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听出来了。” 车帘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喻殊白的脸出现在帘后,面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圣水?通晓古今?看透人心?推演未来?” 说着,喻殊白顿了一下,嗤笑道:“看来澜沧书院的惩罚定的还不够重,‘不信怪力乱神之说’这条院规竟也有人犯。紫薇舍人?倒是难为这位神君下凡了。我今日倒是要去看看这位道家长什么样,是有八只眼、九条腿还是有十五条舌头。” 谢晚宁见他越说越气,虽然心中也为书院的学子悬心,但还是忍不住发笑。 喻殊白往日里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对澜沧书院的学子们还是颇为满意的。自书院里出来的学子,不论是下放到各个县城的,还是留在京都的,其一言一行确实颇具风范。即便是那最纨绔的世子子弟,从澜沧书院里出来之后,也能被评价个人模狗样。 结果今日学院内竟然有人信喻殊白最看不上的‘鬼神之说’,喻殊白面上只是冷笑嘲讽,心中怕是气的不轻。 谢晚宁便伸出手去接他,故意笑说:“要真这么生气,我晚上抹黑套麻袋把他打一顿。院长您说,是要揍左眼还是揍右眼?” 她的语气太过夸张,像是逗小孩,喻殊白瞥了她一眼。 谢晚宁耸肩道:“我可就这门手艺了。” “那谢夫子这门手艺可以压箱底了。”喻殊白说着,伸出手来搭在谢晚宁的小臂上,从马车上下来,冷笑道:“因为揍人这种事情,还是亲历亲为最舒服。” 谢晚宁不由哈哈大笑。
第17章 你和我的默契 ◎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 片刻后,谢晚宁与喻殊白终于绕过拥挤的人群,进入了青玉观内。 甫一进门,就有一名年岁不过总角的道童,端着一只乌木刻梅花盘子走过来,细声细气地问道:“敢问两位居士此行可是为了拜见紫薇舍人?” “拜见?”喻殊白冷笑一声。 谢晚宁知道他心里又开始生气了,便代他说道:“是。” 道童又道:“那就请两位居士在这折子上写上自己的姓名、生辰八字、喜好习惯、居住地址,届时紫薇舍人会为两位推演。” 谢晚宁看见那乌木盘子上,确实放着一叠小折子,和两支开过笔锋的毛笔。 两人执笔各自写上了虚假的姓名与生辰八字,又胡乱编造了些喜好习惯,就把折子重新放回了盘子里。 道童朝两人一鞠躬,道:“无量天尊,两位居士西厢房有请。” 他话音刚落,就有另外一名道童走了过来,带谢晚宁与喻殊白穿过庭院,去往西厢房。 一路上,谢晚宁左顾右盼,将这道观的结构看了一个大概。 这道观因为是以前的庙宇改建的,现在又要扩建,所以整个青玉观内都有一种佛道混合的诡异观感。 一会儿是道观内常见的铁香炉、八卦旗子,一边在拐角阴暗处,又可以看见断臂佛像、折断的黄线香。 佛像的全身淹没在暗处,只有一双原本慈祥的双眼显得黯淡,嘴角的笑被扭曲,好像不是渡人于苦难之中的神佛,而是嘲笑正在逐步陷入不可逃脱命运中的苦命人。 诡异…… 谢晚宁不舒服地收回了视线。 拐过几个弯后,道童将两人带到了一个光线略微昏暗的小房间,随后又取来火石与蜡烛,在一张小圆桌上点燃了。 细长的蜡烛上飘动着豆大的火焰,微弱的火焰只能照亮圆桌方寸。细细的风从封的不严实的窗口挤进来,让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火焰更加飘忽不定,谢晚宁和喻殊白的影子也随着火焰的飘摇而明明灭灭,显得鬼气森森。 喻殊白对此冷静客观地评价了一句:“故弄玄虚。” 谢晚宁笑了一下。 这时,忽然吱嘎一声响,黑暗深处好像被什么人推开了一扇门。衣带摩擦声与鞋履触地声,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明显。 谢晚宁与喻殊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蓝色道袍,手中持着拂尘,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者,步履缓缓地从黑暗深处走过来。 由于光线太过昏暗,谢晚宁不是很能看清对方的具体长相。 对方则是一甩拂尘,在谢晚宁与喻殊白对面坐下,以一种沙哑的嗓音笑道:“小小道观,能得两位居士莅临,实乃蓬荜生辉。” 谢晚宁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由敲了敲,问道:“此话何解?” 闻言,对方神秘地提起嘴角笑了一下,目光居然目标精准地落在喻殊白身上,道:“能得澜沧书院院长驾临,自然不胜荣幸。” 谢晚宁一顿,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为求不打草惊蛇,她与喻殊白都用的假名,而且从他们进门开始,再到进入西厢房,总共不过小半个时辰,对方是如何知晓他们身份的? 谢晚宁心中疑点重重,但既然被点破了身份,俩人也不好再继续伪装下去了。 喻殊白是惯会装笑面虎的,他笑道:“这位道家便是紫薇舍人?” 紫薇舍人扬了扬下巴:“正是。贫道能看透人心、知晓过去、推演未来,只要是院长您想知道的,贫道就能为您推算出来。” “哦?” 谢晚宁听见喻殊白拉长了声音,尾音有些微微上挑,似乎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那不知我们要如何做,才能得知过去未来呢?” 