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时,喻殊白漂亮的狐狸眼往后一瞥,浅淡的眼眸里是明晃晃的警告。只是等他再转过身面对谢晚宁时,如谪仙人般的俊美面容上,又挂上了如同往常一样的笑意:“来尝尝这个菜,我记得你以前一直想吃来着,甜辣味儿的。” 谢晚宁笑着用碗去接,道:“谢谢院长。” 喻殊白嗯了一声,也不打算挪地儿了,施施然就在谢晚宁旁边坐好,一边给她布菜,一边与她说话,没一会儿,两个人便有说有笑的,气氛融洽。 而子车寻和居简行两个,就站在喻殊白的对面看着他变脸,片刻之后,居简行抿了一下嘴角,颇为迟疑地问子车寻:“喻院长他一直都是这样么?” 子车寻一直都是快人快语的直肠子,最见不得有人两面三刀,因此遇见明箭尚可躲避,暗箭却是难防。 但是偏偏谢晚宁就吃这一套! 因此,面对居简行的问话,子车寻颇为烦躁地说:“俩不省心的,由他们去吧。” 言罢,他转身出了牢房。 居简行看见他离开的背影,迟疑了一会儿,到底没有跟上去,依旧待在牢房里,默默地看着谢晚宁与喻殊白谈笑,不发一言。只是掩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慢慢地攥成了一个拳头,藏在面具背后的眼眸阴沉了许多。 另一边,子车寻疾步往外走,脚步不停。结果刚出了刑部,迎面就撞上了杜威。 杜威一脸的鬼鬼祟祟,在刑部门口徘徊不定,一副想进去又不敢的模样。 子车寻眉头一皱,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杜威苦笑:“参见小侯爷,小侯爷日安。下官是从典狱司那边来的,手头上有份儿案子要与刑部主管对接。只是王爷他——” 只是杜威听说居简行、喻殊白、子车寻、邵暮蘅四个人都聚集在了刑部,杜威还没进去,腿就软了三分。 子车寻见他这副鼠胆,也是颇为瞧不上,皱眉道:“你管居简行作甚?你只管进去交接便罢了。畏首畏尾的,你是如何坐上典狱司司长的位子的?” 杜威闻言,叹了口气,他也是在这京都中瑟瑟缩缩惯了,唯一面对上子车寻这个没有害人心机的人时,才敢多说两句,道:“小侯爷有所不知啊,京都这个地方,寸土寸金,满眼繁华,遍地都是权贵。就是捡着块转头扔上街,砸着的十个人里有八个都是世家公子哥儿,剩下的两个说不定还有各种暗地里的裙带关系。像下官这种出身寒门,一步步慢慢爬上来的,不得不谨小慎微些,不求平步青云,但求保全性命。” 他这话说的,让子车寻也有些沉默。 在大金朝建朝之处,有从龙之功的人不少,于是高祖皇帝大肆分封,使得大金朝诸侯割据。虽然往后的历代皇帝都有对这些藩王进行裁制,也有显著成效。但是到了朱敏仪的这一代,依旧造成了贵胄多而百姓少的局面。 人人都想加官进爵,人人都鄙夷白衣出身。 然而上头的人越来越多,下头的人越来越少,就势必会造成资源的不均,以至于酿成大祸。 在子车寻的眼中,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头大如斗,而身小如蚁的人摇摇晃晃地走在悬崖之上的钢丝上。 而这,正是大金朝的化身。 杜威见子车寻呆呆的有些出神,不由问道:“小侯爷?” 子车寻回过神来,表情有些复杂。 他想对杜威说些什么,但是抬眸看见杜威一脸茫然的表情,那股想要倾诉的欲望又慢慢的消失掉了,最后他只是低声道:“没什么。” 说着,他瞥了一眼刑部之内,又将视线落在杜威身上,补上了之前漏掉的称呼,道:“杜大人,告辞。” 杜威有些愣愣,但还是回道:“嗷嗷,小侯爷慢走。” 子车寻脚步匆匆地离开,连回头都没有。 午饭结束之后,下午到来,新一轮的审讯继续。 大概是有了上午的审讯经验,这回的官员换了一个,决口不提除开案件之外的事情,而且对于谢晚宁的供词也不再是明面上的威胁,而改成了暗搓搓地下套,企图套话。 好在有喻殊白在,在一些方面可以给予谢晚宁提醒,所以下午的审讯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没有被对方抓到什么有用的把柄。 只是这次的审讯过后,谢晚宁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因为最终定音,还是在第二天的堂审之上。 谢晚宁坐在牢中,静静地望着木窗子外的天空,默默出神。 她有一些预感,明日的朝堂审讯不会那么轻易地过去,可能会有一些避免不了的皮肉之苦。 想着,谢晚宁对站在她身边的喻殊白道:“院长,若明日我要做任何事情,你都不要阻止我,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喻殊白垂眸想了一下,问:“你决定好了吗?” “嗯。”谢晚宁点头,神色坚定。 “好。” 喻殊白轻声道,尔后又笑了一下,眼眸里闪烁着温柔与宠溺:“你做什么我都由着你,只是一条,把我送你的簪子戴好。” 谢晚宁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喻殊白总是让她把簪子戴好,不过她想,也许是院长说的,他不愿意看见送出去的东西被束之高阁,收礼的人总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才好。 于是她点了点头,道:“好。” 喻殊白笑了一下,伸出去手去,揉乱了谢晚宁的头发。 只有居简行站在一边看了眼谢晚宁发髻上的簪子,血红的颜色炙热如火,仿佛冬日里绽放的盛世红梅,也宛如夜幕中唯一璀璨的烟火。 