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大姑娘平素也不怎么搭理二姑娘,但关键时候,还是护着她的。 可转头再看自家主子,依旧一脸淡然。 绛紫心里发急。 小主子如此聪慧,怎就不知趁机与姐妹交好? 还是许太夫人开了口,“我看大丫头说得有理,家中近日事多,只怕亲戚朋友都有些担心。我记着前些时你还跟我说,大丫头的好日子近了吧?” 这话问的,正是柏二太太。 她虽一身寡居的蓝灰色袄子,却绣了黄绿的萱草纹样,来见长辈,最合适不过。再佩上两件金玉首饰,顿时显得精神精致许多。比邹大太太那尼姑般的素净打扮,也更显大方得体。 就算上了年纪,但腰背笔直。许观海似了她七八分,许桐也有四五分。 唯独许惜颜,当真与她半分也不相似。 倒是不言不笑的神情,似乎深得柏氏真传。便是说起打小疼爱的大孙女,亦是淡淡。 “娘好记性,桐儿正是四月的生日,满十五了。虽她爹不在家,到底亲叔叔在呢。儿媳便想给她摆几桌,办个及笄礼。” 许太夫人点头,“那索性多请些人,热闹热闹。这样吧,让孩子们都先散了,咱们商量一下,礼宾和赞者。” 邹大太太微一迟疑,“如今还打着仗呢。儿媳倒不是不愿意办,只担心有人说三道四。” 许太夫人眼皮一抬,“能说什么?一个女孩儿家的及笄礼,再怎么办也不如婚嫁那般满城招摇,却也没见人就不办喜事了。你呀,就是太小心了。听我的,若有事,我老婆子进宫请罪去。” 邹大太太忙起身赔罪,“娘言重了,是儿媳想多了。” 许太夫人让她坐下,“好端端的站起来做什么?你又不是坏心。也是一家人,才说这样体己。唉,女人家一辈子不易,这及笄礼咱们办得隆重些,日后大丫头的亲事,也能说得好些。” 许桐生母,尹二奶奶忙拉着女儿起身行礼,“谢老太太慈爱。” 邹大太太垂眸,微有些讪讪。 柏二太太轻声道,“长嫂当家不易,自是操心更多。” 尹二奶奶忙又拉着女儿,给邹大太太道谢。 邹大太太这才略见笑容,一家子坐下说事。 杜三太太觉得怪没意思,“那我们就回去准备贺礼好了。” 可许太夫人又叫她带着余大奶奶留下,“一家子,这时候可不能躲懒,你们也帮忙出出主意。回头你们二姑娘也是要办的,正好练练手了。” 杜三太太也觉找回些面子,就势留下。命二媳妇卢氏和小杜氏,带着孩子们先走。 只是出了许太夫人的院门,小杜氏便觉今日大大丢了面子,垮着脸推说头疼,自顾自走了。 所幸卢二奶奶与大嫂余氏一般,亦是高门大户,甚是爽朗知礼,且与小杜氏相处多年,压根就没指望过她。 知道孩子们难得出来一趟,自是想去花园里玩一会儿。这也是手足亲近的好事,便嘱咐丫鬟婆子好生跟着,不许生事。 只她的亲子许椿,十四岁的二房长孙,跟小大人般表示,要回去读书。 许观海年仅二十岁就高中探花,这样的彪悍战绩,可是压在所有许家子侄头上的一块巨石。 因父祖皆资质平平,从小露出点读书苗头的许椿,几乎打一出生就被耳提面命,力争要考个功名,是以这孩子十分上心。 卢二奶奶欣慰笑道,“娘知道你用功,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没听说长房的大哥哥和二哥哥今儿都下乡了么?这春暖花开的,你也该出去散荡散荡,省得成天坐在书房,闷出病来。” 许椿想想有理,“那我射一会儿箭去。” 他这一提,几个大些的哥儿便都想去。卢二奶奶当即点了可靠家丁,护着他们好生去了。 至于姑娘们,想去赏花。 绛紫才想劝劝小主子也合群些,跟兄弟姐妹们亲近亲近,许惜颜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只得带着太夫人新赐的琥珀跟上,还听到后面许云樱故意大声的说。 “……傲气什么?俱是一样的许家儿女,不信谁就比谁高贵多少!” 绛紫偷眼看许惜颜,她应该也听到了吧? 可为何一个十三岁的少女,竟是如此沉静,眼中不见半点波澜? 再看新来的琥珀,却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路垂首敛眉跟在许惜颜身后,不见半分动容。 绛紫忽地警醒。 再如何,主子的事情,岂由她一个下人操心? 便也收敛心神,跟着走了。 只绛紫不知,许云樱便是说了那些话,兄弟姐妹们也没有敢责怪许惜颜的。 嫡出的自不必说,庶出的又有谁真敢冒险附和,去得罪一个公主嫡女呢? 也就只有许观海的三女,长房行四,才八岁的许云梨仗着年纪小,劝了一句。 “二姐姐怕是有事要忙,樱二姐姐我们去花园看看那株白牡丹吧,上回就打了花苞,怕是要开了。” 许家规矩严,姑娘们也不是日日有机会到花园去玩的。故此许云樱虽然不忿,到底半推半就,随她去了。 只许观海的二女,长房行三的许玉槿推说有事,先行回房。 至于许桐,素来少跟庶女掺和,更是早早离去。 只有年纪最小,才四岁的六哥儿许云树,因无人敢带他去射箭,只好跟着亲姐许云梨,随许云樱去看花了。 许云槿回了小院,生母秦姨娘就迎了上来。 “怎么回得这般早?你不是说要去花园里瞧瞧那白牡丹么?可是有事?” 一面说,一面亲手替女儿倒了碗热茶。 成安公主自有公主府邸,许家给她准备的正房,只有许观海独居。 因家中没有主母,这些孩子便都随着各自生母分院居住,倒是自在。 离了外人眼线,许云槿拘谨的眉眼,才透出几分活泼。简短利落的把今日之事说了,喝口热茶嗤笑。 “樱二姐姐今儿才惹了二姐姐,再怎样我也不好跟她凑近乎。也只有四妹妹那个傻蛋,才凑上前去。” 秦姨娘却不这么看。 " "
