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槿羡慕不已。 这琉璃窗可贵重得很,还是成安公主给女儿从宫中弄来的。 整个许府,除了她这里,也只有许太夫人和许观海那里有了。 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许惜颜发话了。也不问她为何来,只随意问。 “你书读到哪儿了?” 许云槿吓了一跳,突然有种被夫子抽考的紧张,越发结巴拘谨。 “也,也就读了《三字经》、《千字文》、《闺训》那些和几本诗集……也,也略学了些对仗和格律……” 许家诗书传家,府中长设私塾。 无论男孩女孩,启蒙时都要正正经经去读几年书的,不得偷懒。 只有许惜颜,是个特例。 她自六岁启蒙,便由许观海亲自传授,但其余兄弟姐妹学得如何,她就不甚清楚了。 “你过来,我出个上联,你试试对个下联。” 瞟一眼窗外新开的几朵桃花,还有莺鸟在枝头跳跃鸣叫。 她走到画案前,随手在雪白宣纸上,写下上联,“桃花灼灼鸟啼寂”。 许云槿吃了一惊。 她知道嫡姐一直跟着父亲读书,却没想到她竟学得这般好。 这字浑不似女儿家字体,却象父亲笔迹。洒脱豪迈,潇洒自如。 字好,意境也好。 许惜颜出完上联,就坐回去继续看书了。 只许云槿站在那里,小脸慢慢红了,鼻尖都沁出了汗。好半天才犹豫着提笔写下几个字,窘迫得快要哭了。 “我,我做不来。” " "
第19章 前程(一) 许惜颜一目十行,又看了好几页,此刻过来,就见庶妹只写了“柳絮飘飘”四字,笔力柔弱,风骨全无。 尤其搁在许惜颜的上联旁边,就象老虎身边的小猫咪。哪怕还算端正,但这份对比,差距太过明显。 许惜颜倒也没有露出嫌弃之色,只微一沉吟,提笔续了三字,又道,“这飘飘二字,不似最佳。你再想想,可有替换?” 她续完之后,全联正是,“桃花灼灼鸟啼寂,柳絮飘飘人意闲。” 许云槿眼前一亮。 不过三个字,不仅对仗工整,整个意境也更上一层楼了。 只飘飘乃轻浮飘忽之意,与灼灼这般明艳字眼相对,确实压不住。 再读两遍,她忽地想到,“换飞飞二字,可好?” 儒子可教。 许惜颜看她已然开窍,“我这儿有两本书,三妹妹且拿回去看看。绛紫,再拿些笔墨宣纸来,送三姑娘回去。” 许云槿脸上微热,心知嫡姐这是提醒她要练字了。 不过她不说,她也会回去练的。 对比太明显,自己都被碾压成渣了。 而许惜颜给她的两本书,一本是讲诗词格律的,另一本竟是个闲话本子,许云槿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样的话本,里面往往夹杂着男女情爱,神志怪异,长辈一般不让多看,怕坏了心性,怎么嫡姐会给她呢? 可许惜颜显然不打算解释。 恰好绛紫又进来回禀,说琥珀一家子已经来了,正候在外头,等着拜见小主子。 许云槿忙捧了书告退,不想袖里的荷包便掉了出来。 她脸上通红,手却不得闲。 许惜颜亲自捡起,明眸轻扫,“给我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秋香色的葫芦荷包,配着柳绿色的新络子,串着粉色珠子,正适合明媚春天里的小姑娘。 许云槿羞涩道,“是,是我自己做的……太粗糙了,待我以后做好些……” “这就很好了。” 许惜颜将荷包收下,忽地问许云槿,“大姐姐生辰,你想好送什么了吗?” 许云槿一愣,脑子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 许惜颜耐心道,“我看你不如绣两方帕子,一方绣桃花莺鸟,一方绣柳枝瑶琴,再配上你方才做的对子,肯定雅致。” 许云槿恍然。 这主意好啊! 许桐甚爱诗词,就算自己针线水平不高,但能配上一副雅致的对联,肯定能得大姐姐赞赏。 这是二姐姐给她铺路呢。 许云槿诚心道谢,捧着书,高高兴兴走了。 她身边的小丫鬟,捧着一堆笔墨宣纸,还糊涂着,“三姑娘,二姑娘都没留您坐一会儿,吃个点心喝杯茶。也没送您些布匹首饰,还让您做功课,有什么好高兴的?” “你懂什么?” 许云槿不想跟个丫头解释。 许惜颜或许是高冷了些,但她做的,皆是为自己好的事。 谁说女孩儿家只有衣裳首饰才重要?读书也是很重要的。 就算许家,并不靠女儿家诗书扬名,但能多读些书,懂些道理,有谈吐有见识,也是能得人看重和尊敬的。 也只有许云樱那个傻子,被小家子气的杜三太太养大的笨蛋,才一心盯着许惜颜的衣裳首饰。 许云槿明白过来,倒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毕竟嫡姐只有一个,她可不希望有人来跟她抢。 但她去许惜颜那儿走了一圈,得了两本书和笔墨的事,是瞒不了人的。 很快,许观海的几房姬妾都开始各怀心思,蠢蠢欲动。 四姑娘许云梨,更是不忿,“我说自己去送,姨娘非要逞强,如今可好,倒让三姐拔了头筹。” “你懂什么?”章姨娘虽相貌温婉甜美,却是个最不愿认输的性子,“我不去碰一鼻子灰,你回头如何好到你爹爹面前哭诉?