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道:“本侯爷怎么说也不过及冠,这些时辰还受得住。比不得夫子,怕是半个时辰也受不住。” 谢晚宁翻了个白眼:“黄毛小儿。” 子车寻皮笑肉不笑:“确实不及夫子老当益壮。” 谢晚宁用力地磨磨牙,手上微微往上一抬。 子车寻见她动作,还以为谢晚宁要与他打一场,正要想招破解,没想到谢晚宁只是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大力地捶捶自己的肩膀,道:“啊,肩膀酸死了,赶紧回书院洗个热水澡。” 子车寻眉心微微一动。 谢晚宁接着道:“不然大晚上的,听见小人说话太晦气。” 子车寻嗤的一声冷笑。 月光下,两人并肩骑马走在一起,月光将两人的影子微微拉长。发丝翩飞,偶尔相交,倒显得有几分亲密。 两人并肩回到澜沧书院时,已经是亥时了。 整个书院沉浸在夜晚的宁静之中,一丝灯火也无。只有院门口挂着两盏漂亮的紫檀六角宫灯,还在散发着幽幽的残光。 那是宫内御赐的东西,挂在澜沧书院门口,以示恩宠用的。 谢晚宁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转头与子车寻道别。 谢晚宁是夫子,住在澜沧书院后山。子车寻是虽然身份尊荣,但说到底也是学子,与其他一同来求学的学子,一同居住在藏色台。 因此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无法同行。 谢晚宁三两步进了书院后山,她本想直接去找喻殊白,将今天的发现讲述一遍,但山顶上漆黑一片,喻殊白像是还没有回来。 这在谢晚宁的印象里面,是极少发生的事情。 因为管理好澜沧书院对于喻殊白来说,是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虽然这只腹黑狐狸平常总是笑眯眯的,一脸假笑地跟人算账,但是谢晚宁知道,喻殊白会每日处理书院事务直到深夜。 山顶的灯火像是点点星光,微弱但坚韧。 只是今天…… 谢晚宁一时间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她并没有多想,只当时典狱司的事情一时绊住了脚,耸耸肩,随后朝自己的居所走去了。 只是谢晚宁没看见,在她走后不久,山顶上忽然飘飘忽忽地亮起一点火光。一道人影从快速地从山顶走了出来,一路快速地下了山。 一夜的时间过的很快,第二天谢晚宁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砰砰砰——! 房梁被震的砰砰响,灰尘簌簌地往下掉。 谢晚宁认命地从床榻上爬起来,一把打开门,语气幽怨:“杜大少爷,我这门迟早被你踹坏……” 话还没说完,谢晚宁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原来在她面前站着的不是杜归女,而是子车寻。 子车寻今日倒是把一头墨发束了起来,用景泰蓝色发带绑着,发冠上镶嵌着一颗圆润宝珠,发簪是累编金丝,越发显得贵气。 他穿着一身深色劲衣,手腕处绑了两个银制护腕,腰间系着一条二十四桥明月夜玉带,上面挂着几个小香包。 清晨的雾气沾染了他泼墨般的三千青丝,化作朦胧的水汽,摇摇晃晃,顺着发梢往下滴落,像是在晨雾中走了许久了,甚至连浓密的睫毛也沾上了些许水珠,显得根根分明起来。 明明是位小侯爷,衣服装扮倒是比女子都讲究。 谢晚宁不自觉地腹诽了一下。 子车寻的视线在谢晚宁身上略微扫过,目光在触及到她裸露在外的白腻锁骨时,忽然一顿。 谢晚宁顶着子车寻的目光,不自在地拉拢了一下衣服,顺便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束胸。 好在昨晚她因为太累,束胸只拆了一半,此时胸前垂下三千青丝,略作遮挡,倒是可以稍稍隐瞒一下。 于是谢晚宁咳嗽了几声,故意把声音压的更低,道:“哦,原来是小侯爷,大清早的来敲我的门,有事儿吗?” 子车寻长眉一挑,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她:“夫子倒是清闲自在,日上三竿了还能如此酣睡。” 谢晚宁随意地打了一个哈欠,摆摆手:“大清早的,我可没闲工夫听小侯爷的挖苦,有事说事,没事我就睡了。” 说着她就要关门。 子车寻伸手一挡,一脸的冷笑:“本小侯爷半个时辰前就被人从床上提溜起来,催着去查刘经年一事。路过夫子居所,发现夫子还在酣睡,心生不忍,因此特来邀夫子一同。” 谢晚宁翻了个白眼,心说子车寻真是不肯让她好过,活该他睡不成懒觉。 子车寻盯着谢晚宁的脸,凉凉道:“夫子在心里骂我?”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用的是肯定语气。 谢晚宁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哪儿敢啊,小侯爷稍后,待我更衣。” 说着,谢晚宁转身准备走,余光却瞥见子车寻十分自然地背着手,也往房间里走了两步。 谢晚宁一惊,赶紧回手拦住他:“小侯爷这是作甚?” 子车寻眉头微蹙,以一种不解的眼光看她:“自然是进屋。” 谢晚宁只觉得牙疼,抬手把人往外推了推,随便解释道:“屋就不用进了,寒舍脏乱,免得污了小侯爷的眼。” 子车寻被迫推了两步,目光先是落在谢晚宁推他的手上,随后又顺着看向她裸露在外的小臂,眉锋忍不住挑了挑。 嘶……一个大男人,小臂怎么如此雪白? 子车寻漫不经心地想,手掌也软,不像个男人,倒像个娇娇小姐。 谢晚宁没注意子车寻漫游的思绪,一鼓作气将人推到门外,道:“小侯爷且稍等片刻。” 随即砰一声关上了大门。 这闭门羹吃的猝不及防,子车寻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磨了磨牙。 只是他脑海中想起谢晚宁披头散发的样子,虽然凌乱了些,却不掩容色。 一双因为刚刚睡醒而略显水雾迷蒙的桃花眼,白皙的面颊上微微绯红,朱唇不点自红。一身月白色里衣,更是显得她身姿纤细。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垂下,越发衬的人肤如凝脂、美人无暇。 可是子车寻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啧了一声。 可再怎么美如魅女、勾魂摄魄,谢晚宁也是个男人吧? 都是男人,换个衣服还得关门锁窗。 他堂堂泾川小侯爷,又不是个断袖。 这是防谁呢? 子车寻想了下,只能将之归纳为:京都不仅糕点软糯,酒水不烈,竟然连男人都是别别扭扭的。 啧,娇气!
