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拉着许观海说几句体已,让他好生管教下女儿。屋外却是一阵喧闹,有个女人似在尖声高叫。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如今我也是家里的人,孝敬老爷子,自是本份!” 萧氏听着声音,脸色便难看起来。 就连尉迟海,也现出几分尴尬。 许惜颜不动声色,察觉到这一家子的变化,看了琥珀一眼。 琥珀出去了。 屋外的喧闹,也很快安静下来。 许惜颜方对许观海道,“尉迟老太爷既已看过,父亲要不要请孙太医,也去家里看看大哥哥?” 许观海看她一眼。 你一人摆得平么?这一家子,可不是好缠的。 不过再看女儿那张沉静小脸,他笑着接话,“正想说这事呢。一事不烦二主,孙太医,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是晓得的。长兄就那么一个独苗苗,烦你去走一遭了。” 孙太医时常出入权贵后宅,最是清楚这些阴私之事。听着院外动静不对,便知道有事了。 当即笑道,“那可不能白走这一趟,驸马爷送老爷子的好酒,我也得要一坛子。” “那是自然。” 二人打着哈哈就想走,冷不防许惜颜又把卫绩给叫上了。 “父亲有好酒,倒是也替女儿送卫校尉两坛。我记得京城太祖建的先贤祠里,也有卫家一份香火,他又出身涢水德安府卫氏。难得上京,正好前去祭拜。” 哎呀呀! 这番话说得尉迟家人皆是一头雾水,却见孙太医和许观海都眼睛亮了。 许观海上下看着卫绩,“原来是忠义之后,怎不早说?” 孙太医尤其跺足,“我家夫人的外祖母,正是出自洈水卫氏,跟你们一脉两枝。涢水卫氏遭难,我家夫人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你这孩子既来了京城,必要去我家坐坐不可。走走走,驸马,咱们赶紧去你家瞧过,我就要带着内侄归家去了。咱们上车细说,家里可有难处?长辈可曾安好?俱是自家人,万不要客气!” 这番话,他说得语出真心,半分不假。 毕竟世代为医,多几份仁心。 德安府卫氏为护百姓,遭此大劫,凡心中有正义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忘记。 但, 总要有个人提起。 许惜颜做到了。 以最恰当的方式,不着痕迹的将卫绩推向京城官场。 不卖惨,不故意博取同情。 相信今日之后,会有更多有心人,或跟卫氏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愿意向他示好,助他一臂之力。 而这,正是大劫后的卫家,迫切需要的。 " "
第26章 生非(二) 卫绩再看许惜颜一眼,眼神复杂。 有感激,有感动,也有了一份无法推却的人情。 尉迟圭于他及卫氏家族有复仇大恩,却又与这少女赐婚不成,纠葛复杂。 她此刻对自己示好,该如何回应? 少女明眸澄澈,一片坦然。 她只做自觉应该做的,并不求回报。 可越是如此,越让卫绩难做了。 他心中明白,尉迟圭特意让他护送家小上京,虽是看在他世家出身,礼仪周全的份上,更是存着一份让他结识京城故旧,再振家业的好心。 为此,尉迟圭还私下塞了不少银子给他。 但许惜颜到底出身权贵,眼界更高。 所以能用一种更加高妙的方式,替卫绩打开进入京城权贵的大门。 两份人情同样沉甸甸的压在心头,让他无法拒绝。 那,那就一并收下好了吧。 反正尉迟圭想要许惜颜替他家在京城立足,许惜颜想借此还掉欠尉迟家的人情。不如帮着他们二人交好,岂不皆大欢喜? 所以卫绩走前,低声跟萧氏说了一句,“回头这些家事,夫人大可问问郡主的意思。” 萧氏心中明白,原打算撒手不管的她,点了点头。 卫绩是儿子派来的,不会坑她。 她虽不知卫家是什么来历,但看许惜颜提个什么祠,驸马和太医都另眼相待的模样,必是好事。 她虽只是秀才之女,但亲爹却不是迂腐酸秀才,而是当地赫赫有名的状师。 或者说,萧父当年就是为了当状师,才发奋进学,考的秀才功名。 萧氏打小耳濡目染,虽没学到老爹的牙尖嘴利,但分析利弊还是会一点的。 之前许惜颜举的那两个例子,着实吓着她了。就算要顶着不孝的名声,但为了儿子,她也绝不能容忍长辈胡来。 许观海请了孙太医,带着卫绩一起走了。 院外挺清静,方才那喧闹之人,不知被琥珀弄哪儿去了,反正眼不见为净。 只有许润的长子,长房的二哥儿许樵,和另外一个个子不高,喜眉喜眼的青年,略显尴尬的等在那里。 那是尉迟家的姑爷。 尉迟圭大姐的丈夫,朱宝来。 原是个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没什么大本事。且喜为人随和,给派来招呼客人了。 许松那个嘴贱孩子,笑话人还自己跌了马。许汤一心顾着宝贝儿子,还是许观海代表许家道了歉,又让侄子跟着尉迟家进城,替人指路,聊表心意。 只如此一来,许樵就不小心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 这孩子才十六,虽比娇惯的许松沉稳许多,到底也是娇生惯养的名门子弟。