不见得认识沈元州,但是个人都能看出,这骨架子一开始就死的透透的,哪有活成活不成的说法。 曹悟又查片刻,看沈元州身上刀口,似乎临死之前,都没多少反抗痕迹。再看周遭箭矢兽夹,毫无疑问是凶手设伏相诱,沈元州不慎。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16 首页 上一页 698 699 700 701 702 70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