第14章 你玩阴的! ◎看着娇娇的,下手比谁都狠◎ 谢晚宁收拾完毕后,立即与子车寻一同赶往藏色台。 正好,已经到了上课时间,藏色台有一半的学子都不在。 刘经年所住的睡房是“乙字二号”,谢晚宁对藏色台不太熟悉,还是子车寻领着,这才颇为轻松地到了目的地。 只是远远的,谢晚宁就忍不住皱眉道:“嗯?这门怎么是开的?” 子车寻闻言看过去,果然看见睡房的门是虚掩着的,被春风细细地磋磨着,中间那点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其宽度可以让人暂时窥视到睡房一角。 空荡荡的,像是一个人也没有…… 子车寻要比谢晚宁直接的多,他看准门口挂着“乙二”木牌的睡房,径直推门,踏步走了进去。 谢晚宁一愣,也只好快步跟上。 进了睡房后,谢晚宁发现整个睡房没有多余的秽物,都被收拾的很整齐,书案上还摆放着前几天书院里教习过的书文。 窗户是开的,春风伴随着微凉的水汽,穿堂而来,将帷帐吹的摇曳生姿。 就连床铺上也被收拾的齐齐整整,被子都被仔细地叠成了豆腐块儿。 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有七八只抽屉格子被无端地抽开了,也没人推回去,就这么悬在空中。 谢晚宁探头望一望,发现这些抽屉格子都是空的。 这场面……倒是有点像遭贼了。 子车寻深入了一点,来到一方书案前。 他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书案上,稍稍点了一下,道:“人都不见了?” “我记得乙班这个时候没有课程啊。”谢晚宁说。 这时,子车寻的目光又落下去。 他现在靠着的是一方梨花木书案,书案上堆积着几本蓝皮封面的古书,文房四宝,毛笔挂在笔架上,笔尖发干,想来已经许久无人用它写字了。 片刻后,也不知道子车寻看见了什么,目光忽然一顿,眉头微微锁了起来。 谢晚宁只见子车寻兀自拾起一本书卷,书卷封面上书写着“论语”两个小字。 子车寻拿着这书卷观摩片刻,随后有些痞痞地笑了一下,哼道:“雕虫小技。” “嗯?”谢晚宁有些发懵。 她也盯着书卷看,只是片刻后依旧看不出端倪。 但下一刻,子车寻忽然上手,在封面处扣了扣,随后他手腕一动,整本书卷的封面立即被揭起,露出了封面下的文字。 “草药经要……?”谢晚宁一字一顿地读出声来,转而皱眉:“澜沧书院内并未开设药经一科。” “自然没有药经一科,这书卷也不是书院内的。”子车寻说着,抬手捏住手里的书卷,仔细摩挲了片刻,道:“纸张发黄有条纹,手感粗糙,质地略涩,不是书院内惯用的宣纸,像是凌风郡那边用的表纸。” “凌风郡?!”谢晚宁微微拔高了声音。 她连忙抢过子车寻手中书卷,仔细翻看,发现这书卷的页面都起了毛边,内里墨痕也稍稍褪去,显然是被主人长期观看、翻阅过的。 谢晚宁眉头紧锁,直接翻到书卷最后一页,哪儿留有书卷刊印出来的年份。 “天启三年成书,刊印地点……果然是在凌风郡。” 谢晚宁皱着眉头快速翻到第一页,页面内用着一手小楷,规规矩矩地写着主人的名字。 “刘经年……” 谢晚宁喃喃念出声,眼里闪烁着几分不可思议的光。 子车寻挑眉嗤笑:“也就是说,早在刘经年逃出凌风郡之前,他就对草药一道颇有研究。错挖毒草?嗤,真是用来骗鬼的理由。” “刘经年究竟为什么会想到带着全家一起死?”谢晚宁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是自己的家人,谢晚宁必定视若珍宝,拼尽全力保护着。 “理由有很多,忍受不了流浪、绝望等等……”子车寻随意地说:“可能在刘经年看来,与其被饿死的威胁慢慢磋磨着,倒不如毒死了事,兴许还少吃一点苦。” “当年刘家一家人吃错了毒草后,意外遇见了澜沧书院派来的,进行救援的师生。因此事情的发展没有如刘经年所愿,所以他一直耿耿于怀?”谢晚宁说。 “是。刘家对他越好,刘经年心中就越愧疚难当。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连午夜梦回都会想到当年,若是因此疯癫,也不足为奇。”子车寻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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