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这五个人居然睡在一个睡房。 谢晚宁捏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问道:“你去你家主子的睡房里瞧过吗?有没有少了什么物件儿?” 书童想了一下,倒是有些犹豫道:“邵夫子与小的一早就去清点过,什么都没少。衣服、行李、文帖都在。就是、就是少了前些日子老爷拨给主子的一笔银子。” 这话书童说的有些踌躇,因为银子与人一同消失不见的这种事情,听起来着实不像是失踪了,更像是几个狐朋狗友拿着银子去他处逍遥作乐去了。 书童顿了下,又道:“那银子应是拨错了,不是民间的银子,而是官银,每一锭上都留有成人拇指大小的手印。因此少爷不曾用过 ,随着其他银子一起放着了,如今也一同不见了。” 谢晚宁闻言,也确实有些讶异,官银失踪的事情可大可小,本来书童来将发错的银子取回去就行了,结果如今官银失窃,倒是给赵家带来了些许罪名。 她想起那些抽屉格子,便问他:“那些银子是不是放在睡房里的抽屉格子里?” 书童疑惑抬头:“谢夫子如何知晓?我家公子嫌银子放在箱底,要取时太麻烦,所以一直都是存在抽屉格子里。” 谢晚宁与子车寻对视了一眼。 她没有正面回答书童的问题,而是又问:“只是你家主子丢了银钱吗?” 那书童摇摇头:“虽说小的是奴才,几位公子也未曾看低过小的。银钱存放、印章私藏,也不怎么避讳。因此,小的在清点时,发现马公子、李公子、王公子的银钱也都不见了。” 人、钱两失,而且还是邵暮蘅盘问的前一夜,这不得不让人深思。 是与青玉观有关么? 谢晚宁想了一通,暂时得不出结果。 后来为了保险起见,谢晚宁又带着子车寻与这个书童,一同去刘经年等人所在的“乙二”睡房中搜了一通,证明整个房间之内,一没有打斗痕迹、二没有挣扎痕迹,由此又可判断人应该是自愿离开的房间。 “若是自愿离开,那去的地方应该也有定数。可以先从几人惯去的地方搜起,无果再扩大范围搜索。”子车寻道。 谢晚宁有些疑虑:“只是邵夫子说此事不宜张扬,若是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人,岂不是要惹得众人皆知?更何况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如何找?” 子车寻想了下,手腕一动,从袖口里勾出了一枚玉牌。 谢晚宁看这玉牌晶莹剔透、温润莹洁,在日光下翻转来看,隐隐可以看见玉牌之中一抹血红色的玉髓。 那玉髓恍若流心,具有灵性,宛转流波,如同江水一般,见之便觉不菲。 眯眼细看时,谢晚宁便可以瞧见,这玉牌的最下面有着几条裂纹,纵横交错、深深浅浅,但正好构成了“子车”二字。 谢晚宁嘴唇不由微微抿紧,瞥向子车寻的目光略微深沉了些。 子车寻没有注意到谢晚宁隐晦的视线,他只将这玉牌拿出来,复又攥在了手心,道:“这是证明侯爷身份的玉牌,在不惊动上头的情况下,能从护城军那边借几支小队,再假借春日里柳絮一多,易诱发咳疾之由,四处搜寻沾粘柳絮,应当可以隐瞒一二。” 谢晚宁的视线停留在子车寻手上的玉牌上,半晌,她才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应道:“如果小侯爷有应对办法,那就按照小侯爷说的做吧。” 说着,二人预备上马。 书童不会骑马,但谢晚宁疑心将人留在书院不妥当,于是让子车寻将人带着,两个人一同朝护城军军所那边去了。 子车寻的名头在京都还算响亮,不少人因为靖北候的身份,对这个小侯爷也是又怕又敬,不敢得罪。 因此,借护城军一事还算顺利。 而在经子车寻调配之后,四队护城军分散去往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等四条大街找寻。 谢晚宁本应与子车寻分头行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谢晚宁这次没有选择与子车寻分开,而是道:“小侯爷,同行如何?” 子车寻长眉一挑:“夫子何故?” “小侯爷去的朱雀夜街连捅其他三大街道,若是其他地方有线索,我赶去更快些。”谢晚宁面色不改。 这个理由十分正当充分,子车寻多看了谢晚宁几眼,笑了一下,有些许的痞气:“如此,夫子请便。” 说着,他调转马头,一路朝朱雀夜街而去。 谢晚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这才策马跟上。 护城军寻人,动静颇大,一路上也较为引人注目,还好理由还算正当,一路上也没多少人加以阻拦怀疑。 只是京都太大,地方太多,才查完一半街道,天色已经是金乌西落,日近黄昏了。 子车寻擦了一下额角的汗,只觉得后背在源源不断地淌下热汗来。 现在虽然已是春分时候,但天气已经逐渐趋于炎热。子车寻劳累了一整个下午,早就汗流浃背了。 他不耐烦地跳下马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看见街面上有什么开张的茶肆、酒楼。子车寻吐了一口气,便自己挽起袖子,抓着木桶,从街边的水井里打了一点井水上来。 谢晚宁也热的出奇,只是她衣裳不敢乱,衣襟袖口依旧是整整齐齐的,只是从衣袖里取出手帕,不断地拭汗。 见子车寻跳下马去,谢晚宁想了想,也跟着过去,想先喝点泉水,稍稍解解困乏。 只是她刚到,子车寻就看着水桶里的水皱眉道:“这是些什么东西?” 谢晚宁闻言,便也探头去看。 