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天青色的茶盏上,越发显得修长纤细,好看的出奇。 子车寻在经过居简行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转过头,倚身推开纸窗,翻身跃了出去。 居简行并不将子车寻的离开放在心上,他缓缓地站起来,丝绸般质地的乌金镶嵌滚袍,层层叠叠地从黄花木椅子上滑下,温驯地垂落在地面。 “辞也。” 居简行伸出手,略显疲惫地抚在自己鬓边,轻微用力揉了揉,不以为意道:“把外面那人送入刑狱司,问问是哪边派来的人。” 说着,他一顿,语气略带寒意地补充了一句:“若不肯说,便杀了。” 话音落下,一个浅浅的影子从屏风后面露出脸来。 银色的面具覆盖住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碧绿色的眼眸。他整个人被隐没在黑暗中,连呼吸声也没有,飘忽的像只无主的鬼魂。 但下一刻,这只鬼魂就如同旋风般地闪过居简行旁边,与子车寻一般无二地从纸窗外跃了出去。 居简行漆黑的瞳仁仿佛没有一丝光泽,他轻轻地瞥了一眼月华下的窗台,神色冷的宛若漠北月光下的一柄无主的剑。 他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血溅五步极其无趣,回过眼眸,踏步准备离开。 这在这时,辞也跳下去的地方忽然响起的两道惊诧不一的喊声。 “谢晚宁你不要命了?!” “是谁给你的惊鳞匕首?!” 居简行前行的脚步忽然一顿。 月华下,三个人处于极度的僵持当中。 子车寻的红缨枪锁住辞也的咽喉,辞也握着的两把匕首离谢晚宁的脖子只差一寸,谢晚宁则是用以长剑胸前格挡,目光锐利如刀。 “说!”谢晚宁眼眸微眯:“是谁给你的匕首?” 辞也一双碧绿色眼瞳中满是冷漠和空洞,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面对谢晚宁的诘问,他只是歪了歪头,下一刻,他猛得朝前一刺,几乎是完全不顾子车寻对他的控制,甚至拼着喉管割裂的危险也要刺中谢晚宁。 谢晚宁一惊,素手一翻,长剑仿佛注入了灵气一般瞬间翻转几遍,将匕首上的力道尽数化去。 与此同时,子车寻脚尖一点,刹那间将辞也踹出三米远。 辞也的额角受了一点伤,却不曾在意,握紧匕首又要上前。 这时,天边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哨声,急促又高昂。 辞也闻声,就像是训练成功的兽听到了主人的呼唤,瞬间将攻势收住,皱眉不言,垂眸朝某个方向奔去了。 谢晚宁还想再追,子车寻却在身后拦住她:“够了,你追不上的。不过是一个做贼似的刺客,不值当耗费功夫。只是下次别没事儿找事儿蹲在外面听墙角,小心撞破了人家的好事,几条命都不够你丢的。” 谢晚宁本来还在为辞也手中的匕首焦心,但子车寻的话落在耳边,让她下意识反驳道:“谁听你们墙角了?我本来是进来寻人的,方才也是偶然路过那扇窗口,没想到中途跑出来这么个刺客。” 子车寻长眉一挑,摆手调笑道:“那好,姑且算你是无意路过。只是你为何要追着一个刺客问匕首的来源?” 谢晚宁刚想说因为这匕首是她送给一个友人的礼物,不知道为何出现在了一个刺客的手上。 但是她张张嘴,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侯爷如今也算是入读澜沧书院了,在下虽然不才,但总也算是小侯爷您的夫子,小侯爷应当懂得尊师重道。” 最后四个字她咬的颇重。 子车寻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窗台,看见窗边烛火已熄,确定居简行离开之后,才转过头笑道:“谢……夫子?啧,刚才听闻谢夫子说是来这香雪楼里寻人的,本侯爷倒是好奇,这后院这么多房间,哪一个才是谢夫子要寻的佳人呐?” 闻言,谢晚宁耳根一红,左右张望了下。 她才发现他们正好站在香雪楼的后院,男人和女人互相搂搂抱抱,源源不断地穿过后院,朝提供办事的房间走去。 期间男人和女人的调笑声清晰的令人脸红。 谢晚宁这才觉得自己追进这烟花柳巷是个错误,心中颇为后悔,但面对子车寻,她还是不肯落下风,故作潇洒风流道:“我还没问,小侯爷来此地作甚?” 子车寻瞧着谢晚宁微红的耳根发笑,耸肩道:“反正不是寻花问柳。” 说着,子车寻将随意地将红缨枪搭在肩头,潇洒地朝香雪楼外走去。 谢晚宁皱眉:“小侯爷去哪儿?” “自然是回澜沧。” 子车寻头也没回,只有含着笑意的声音乘着晚风落进谢晚宁的耳朵里:“本侯爷可没有听人办事的好习惯!” 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响应子车寻似的,院落中的某个厢房内,突然传来一声高昂的女子叫声,娇媚又婉转,余音颤颤,令人心中一慌。 谢晚宁再也待不住,面色爆红,慌声道:“我、我与小侯爷同往!”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香雪楼,子车寻用食指与大拇指放在唇边,吹出一声嘹亮的哨声。 随即,一匹浑身雪白,额间一点血红的骏马像疾风一样从街尾本来,发出阵阵嘶鸣。 子车寻拉住马儿缰绳,脚尖一点翻身上马。 月华如水般铺陈在青石街道上,少年眉眼俊逸骄矜,双腿轻拍,便要纵马而去。 “小侯爷等一下!” 谢晚宁叫住他。 子车寻勒住马头,回首挑眉。 谢晚宁脸上挂笑,语气讪讪地打着商量:“天色已晚,我也急着回澜沧。不如小侯爷顺路带我一程?” 实际上,谢晚宁在这香雪楼里搜了一圈,并未发现杜归女的任何线索。她现在得赶紧回澜沧书院看看,若还是不见踪影,怕是要发动全院师生一同去找了。 而从香雪楼到澜沧书院,骑马总比走路快。 只是谢晚宁上午才跟子车寻不由分说地打了一架,子车寻未必肯答应。 