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到底怂了,裂嘴便想哭嚎,“不得了,打死……” 琥珀紧跟着凌厉上前,“闭嘴!皇上亲封的升平郡主在此,哪由得你这等人放肆?” 门上官奴识趣,先跪下行礼,“见过郡主!此是尉迟将军家的七叔,才从乡下来,不知京城风俗,还望郡主见谅。” 石青眼珠一转,故作诧异,“既是将军家的长辈,哪有在门房守着的道理?就是他们新来,你也不晓事么?” 官奴心中痛快,面作难色,“小的也这么劝过来着。可七爷初来,信不过小的。也是小的无能,没伺候好主子。” 什么七爷?不过是跟着尉迟家上京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也不知在哪儿听的歪理,说什么宰相门前七品官。一来就霸着门房,说要管理门户。 屁咧! 不过是想讨好处罢了。 真让他蹲在这儿,不上三日,虎威将军府的脸,就得给他丢尽。 许惜颜淡然道,“既是一场误会,那便罢了。还请这位七爷进去通传一声,升平到访。再烦请门上留个人,一会儿家父会请太医登门,若再闹出笑话,传到宫里,却是不好了。” 啥? 太医?宫里? 这位乡下七爷,尉迟灯八辈子也没跟这么尊贵的人打过交道啊。当下被打肿的脸也不知道疼了,吓得屁滚尿流就往回跑,一面跑,一面扯着嗓子喊。 “叔,海子叔,不得了了!有个郡主来啦,还说宫里有大夫也要来,你快出来呀!” 这简直,没眼看了! 官奴捂脸,都想掘地三尺,把自己活埋了。 素来沉静的许惜颜,也不禁轻轻蹙眉,忍下烦乱的情绪。 她从前以为,只有象母亲那样的蠢笨之人,才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如今看来,还是她年纪尚小,见识不够。 那个野小子,尉迟圭那混蛋,究竟丢给她的是怎样一个烂摊子啊? 这样一家人,她要如何收拾? 好在尉迟灯这一路大呼小叫,也不是没有效果。 一个穿着软甲,品貌秀雅的白袍小将,很快迎了出来。 看他仪态潇洒,显然是世家子弟。 “不才虎威将军麾下,校尉卫绩,见过升平郡主。” 不想少女明眸微闪,清柔的声音,问了一句,“校尉是涢水卫氏,还是洈水卫氏?” 卫绩神色一变,再看向少女,眼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喉头微哑,“正是涢水德安府卫氏。” 少女深深一福,“涢水卫氏,忠烈勇毅,当受升平一拜。” 卫绩心头一热,几乎落下泪来。 他们卫家,原来在京城,还有人记得! 那也不枉族中,为国捐躯的父兄们了! 他深深还了一礼。 少女退开半步,侧身又施一礼。 这是贵族礼仪。 是对一个人,一个家族莫大的尊重。 而涢水德安府卫氏,值得。 在前年暴雨后的战乱初期,被波及的德安府卫氏,满门的书生没有逃跑。而是在官兵征战不力时,自发组织起家丁乡勇,护卫一方百姓百姓。 整整与当地作乱的盗匪周旋了快一年,直至不敌,也要等本地所有妇孺老幼安全撤离后,才行撤离。 而卫氏留下断后的那一支青壮,全军覆没,壮烈牺牲。 后尉迟圭率兵平乱,在涢水河畔斩杀了数千投降的盗匪,用他们的人头垒了一座京观,留下魔王之名。 但要问当地百姓,问幸存的卫氏,却只会说一句,杀得好!恨不得能帮鬼将军多杀几个! 卫绩对少女,好感顿生。 当下心中一动,匆匆递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压低了声音。 “一会儿郡主只说是将军所赠,全权打理家务便好。” 之前尉迟圭给他传的急信,一向的言简意赅,通篇就六个字。 “麻烦事,甩给她!” 可就他那一家子,岂不难为人家小姑娘?就算是逾矩,能帮就帮一把吧。 许惜颜不动声色,将令牌收入袖里。随后便听着身后传来动静,一个中年男子不伦不类的带头寒喧。 “不知贵客上门,奈何家父长途奔波,身子不适。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卫绩神色不变,给许惜颜一一介绍,“此乃虎威大将军嫡母,大父,及堂兄。” 许惜颜转身,她原做好了心理准备,会看到一家子野人。 却没想到,这家人竟是意外的高挑好看。 领头一个四旬上下的中年人,正是尉迟圭的大伯,尉迟炜。 不似种田放羊的乡下人,却似个账房先生,细皮嫩肉的。 跟在他身后的青年,尉迟炜的独子,尉迟家的长孙尉迟坚,就更是如此了。 唯独走在一旁的那个中年妇人,尉迟圭的亲娘,如今随儿子封了诰命的萧氏,眼角眉梢刻着辛苦操劳的风霜。但那长眉俊眼,亦有一番北地女子的飒爽明朗。 " "
