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好生熟悉。 谢晚宁仰头一看,只见一人缓步出现在庭院门口,一身道袍,山羊胡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手上的拂尘换做了一支短笛,此时正对着二人冷笑。 竟然是紫薇舍人! 谢晚宁死死盯着紫薇舍人不放,但是对方确实一改往日那装神弄鬼的神棍样子,两只眼睛瞪着,锐利如鹰。 若是依照子车寻所说,紫薇舍人的赌瘾应该极大,此时离二人从长兴赌坊出来,不过一个多时辰,按照紫薇舍人以往的作风,实在不应该那么快赶回来啊。 谢晚宁不由咬牙,难不成紫薇舍人好赌的消息,只是一个骗局?为的就是引他们上钩,坐等她与子车寻自投罗网? 而对面站着的紫薇舍人像是不想与谢晚宁等人浪费功夫,只是一个照面的时间,他已经吹响了短笛。 那笛声又尖又锐,刺耳又哀怨,与方才听到的那阵笛声如出一辙。 “坏了!”谢晚宁咬牙道:“方才那道人不过是替死鬼,原来紫薇舍人才是那下蛊人!”
第28章 别死在我前面 ◇ ◎让本侯来,你走!◎ 果然, 急促的笛声像是开动了学子们身上的某处开关,那最先被子车寻踹开的学子居然已经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他几乎是愤怒地朝着子车寻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怒吼。 “啊——!” 随即, 猛得朝二人冲来。 那样恐怖的脸与神色, 谢晚宁几乎哽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学子冲到她面前, 那狰狞的神色与蠕虫恐怖的外壳,一瞬间在她的面前无限放大。 “砰——!” 又是一声巨响。 子车寻挡在谢晚宁面前, 一拳砸飞了那人,瞳孔深的像无底深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面上却是在笑,张扬又恣意,似乎这样的场面让他得心应手。 此时的子车寻比起一个骄矜毒舌的小侯爷,更像是一个驰骋于边境,游走于危险之中的少年将军。 谢晚宁趴在他的背上, 几乎可以感受到身下,子车寻每一块肌肉的起伏。 谢晚宁想说话,但她稍稍一动, 就牵动了肩膀上的箭伤, 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凉气。 随即, 谢晚宁便感到身下的身体一僵,子车寻迟疑了一下,动作算得上轻缓地将人放下,侧眸问她:“疼不疼?有没有碰到伤口?” 子车寻的语气完全算得上柔和,谢晚宁有些不适应, 她颇为不自在地撇嘴道:“小伤, 疼不死。” “呵。” 谢晚宁听见子车寻嗤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谢晚宁的嘴硬,还是在笑话她的要面子。 只是子车寻到底没有再继续讥讽,而是转过头去,一双凛冽凤眸紧紧盯着正在逐步朝他们逼近的蛊人们,随后一捞,便将谢晚宁的长剑攥在手里。 子车寻猛得抽剑,长剑铮铮,寒霜亮人。 “谢晚宁,后退。” 谢晚宁听见子车寻沉下嗓音说,明明是一双明亮的眼睛,此时里面却藏着一些燃烧的情绪:“若是能跑,就带着我的玉牌去找护城军。若是不能——” 说着,他笑了一下,眉眼灼灼如骄阳,却遮盖不住笑容里的寒气:“最好不要让我看见你死在我前面。” 随后,子车寻用力扯下挂在脖子上的玉牌,朝后一扔。 玉牌在空中滑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正正地落进了谢晚宁的手中。 而子车寻挡在谢晚宁的前面,手中长剑一展,刹那间冲进了蛊人群中,连头也不回。 谢晚宁抓着那枚尚带体温的玉牌,手掌不由猛得收紧了。 另一边,夜色沉沉,灰暗的天空中堆积了一团团厚重压抑的阴云。星月被逐渐隐去身形,整个京都被笼罩在一片晦暗之中。 已经过了宵禁时间,整条朱雀夜街上空无一人,显得寂静空荡。街道两边的房屋投落下浓厚的阴影,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令人毛骨悚然。 上好布料做成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垠顺着护城军告知的线索,一路走到长兴赌坊,还没进门,就闻到夜风送来的一抹浓郁的血腥味儿。 苍穹落幕,参差低垂的云层漂浮不定,月光闪闪烁烁,地上忽明忽暗,云影重重。 无垠懒洋洋地推开长兴赌坊的大门,脊背轻轻地依靠在门框上。 而长兴赌坊之内,则是横尸一片。 有的人死状凄惨,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烂了,呈现出一片腐烂。有的人张着黑漆漆的大嘴,身形僵持着,像是要爬到门口逃亡,但是命丧当场。有的人浑身干瘪,唯有脖颈处被开了一处伤口,却是一滴血也看不见,像是被人吸成了干尸。 无垠的视线在这群人身上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在了一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人身上。 男人穿着一身道袍,头上用来束发的发带却断了,黑一绺、灰一绺的垂在背后上,跟着男人的身体一同抖来抖去。 无垠简单地挑了一下眉毛,伸出脚尖踢了踢男人。 不过不痛不痒的力道,男人却好似被一刀捅死了似的,整个人猛得往上一蹿,杀猪般地叫了起来:“我错了!