只见那水桶里打上来的井水呈棕红色,水质浑浊,像是漂浮着星星点点的絮状物。闻起来更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味,竟然有些腐臭气,令人作呕。 谢晚宁擦了一下头上的汗,道:“我记得这口井水叫作走马井,专供来往客商、马匹喝水、歇脚。从没听说出过什么问题,今天这是这么了?” 子车寻皱着眉头,将葫芦剖成的水瓢往桶里一扔,伸手唤了一名护城军过来。 那名护城军看了一下井水,面上也不奇怪,道:“小侯爷、谢夫子,二位想必又一段时间没来这朱雀夜街了。这走马井约莫四日前就出了问题,井水浑浊恶臭,不能饮用。附近的百姓都去青玉山山脚下的那口井去打水了。” 青玉山?又是青玉山? 谢晚宁热的有些烦躁,听到青玉山的名字,心里更是升起些不详的预感。
第22章 你很信他吗?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信任◎ 子车寻闻言,眉头也锁的更紧了,冷眼扫过去,问:“这事你们没有上报给朝廷吗?” 那名护城军愣了一愣,像是不明白子车寻为什么会把这个问题拎出来,便随意笑道:“这口井水不过是小事,坏了一口井水,再换另一口便是了,不值得上报,小侯爷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他说完,子车寻的脸色更黑了一层,一双眼眸略微阴沉,唇角倒是微勾,露出一个略微讥讽的笑:“哼,还真是小事。” 言罢,他虽然不再多说,脚下却将那水桶狠狠一踢。 砰一声,水桶立即被踢翻在地,桶里面的水倾泻出来,很快就淌了一地。 踢翻水桶后,子车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那护城军,即刻翻身上马,朝朱雀夜街的另一边走了。 护城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只是将这当作子车寻的侯爷脾气,不满地嘀咕道:“发什么火儿啊,有本事你冲着摄政王叫去,只会拿着我们撒气。” 谢晚宁闻言,不由多看了水桶几眼,面上有了几分忧思。 她知道子车寻虽然嘴上不肯饶人,但不至于阴晴不定,方才那一问,也完全是关心民情。 要知道,水是万物之源,而且是会流动的。一口井水坏了,绝不单单只绝了这一处的生机,而往往会祸及一方。 那么浅显的道理,护城军却没几个人知晓,杜威身为护城军首领兼领典狱司司长,更是无所作为、玩忽职守。 这事她需要告诉喻殊白。 谢晚宁叹了一口气,随即也赶快翻身上马,追着子车寻那边去了。 两个人汇合之后,又跟随着护城军在整个京都里找寻,但是眼看着日落西河,还是一点下落也没有。 谢晚宁叹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密汗,道:“今夜怕是寻不到了,先回书院吧,想必院长也从青玉观回来了,咱们一起商讨对策。” 子车寻点头,二人遣散了护城军,又为书童找了个住宿的地方,这才调转马头回澜沧。 一路上,谢晚宁十分心焦,澜沧书院的学子的学子出事,这并不是一件小事。若是宣扬出去,对澜沧的打击会很大。 而且这些学子的失踪,背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更大的阴谋。 想想自己从那只大香炉里取走的,烧成焦炭般的虫子,谢晚宁便感到一阵心慌。 这东西,怎么看也不是用在正道上的。 这样想着,谢晚宁不由加快了速度。 两个人骑的都是上好的马匹,因此不一会儿就到了澜沧书院的门口。 谢晚宁赶紧将手中缰绳甩给书院门口的值班人,随后提起衣摆,匆匆朝后山山顶冲去。 好在,山顶的灯是亮的,在漆黑的夜里宛如海上永远不会熄灭的明月,给孤独行走的旅人一点安全感。 谢晚宁不知道怎的松了一口气,对子车寻说道:“还好院长在。” 子车寻闻言,不由瞥了谢晚宁两眼,语气听不出好坏道:“谢夫子对喻院长当真格外信任。” 谢晚宁便侧眸瞧了子车寻一眼,只是山林之中月色太暗,倾泻下来的月华被树枝分割,投射在林中,明明暗暗、时虚时实,以至于谢晚宁看不清子车寻面上的表情。 只是她想,大约又是嘲讽罢了。 小半柱香时间后,两个人来到了喻殊白的门前。 两人才刚刚踏上门口,大门就被人推开了,一名穿着月白色衣裳,外罩一件纱袍,眉毛、眼睫,甚至是瞳孔颜色都十分浅淡的俊秀少年出现在二人面前。 看见谢晚宁与子车寻一同上来,那人的唇边漫起一个莫名的笑,看向谢晚宁的目光像是打量,又像是轻蔑,让谢晚宁心中有些不舒服。 “无垠,退下。” 屋内传来喻殊白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许疲倦。 那被唤作无垠的少年闻言,长眉微挑,缓缓地让开了一处空间,但未曾离开,而是环臂抱胸,懒洋洋地依靠在门框处。 谢晚宁便够着头往里面看了看,叫了声:“院长?老狐狸?你休息了吗?” 话音落下,屋里传来一阵衣料摩擦声,很快,一名笑眼弯弯的青年出现在谢晚宁面前。 他还是穿着上午的那身衣服,三千青丝随意地搭下来,落在身后,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在星光的照耀下,似乎熠熠生辉,如黑曜石一般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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