果然,子车寻哼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盯着谢晚宁,语气意有所指道:“谢夫子果然大丈夫能屈能伸。” 谢晚宁没脸没皮地笑:“小侯爷说笑,脸乃身外之物。” 子车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被这话逗乐了。 他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晚宁,月华之下,谢晚宁一身红黑相间长衣,腰间系着一条明珠玉带,勾勒出极细的腰身。 可能是刚刚打斗过的原因,谢晚宁领口处的衣裳微微凌乱,露出一截白腻的锁骨,与红黑衣领相称,越发引人注目。 谢晚宁微微仰着头看子车寻,一双桃花眼迎着皎皎月光,显得波光粼粼,艳丽不可方物。 她笑道:“小侯爷所思如何?” 子车寻被她一句话拉回思绪,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看一个男人出了神。 他有些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随后俯下身子,朝谢晚宁伸出手,故意笑的戏谑:“既然夫子已经开口,本侯爷岂敢不从?” 谢晚宁脸皮厚,自动忽略子车寻话语里的打趣意味,一把攥住他伸出来的手,利落翻身上马。 只是刚刚坐落上马背,谢晚宁不由狐疑道:“小侯爷深明大义,想必不会策马扬鞭,胡乱冲撞,把夫子我甩下马去吧?” 子车寻夹紧马腹,高高扬起手中鞭,闻言回眸轻笑,眸子灿若星光:“夫子赞学生深明大义,学生却自认为是个歹人。” 言罢,长鞭落下,□□骏马顿时发出一声高昂的嘶鸣,前蹄一踏,如箭矢一般射了出去。 谢晚宁被震的浑身一抖,唉哟一声差点摔下马去。 啧,谢晚宁咬牙愤愤,这个子车寻真是记仇又小气! 而在两人身后,一道冷寂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二人纵马而去的模样,眼如深潭,越发幽暗。 辞也歪歪头,碧绿色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声音沙哑:“你为什么不让我杀她?” 居简行闻言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垂下眼眸,看向辞也袖中的那两把匕首。 “从今以后,这匕首不许再用。” 居简行语气淡淡,他折身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侧眸道:“沧澜书院今年不是申请三万两黄金的建院费么,明日通知户部给他们拨出去。” “可是这不符合主子你的计划。” 居简行脚步一点停顿也无:“那就换个计划。”
第4章 温润疏离的状元郎 ◎他一身清冷与记忆里截然不同◎ 谢晚宁与子车寻纵马刚到澜沧书院门口,谢晚宁便看见有个人影负手站在石狮边。 人影一身长衫,晚风吹起他的长发,发带微动。肤如冬雪,唇似点朱,眉目精致如画,似揽月仙人,不可亵渎。 但是仙人身边还趴着一大团黑糊糊的东西,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扒拉自己的衣服,一边发出呢喃:“热、热!” 谢晚宁定睛一看:“杜大少爷?!” 她立即翻身下马跑到杜归女身边,蹲下来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对方只是喝醉了,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院长,人是你找回来的?”谢晚宁问。 喻殊白将手拢在袖子里,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神只落在谢晚宁身上:“大概是在宫里面喝多了,认不清回书院的路。身上的钱袋子也破了,住不成客栈,结果跑去天桥底下跟几个乞儿抢被窝,差点被人打一顿。” 谢晚宁闻言不由一乐。 杜大少爷臭屁又龟毛,这要是等他醒来知道自己在乞丐窝里打过滚,一定要嚷嚷着要搓掉自己身上一层皮。 “原来这位就是喻院长,见礼了。” 子车寻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喻殊白仿佛才发现子车寻一样,眸光一闪,随意抬手见礼:“原来是小侯爷,倒是有劳殿下送谢夫子回来。” 这语气竟然有些许敷衍。 子车寻则于马上礼貌微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言罢,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打了一个交锋。 子车寻错开视线看向谢晚宁,笑容多了几分真实:“谢夫子,咱们明日开班时再见。” 话音落下,子车寻策马扬鞭,飒然离开。 谢晚宁则是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喻殊白看了眼子车寻离开的背影,又垂眸盯着谢晚宁,半晌,他忽然冷哼一声:“臭死了,回去洗洗。” 谢晚宁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揪起自己的衣襟使劲儿嗅了嗅,只闻到一阵浓浓的胭脂香,那是从香雪楼里带出来的味道。 不过除此之外,谢晚宁还闻到一丝浅淡的沉香木的味道。 这味道十分浅淡,但又十分悠长,并不常见,似乎是从子车寻身上沾染过来的。 但是无论哪种香味,都算不难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4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