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盼着快些离开才好。 “三叔,咱们这就回去?” 他生得比妹妹许桐好看,长身玉立,儒雅俊秀,和倜傥风流的许观海站在一处,叔侄俩倒似亲生父子一般。 许观海也一向喜欢这个上进稳重的侄儿,便委以重任啦。 “你留下等等你二妹妹。这位卫校尉,过来认识一下。” 这是给年轻人铺路,孙太医也乐见其成。 等二人相互认识,他和许观海一起,带着卫绩走了。 许樵眼巴巴看着三叔潇洒的背影,他也好想回家,二妹妹还要留下干嘛? 眼见天色渐昏,留在尉迟家的二妹妹,命人点上灯火,不紧不慢的坐上主位。 “把家里人都请上来,见个礼吧。” 她,她还不走? 眼看尉迟海那胡子眉毛又要飞起来,萧氏抢先道,“郡主说得很是,既二郎把我家托付于你,咱们正有许多事要请教。爹,叫一家子都来见个礼吧。” 然后也不等尉迟海答应,她就先叫丫头传话了。 尉迟海无法,眼看许惜颜坐得那么四平八稳的模样,是撵也撵不走,怪话也不敢说了。 人家是郡主,正二品! 他孙子拼死拼活,才挣了个三品,比人家还低了两级,他区区一个六品,这小丫头要真的撕下脸,老头以大半辈子的人生经验看,她很有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他也挡不住啊。 所以只能任由二媳妇安排,打着他的幌子,把人都叫来了。 一大家子拉拉杂杂,分了几拔。 只让人没想到的是,还来了个下人。 原本兵部尚书府的老管家周谦,进来见到许惜颜,就跪地请罪。 “老奴一时想岔了,没尽到本份,让郡主操心了。” 许惜颜端起他亲自捧过头顶的茶,静静问,“那现在想明白了吗?” 周谦羞愧道,“想明白了。” 他一介官奴,能有什么资格讲主仆情义? 樊老尚书是待他一家有恩,可恩人已经获罪返还原籍了。而他和儿孙还得活下去,不服侍好新主子,能有什么出路? 连升平郡主这样的千金贵女,都可以顺应时势,来跟尉迟这家乡巴佬打交道,他若还想不通,就只有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了。 所以,在许惜颜嗯了一声之后,周谦便给尉迟家人,跪下磕头,重新行了主仆之礼。 “老奴今年六十有一,原在这宅子里担当管家一职。府中一共现有官奴四十一人,加奴生子是六十九人,田庄另计。往后如何安排,还请主家吩咐。” 尉迟家人听得吓了一跳。 他们虽知道皇上拔了宅子和下人,却不知一下子竟多出这么多人来。在老家的小镇上,这几乎相当于一条街的人口了,就为了服侍他们一家这么几口? 更让萧氏吃惊的是,周谦把家中下人的花名册,整个捧到自己面前来了。 按长幼次序,不是应该交给老爷子么? 然后老爷子,必然会交给大伯。 她虽然不乐意,但有什么法子? 尉迟海先坐不住了。 尉迟炜比他更急,干咳了两声,拼命给老爹递眼色。只可惜他们还没说话,周谦却道。 “如今府中,凡事自当将军作主。但将军不在,又无妻室。太太身为嫡母,又是得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是府上品级最高之人。所以这府里的内务,便该由您掌管。您再交给谁,就由您作主了。” " "
第27章 生非(三) 哦。 管家周谦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过来。 尉迟海也不干咳了,径直老着脸道,“二媳妇,你还是把东西交给老大管着吧。你一个妇人,又没干过这些,管好孩子也就是了。” 若是从前,萧氏就算不愿,可出于孝道,也就应了。 可今日不同。 她忍不住看向许惜颜,就见许惜颜也正看着她。 烛光下,少女的目光明澈如秋水,洞察人心。又有一股子微妙的,说不上来的东西。 象激励,又象试探。 萧氏被看得脑子一热,忽地想起上京前回娘家时,萧父曾经跟她说。 “虽说母凭子贵,可也得当娘的,自己立得起来。否则你家二郎拼命挣下的家业,就全便宜了旁人。到时你就哭出一缸泪来,又有何用?” 萧氏再看着周谦手上的册子,想着公公的偏心,她忽地就抢了过来,紧紧抓在手里。 “那……既,既规矩如此,我就收着了!” 尉迟一家人都惊呆了。 唯有许惜颜的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在萧氏心跳加速,不知如何解释时,许惜颜淡淡开口了。 “没管过,总是可以学的,让周管家慢慢说给你听就是了。” 萧氏暗暗吐了口气,才惊觉背后出了一身热汗,她舔了舔唇,方干涩的附和。 “是呢。大家都没管过,不一样要学么?爹您之前不是还说,如今家里好过了,想让大伯也去考个功名,那就更不能让他分神了。” 一番话说完,她自己都觉得顺理成章了。 且把憋了多日的火,略撒了些出去,心头更是说不出的痛快。 尉迟海一手指着她,却是半日说不出话来。 能说什么? 这份家业本就是二郎挣下来的,亲娘管着,天经地义。 要说皇上也真是小气,为何给尉迟圭的死鬼亲爹都封了三品,轮到他这祖父,才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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