大人我错了!我不该赌!我不该贪这点银子,招来了那杀千刀的谢晚宁和小侯爷,大人我错了,放过我吧!” 在听到“谢晚宁”三个字的时候,无垠那双向来浅淡的眸子中,终于出现了一点点的兴趣。 他俯下身子,好笑地盯着男人,问:“谢晚宁?” 似乎察觉到了声音不对,男人抖如筛糠的身体一僵,小心翼翼地回头一看,又差点被无垠这副奇异的长相吓了个半死。 但只是一个回头,无垠已经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男人穿着一身道袍,下巴上留着几绺山羊须,脸型精瘦,颧骨凸起,原本还带有几分仙气的长相,一双眼睛却畏畏缩缩的,倒像是不知道从哪儿鬼混来的二流子。 他听见无垠问他,几乎吓的快要哭出来了一般,哽咽着说:“紫薇舍人,贫道是紫薇舍人。不管阁下是哪路的神仙,都拜托行行好,放贫道一马。” “紫薇舍人?”无垠微微眯起眼睛:“这个时辰了,你紫薇舍人不在青玉观内好好待着,跑来长兴赌坊作甚?与满地尸体为伴,难不成睡得更香些?” 紫薇舍人闻言,口唇啮啮两下,却不敢说话。 无垠也懒得与他浪费时间,手腕一动,袖口处眼睛有一只短匕首滑了出来,刹那间如闪电般抵上了紫薇舍人的脖颈,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别别别!我说!我说!” 紫薇舍人被吓的几乎是屁滚尿流,两股战战,一行浊泪从他那双老眼里劈里啪啦地砸出来:“我不敢跑,是、是因为——因为有人要借我的脸!” 无垠眉心一皱。 “砰——” 子车寻长剑一挡,再度击退蛊人朝他砍来的刀锋,不由吐出一口浊气,手上松了松,只觉得虎口竟然有些麻了。 他在边境惯了,下手都是杀招,但谢晚宁说得对,这些蛊人毕竟不是敌人,更不是猎物,子车寻无法用在战场上的手段去对付这些无辜的人,因此下手总是留有余力。 但是他下手留情,‘紫薇舍人’那边笛声却越吹越急。 蛊人们明明已经到了手脚折断的地步,但依旧不顾自身,就算是以指尖抠地,也要拼命朝子车寻爬去。 时间越久,双方损耗越大。 如今只看谁先按捺不住的败下阵来。 ‘紫薇舍人’自然知晓不能久战,他最后吹罢笛声,厉声喝道:“子车寻,若你还想要谢晚宁一条命,就立即住手!” 子车寻面上冷笑,语气里尽是不屑和自傲:“她的命本侯自然会保,倒是你的命要仔细小心!” 说罢,子车寻手上一个用力,蛊人用来攻击他的刀峰已经被他一剑砍断,断刀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紫薇舍人’神色一变,又极力稳住:“若是我的命没了,你也别指望谢晚宁还能活着。方才那冷箭上我早就抹了毒,本来想呈给小侯爷享受享受,却没想到谢晚宁倒是赶着送死。” 子车寻闻言,那双宛如寒星的凤眸里缓缓晕开一点笑意,似是讥讽对方那拙劣的谎言,可是眼底里却透露着一丝狠戾:“死到临头,你以为撒谎能救得了你的命吗?” “若是小侯爷不相信,大可以回过头去看看你的好恩师,看她的脸色!看她肩头的血!” ‘紫薇舍人’说着,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我没想着救我的命,但黄泉路上,多一个人做伴也是好的。” 他话音一落,子车寻瞳孔猛得一缩,立即转头朝谢晚宁看去。 他挡在谢晚宁的前面,尽力抵御下所有蛊人,本以为能保谢晚宁安然无虞,但此时此刻,谢晚宁脸色惨白,满头是汗地坐在老树边。头颅轻轻地倚靠在树干上,长发沾湿了汗液,黏在她的脸上,显的有几分意外的狼狈。 往日里与子车寻随意呛声,眼眸灼灼的人,此刻一身虚弱,垂下的眼睫轻颤,刹那间像是比雪都轻了几分。 子车寻神色终于完全冷了下来,脸色难看的可怕。 ‘紫薇舍人’见他神色,心中不由一阵畅快,哈哈大笑两声,还犹觉不足,杀人诛心道:“小侯爷,你生来尊贵,身边人为了救你前仆后继地来送死。小侯爷你要不要仔细算算,搭在你身上的人命累了多少条?” “闭嘴!”子车寻咬牙。 ‘紫薇舍人’却不肯作罢,声音狰狞的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小侯爷在泾川这几年也不好过吧?多少人死在你面前啊?宫中的探子、安国的细作,谁也信不得,只能靠自己。这回好不容易又出现了一个甘愿为侯爷你送死的人了,侯爷……” 他顿了下,十分恶劣地说道:“侯爷你还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 子车寻浑身一僵,脑中无数的画面纷飞,似乎在将他带往那段他再也不愿意回忆的少年阴影。 “伯父!” 一声凄厉的尖叫,小小的少年被白色的将袍裹住,高高地扔了出去。 白衣染血的将军侧眸看他,玉石一般的侧脸坚硬又果毅:“不许哭,寻儿,男子汉大丈夫,总要面对生离死别。” 子车寻的头发狼狈地黏在了一起,面上全是尘土,小小的手攥着白衣将军的衣袖,抽噎不成声:“不、不要,寻儿不要面对,寻儿不想当男子汉大丈夫,寻儿只要伯父你活着!” 白衣将军神情一动,面上几欲忍不住流露出两分温柔。 “寻儿可以去求青石,他从前是陛下派给我的侍从,我对他好极了,他说过,我永远是他的侯爷,我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话音一落,白衣将军的脸色却猛得一沉。 他看向小小少年,那双冰冷如玉石般的眸子,闪烁着两分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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