第23章 惹事(三) 许惜颜很是稀奇。 大概是胡人血统,尉迟家人俱都身材高挑,肤色偏白。浓眉大眼,很是英武。 怎么偏偏尉迟圭,生成那般鬼样子? 他是拣来的?还是长歪了? 少女的小腹诽,让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尉迟将军,忍不住打了个大大喷嚏。 身边小兵好心问候,“将军可是着凉了?” 呸呸呸! 尉迟将军很是得意,摸一把乱糟糟的络腮胡子,“必然是京城的小美人儿,思念本将军了。” 确定是思念,不是怨念? 小兵没敢吭声,心想就这副鬼样子,他们这些糙汉子经常被吓到,小美人儿想他才有鬼咧! 算了,让他自己发梦去吧。 此时,京城里的小美人儿,许惜颜淡淡扫过尉迟家人,心里已经有了数。 尉迟圭的亲爹尉迟炎,早年过世。 寡母萧氏,将他们姐弟四人,拉扯长大。 家中最亲近的,除了祖父尉迟海,便是大伯一家子。 但看尉迟炜父子两个,显然不象干粗活的,萧氏一双手,却指节粗大。 个中缘由,不问也罢。 眼下祖母新丧,论理尉迟家人,皆应重孝,尤其男丁。但尉迟炜父子只穿了身淡青素服,还是崭新的料子。只在额上,系了根白布条充数。 萧氏却正经穿着服丧的月白绫裙,也未戴半件首饰。想是婆婆新丧时赶制,便一直未曾换过。入京前虽浆洗过,很是干净,却明显有几分旧意。 许惜颜之前接到消息,知道这确实是一家子货真价实的乡下人。 有着几乎所有穷人的劣根性,以及一夜暴富的坏毛病。 但如今亲眼瞧见,尤其看到他家居然让大伯子,和寡居的弟妹,带着这么大的儿子一道出来迎宾,还是年轻的女客,半点不知避嫌。这份规矩,也真是够够的了。 冷眼瞧着萧氏的脸色,也是一言难尽。 从头到尾,眼皮子都没抬半下,跟个木头人似的,显然心中有气。 嗯,知道生气,就还有得救。 许惜颜微一打量,便吩咐下人,先把礼物捧了上来。 四匹锦缎,四匣笔墨,是给女眷和族中子弟的。 另有一柄金光闪闪的金玉如意,是孝敬尉迟老太爷子的。 最后许惜颜指着那副画,命人捧给萧氏。 “这是我父亲临摹前朝古画,画的一副幼虎图。听闻太太有三子,画上恰有三只幼虎,故此赠与夫人,请勿见弃。” 原本打定主意当个木头人的萧氏,闻言这才抬眼,看了许惜颜一眼。 只一眼,又垂下头去。 这小贵女年纪不大,容光太盛,让她自惭形秽。 原本听说这小贵女要赐婚给儿子,却又看不上她家的怨忿,忽地就烟消云散了。 这样精致漂亮,跟小仙女儿似的姑娘,能看得上她家,那才有鬼呢! 萧氏再看一眼那副画,唇角便多了三分柔和。 “多谢郡主。画很好,我很喜欢。” 她虽只是乡间秀才之女,但行事说话,好歹比故作文雅的尉迟炜,让人舒服多了。 卫绩道,“升平郡主的父亲,可是当年的探花郎,又是公主驸马,富贵双全,书画俱佳。许多人宁肯千金求他一副真迹,添个好彩。伯母已有一虎子,再得了此画,余下二位贤弟必也将鹏程万里,与尉迟兄一般,兰桂齐芳。” 萧氏唇边笑意更深,“我没那么贪心。二郎虽有出息,却也是拿性命博的功名。只要他两个弟弟,能本分做人,好好做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许惜颜暗暗点头,这才是一个母亲正常的心态。 谁知尉迟炜道,“弟妹既不想两个侄子有出息,这画搁你那儿也没用,不如给大郎吧。他正是要读书考取功名的时候,有张好画,也是个吉兆。郡主,这便是呐个,犬子。也是我尉迟家的长孙,模样好,读书也好着呢!” 卫绩额头青筋直跳,脸色微黑。 这乡下人推销女婿的语气,到底几个意思? 还真以为一人得道,就能鸡犬升天? 人家连虎威大将军都不想要,还能看上你这连一文不名的乡下亲戚? 快醒醒,别发你娘的春秋大梦了! 萧氏握紧了画,脸色也难看起来。 当母亲的,也许只希望子女平安,可有对子女前程祝福的好东西,谁愿意给旁人? 可她要是不给,回头大伯闹到公爹那里,还是会逼着她给的。 忽听少女清柔的声音,如珠玉相撞,静静响起,“既然尉迟公子如此用功,可有考中功名?哪一年的举人,还是进士?” 哈! 萧氏差点冷笑出声。 白糟蹋了那么多的钱财粮食,这父子俩号称读书多年,可是屁也没中过一个。 但尉迟炜脸皮挺厚,“这不是还小么?他才二十一呢,过几年总会考中的。” 可少女淡道,“都及冠了呀?我父亲及冠时,已高中探花。要不等大公子中了举人,再来求画吧。否则这挂得太早,反怕挡了令郎的福气。” 呃…… 这下子,尉迟炜才总算知羞了。偏又妒忌的看一眼萧氏,“弟妹,你听到没有?这画福气大,你也别挂了。” 萧氏心中恼火,忍不住横他一眼,冷着脸道,“大伯怕是弄错了吧?这画是郡主送我的,又不是给我两个儿子的。我挂我自己屋里,有何不妥?我家二郎,怕是还能担起这份福气。替他两个弟弟一并挑着,也不怕不妥了。” “正是如此。”许惜颜接话很快,“烦请太太引路,升平也该去向府上太爷问安了。至于尉迟大爷和公子,不如去门上稍候,等着迎客吧。毕竟,府上方才怠慢了我,我可以见谅。但若是怠慢了外客,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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