你说,是隔着肚皮的嫡姐亲,还是亲爹更亲?” 许云梨到底年纪小,一下就听进去了,“还是姨娘高明,回头我找爹爹去。” 章姨娘微露得色,“当年院里这些姬妾,差不多都是前后脚进来的,那些女人一进门就知道生孩子好占住脚,哪知年纪小,才占便宜呢。” 许云梨笑着讨好,“都是姨娘心里有成算,我们姐弟才得人疼。见到爹爹我也不会告状,只问我做错了什么,惹二姐姐不喜就完了。” “算你机灵。”她们母女窃窃私语,就等着许观海回来了。 而那一边,许惜颜认识了琥珀一家子。 “奴一家,本姓黄,祖上原传下来些拳脚工夫,做走镖的生意。后有一回接了单,护卫一户官宦人家的财货回原籍,路上却遇着厉害劫匪,丢了东西不说,还伤了几个镖师。倾家荡产都不够赔,连奴一家也俱发卖为奴。幸得老太太的兄长,林老太爷好心搭救,将我们一家子俱都买下,总算不曾骨肉离散。 后老太太要远嫁京城许府,林老太爷不放心,便点了我阿爷作陪房。后蒙老太太恩典,还将贴身婢女嫁我阿爷为妻。原先也在府里管过事,后二人年纪大了,老太太体恤,便放了他们去乡下当庄头,照看田地。 我二叔性子直,脾气倔,在府上呆不住,也跟着二老去了乡下。 如今府里头,我爹在门上赶车,我娘在厨房里做事。她别的不行,但有一把好力气,和面劲道,做点心烙饼都是老太太爱吃的。 我哥春生,在二门外干些粗活,弟弟冬生还没轮上差使。 倒是奴运气好,因小时跟着阿奶见过老太太几回,又会些针线,老太太顾念旧情,便留在身边做了一等大丫头。” 琥珀清清楚楚,不添不减的把自家事说清楚了,便领着一家四口,给新主子磕头。 绛紫捧来许太夫人命人送来的身契,却见连去到乡下的黄老头一家,也俱都在此。 许惜颜心里明白了几分,正色道。 “老太太说,让你们跟着我,奔一份前程。那你们想要怎样的前程?是消除奴籍,重振家门,还是怎样?我总得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才知道怎么用你们。” " "
第20章 前程(二) 琥珀一怔,不觉看向她爹。 老实憨厚的黄志远,微微佝偻着挺直的脊梁,鼻翼翕动,似是想说什么,又十分犹豫。一双蒲扇大,长着粗厚老茧的手,不自觉在衣襟上磨蹭出了汗。 最终,还是琥珀开了口,“我们,我们一家子只想消了奴……” “不!” 黄志远突然扑通跪下了,砰地一声,听得人都替他疼。 他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许惜颜,语无伦次的说着。 “老太太,老太爷,都是黄家的大恩人,黄家一辈子都不会忘!” “可我阿爷,我阿爷死得憋屈啊!” “二姑娘,我们家都只有一把笨力气,不会说话。尤其爹娘老了以后,家里更是没一个伶俐人。就连琥珀,琥珀这丫头能进内宅,还是跟我娘一起服侍过老太太的彩姨好心,私下教了她针线。” “可我忘不了,永远也忘不了阿爷死时的情形……老太太心慈,那年得着信儿,让我爹带我赶回去送了终。” “我阿爷躺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吐着气,他死不瞑目!” “当年我们黄家,是本地最好的镖局,数代下来,家资富裕。可怎么那镖,保到最不会出事的地方,偏偏就出了事?那伙子贼人,简直象是点了神通一般,前来打劫。一场大祸之后,我家的田地宅子全赔给了那户官家……” “孩子她爹!”黄嫂子突然喊了一声,神情焦急,又畏缩。 可黄志远却看着许惜颜,眼神里有股奇怪的灼热。 “我,我不懂事,不聪明,可……可我信老太太!她既把咱们托付给二姑娘,我也信二姑娘!二姑娘,我,我能说么?” 少女明澈的眼睛看着他,静静的吐出一个字,“说。” 不必她吩咐,绛紫便带着下人鱼贯而出。关上门户,亲自把守。 在被许观海送来的时候,绛紫的身契也交到了许惜颜的手里,话也说得清楚。 她的前程,也在许惜颜手里捏着呢。 若有二心,许观海都不会放过她。 黄志远吐露了实情。 “我爹还有个兄长,当年和爹娘一起,留在了林家。因跟老家相隔不过几百里,我大伯和我堂哥有年清明告假回去上坟,曾无意中撞见那户官家的下人,给当年一个受伤的镖师送东西。 那镖师当年正是藏着红货之人,他也伤得最重。足足断了四根肋骨,还被砍了三根手指。故此我家从头到尾都没疑心过他,还赔了大笔银子。可,可为何那被劫的官家,也待他如此之好? 我家起了疑心,开始暗暗查访。后打听得那户官家当年是贪污被贬,家财尽数罚没充公才回的乡。那为何又有红货,让我家押送? 因我家保镖失利,他家几乎尽得我家产业。后来供着家族子弟一路高中,又做了大官。可我家,我家……” 他砰砰叩头,额头出血,“二姑娘,我们家可以世世代代为奴,但我们想求一个真相!若我阿爷当年真是被人坑害,我们,我们就算讨还不了这个公道,也想出一口恶气,告慰我阿爷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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