第18章 姐妹(二) “你能如此谨慎,自是好的,但四丫头也没你想的那般蠢。她年纪尚小,便是去了,也不会有人怪她心机,说不定还要赞她性子敦厚,亲睦手足。别忘了她娘可也是官家出身,成天十八道花花肠子,哪会教出傻子?” 秦姨娘这么一说,许云槿甚觉有理,懊恼道,“是我大意了。” 秦姨娘道,“这也不怪你。你才几岁,且你娘出身也不如人,自是要吃亏的。” 她原是军户之女,老爹退役后,因战功留在京城。托着军中关系,开起一个小酒坊,生意尚可。 只这秦氏自幼生得美貌,是远近闻名的酒坊西施。 许观海婚事不顺,听说她的名头,便故意找茬,跟那秦老头斗酒,骗他在醉中立下字据,把女儿嫁他为妾。 秦老头酒醒之后,后悔不迭。 但他军伍出身,最重信诺。只逼着许观海依礼,正正经经把女儿纳作良妾进门方罢。 为怕女儿难做,秦老头还从不许家人上门打抽丰,故此许云槿反有三分傲气。 “姨娘你别总这么妄自菲薄,方才樱二姐姐那句话,倒有一半道理。咱们跟大姐姐二姐姐是不能比,可都是庶出,谁又比谁高贵?姨娘虽出身不高,到底身家清白。章姨娘出身官宦,却是差点被发卖的罪臣之女,说不得就是官伎,论起来还不如我们呢。” 秦姨娘瞪她,“别胡说!” 又压低声音,“真正的官伎,可至今没有一儿半女呢。这也是你大家小姐能说的话?” 许云槿自悔失言。 秦姨娘叹道,“人家有儿子,日后四姑娘有兄弟,这就强过你许多了。” 许云槿不服气,“那姨娘你也可以给我生个弟弟啊。” 秦姨娘失笑,抚着她的头,“儿女皆是命。再说这几年,我瞧着你爹的意思,怕是不太想要孩子了。二姑娘自有公主照应,咱们这儿可已经五个了。再生,将来你们能分到多少嫁妆聘礼?” 许云槿抿着嘴,不说话了。 她今年也有十一,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 钱财的重要,毋庸置疑。 许云樱妒忌许惜颜的小心思,她全看在眼里。但要跟自己比起来,同样庶出,凭什么她的穿戴,又比自己高出一大截? 说来许观海还是驸马呢,比许云樱的亲爹,可不知高了多少。 她若不平,早怄死了。 闷头想了想,许云槿问,“上回我做的那个葫芦荷包呢,姨娘你收哪儿了?给我。” 秦姨娘奇道,“你要这个做什么?不是说要留着端午讨好你爹么?” 许云槿促狭吐舌,“老太太都说了,如今二姐姐可是有俸禄的人了。讨好她,总好过讨好那个穷爹。快拿出来,我重新配个珠子,给二姐姐送去,算是贺她病后初愈。” 秦姨娘更稀奇了,“你二姐姐平素又不搭理你们,干嘛热脸贴人冷屁股?” 许云槿反问,“可她到底是我嫡姐呀。讨好她,总比讨好旁人强吧?” 秦姨娘想想也有道理,便帮着女儿串起络子。 只想不到的是,当许云槿拿着荷包来送礼时,遇到同样来送礼的章姨娘了。 “……听说二姑娘大安,贱妾上才敢上门。四姐儿六哥儿,都记挂着姐姐呢。之前就挑了花样子,叫我特特绣了。只他们小孩儿家脸皮薄,没好意思上门,才叫贱妾送来。” 说着话,脸上那对与许云梨一模一样的深深梨涡,又甜又美。 再看她那四方绣工精湛的手帕,许云槿将原本自己挺得意的荷包,心虚的往袖里藏了藏。 谁知她那位高贵的二姐姐,连面都不露,只把绛紫打发出来回话。 “姨娘有心了,只我们姑娘看了帕子,说这样好的绣工,她平日也用不着,还是你自己留着慢慢使吧。” 章姨娘还想说什么,可绛紫已经眼尖的瞧见许云槿了。 “哟,三姑娘来了,快请。” 又招手叫来一个小丫头,客客气气送章姨娘离开。 看章姨娘碰一鼻子灰,许云槿心中有些微妙的暗爽。 只捏着袖中荷包,越发心虚。 许惜颜自幼穿戴,皆是宫中一等的级别。她若是连章姨娘绣的帕子也看不上,怎看得上她做的荷包? 可来都来了,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屋。 这是许惜颜的书房,阔大疏朗。 除了靠着窗的两面,其余两侧皆是满满当当,顶天立地的书架。当中一张巨大的紫檀画案,笔墨飘香,不由得让人屏气敛声,静下心来。 许惜颜却不在书案旁,她换了一身鹅黄色窄袖家常衣裳,在五彩斑斓的琉璃窗边看书,如一副宁静隽永的工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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