虽然喻殊白装的像,但谢晚宁还是听出了些许讥讽的意味。 只是紫薇舍人显然没听出来,他道:“请二位稍后。” 说着,他站起来,身形没入黑暗之中。 谢晚宁只听见一阵瓷器的碰撞声,叮当作响,不多时,紫薇舍人又重新坐了回来,这回他手中多了两盏茶。 谢晚宁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便可得知这茶盏是出自江南名窑,人触之生温,宛如上好的玉石。用来盛放茶水,既可以让茶水更加清甜甘冽,散发出深蕴在茶叶之中的醇香,还可以让茶水长久的保持温度,不至于凉的太快。 若是以往,谢晚宁只当是看个响了,但是跟着喻殊白这么些年,看惯了琢玉盟那边送过来的好东西,再面对这种稀罕物件时,她竟然也学会了一眼估价。 约莫一百两黄金,谢晚宁心中暗想,这还只是一只的价钱。 这青玉观,竟然如此奢靡? 喻殊白的视线也落在这茶盏上,片刻后,他语气若有所思道:“道长的茶不错。” 紫薇舍人淡然笑笑:“不敢当,喻院长出身江南名门,这点小物件,自然早就司空见惯了。” 喻殊白随意地提了一下嘴角,眼神还是盯着那茶水不放,道:“敢问道长,这茶是用来?” “这不能叫作是茶,而是经三清点化过的圣水。”紫薇舍人抱手在前,做了一个掐诀的手势:“喝圣水洗涤身体污秽,是观人心、晓未来、知过去的必要。” 说着,紫薇舍人放下手,将两杯茶分别推到谢晚宁与喻殊白的面前,笑道:“若二位有诚意,还请用这圣水。” 谢晚宁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水,眉头不由地皱了皱。 这紫薇舍人实在是太过古怪,若说他毫无本事,却能在他们进门之后迅速得知他们的名字,用的茶盏也是价值不菲。 但要是他有本事,这观人心、晓未来、知过去的说法又实在太过荒谬。 谢晚宁一时没有动作,只是悄悄抬眸看紫薇舍人。 没想到紫薇舍人根本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他关注的一直都是喻殊白,目光紧紧,甚至可以说是目光灼灼。 谢晚宁顺着紫薇舍人的视线看向喻殊白,看见他真的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地在鼻子底下过了一遍,似乎是在仔细辨别茶水的气息。 谢晚宁以为喻殊白当真要喝,手上微微一当,想去偷偷扯喻殊白的衣角,但下一刻,喻殊白又将茶盏放下了。 “都说紫薇舍人博学多才,不知可对这茶道有所研究?”喻殊白笑着问。 他的话题转的太过突然,谢晚宁跟紫薇舍人都没反应过来。 紫薇舍人看看茶盏,又看看喻殊白,面上还是露出一个笑:“这是自然,不知喻院长想要聊些什么?” 谢晚宁以为喻殊白只是不想喝这个劳什子圣水,而故意扯出来的理由,但没想到喻殊白真的开始跟紫薇舍人谈论茶叶,包括茶叶的产地、来源、种植地,甚至是天气会对茶叶口感造成的影响,滔滔不绝。 紫薇舍人的表情由一开始的轻松,到中途的强笑,再到最后他略微不安起来,眼神频繁地往某处张望。 谢晚宁默不作声地顺着紫薇舍人的视线,悄悄瞥了一眼,但房间的光线实在太暗,除了黑糊糊的一团,她什么都看不清。 另一边,喻殊白已经从茶水说到茶盏了,原本蒸腾着热气的茶水,早就凉了个彻底。 谢晚宁抿了下嘴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藏在小圆桌底下,飞快地扯了扯喻殊白的衣角。 喻殊白不着痕迹地瞥了谢晚宁一眼,下一刻,谢晚宁就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冰凉华贵的衣料在她的手背迅速地滑过,喻殊白指腹的温度在这点冰凉之中显的格外温热。 谢晚宁撇了撇嘴,正准备收手回来,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瞬,属于喻殊白手掌的温热完全覆了上来。 谢晚宁一愣,她感受到喻殊白细腻的指腹轻轻按住了她的手尖,喻殊白挽在手腕上的那串碧绿佛珠,不经意地在谢晚宁手掌滑过,触感温润。 随即,谢晚宁感觉她的指尖被捏了捏。 谢晚宁挑了一下眉毛,克制住自己想要抬头看喻殊白的欲望,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随后她低下头,像是在酝酿些什么,片刻后,谢晚宁不耐烦道:“院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紫薇舍人一愣,出声道:“这位夫子,推演之时切不能中途退出,否则将有大灾啊。” 谢晚宁面上显出更不耐烦的样子:“什么推演?我根本不信。传闻中的能人异士,哪一位不是打个照面就能算出吉凶?还用得着在这儿啰里啰唆?” 紫薇舍人一哽,还没说话,喻殊白立即皱眉道:“道家在前,岂能不敬?你若实在待不住,就去门外候着,莫要吵闹。” 青玉观可没这规矩。 紫薇舍人立即道:“只是这不合规矩,夫子她——” “她向来不知天高地厚惯了。”喻殊白语气有些冷淡地接话。 “可是——” “舍人,茶凉了,可否为在下续上?讲了这么久,确实应该尝一尝舍人的好茶了。”喻殊白将杯子递过去。 紫薇舍人下意识去接,与此同时,谢晚宁转身就走。 “欸,夫子你——” “砰——!” 一声门响,一下子把紫薇舍人“留步”两个字被堵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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