这样耀眼的颜色,让他顿了一下,掩在袖子中的手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那根红珊瑚簪子。 这簪子他一直没能送出手。 居简行垂眸看着,就越发想念他还在沧州的时候。 而这时,谢晚宁忽然叫到他,道:“王爷。” 居简行抬起头,两个人对视一回,谢晚宁认真道:“虽然话已经说过了很多次,但我还是要请王爷您放心,我不会外求真相,致使任何一个人蒙冤的。” 居简行心知谢晚宁对自己只有这些话可以说,他藏在面具后的眼眸闪过一丝不可避免的失落,随即点了点头:“嗯。” 而子车寻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环臂抱胸,懒懒地依靠墙壁站立,丹凤眼淡淡地垂下来,看谢晚宁与两个人互动。 片刻后,等喻殊白将该交代的东西全部说完,众人也到时间离开牢房了。 喻殊白与居简行先走了出去,子车寻故意在后面磨蹭了一下。但是他转悠了片刻,发现谢晚宁居然没有半点叫住他的意思。 子车寻琉璃色的眼眸染上一抹恼意,紧了紧牙根,转身就往后走。 他本想一走了之,不做多说,但是他走了两步之后,回头看见谢晚宁一个人被埋没在越来越浓的黑暗之中,脚步又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喂,谢晚宁。”子车寻站在原地冲谢晚宁喊了一声。 谢晚宁抬起头来,神色疑惑:“小侯爷怎么了?” 子车寻抿了一下嘴唇,面色有些不自然,但是他顿了片刻,还是问:“你就没有什么话是对本侯说的?” “什么话?”谢晚宁歪头。 子车寻面色立即变得恼怒了,他回眸瞥了一眼喻殊白、居简行等人,确认他们已经走出了刑部,不会听到自己说话之后,才又往谢晚宁那边走了两步,道:“你对喻殊白有话说,对居简行也有话可以保证,就单单对本侯没有半点嘱咐是吧?” 谢晚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由忍俊不禁道:“小侯爷想听我说什么?” 子车寻闻言,认真在脑中想了一回,但反应过来之后又忍不住恼怒道:“这话是你想,难道还要本侯帮你说?” 谢晚宁低声笑了两下,在昏暗的火把之下,她一双桃花眼仿佛泛着潋滟春光:“那我祝小侯爷今晚睡个好觉。” 子车寻:“就一句?” “唔……”谢晚宁沉吟了片刻,道:“小侯爷明天见。” “没了?” 谢晚宁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还有,最后一句。” “说。”子车寻面色不虞。 “不要担心我。”谢晚宁站起来走到牢房边,终于正色起来:“小侯爷你答应我,无论明天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冲动。” “本侯不会。” “不,你会。”谢晚宁认真道:“小侯爷,我知道你的不满。但是说认真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你忍过这一段,至少忍到回到泾川。” “谢晚宁,你说认真的,那本侯也对你说一句认真话。”子车寻沉下眼眸:“对本侯来说,从来没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如果这屋檐遮得住本侯的头,那本侯为何不能掀了它?” 谢晚宁颇为惊愕,她道:“小侯爷你要做什么?” 子车寻默了一下,只说道:“你知道吗,居简行对本侯的忌惮是对的。” 说完这一句,他已经不打算多留了,转身便要离开。 但是往后走了两步,他又停住,转过身来,对谢晚宁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谢晚宁,本侯发现你的眼睛不是一般的瞎。” 谢晚宁这回是真疑惑了,她问:“小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子车寻哼了一下,眼眸中藏着些许情绪,意有所指道:“意思就是如果把你是一家之主,你的后宅将会不得安宁。” 言罢,子车寻不再停留,真的离开了,徒留下谢晚宁对于子车寻的话思索。 她是一家之主的话,她的后宅会不得安宁? 小侯爷这是说的哪儿的疯话? 一夜无梦后,第二日一大早,就有官员前来提谢晚宁去朝堂。 谢晚宁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认真仔细地梳好了头,换上了一身新衣,戴上喻殊白送她的簪子,随后才跟着官员一同离开了。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威严、耸立,漂亮的红墙琉璃瓦在湛蓝的天空下,显的格外的大气古朴。 谢晚宁在官员的带领下,从会极门走入,一路走过漂亮的十二座汉白玉桥,迎面而来的就会恢弘壮阔的朝拜地。 往上看,有大理石凿成的一百级台阶,一级级往上。石壁上凿着云纹和龙纹,二龙戏珠之势十分震撼。 而朱敏仪此时就坐在最高一层,背靠龙椅,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带过来的谢晚宁。而在汉白玉道路的两旁,分别站着文武百官。大家身穿不同颜色的官服,手持玉圭,静静地看着谢晚宁走过来。 而子车寻作为有爵位的小侯爷,被特赏站在武官的那一列。喻殊白作为澜沧书院的院长,则站在文官的那一列。居简行作为摄政王,站在所有人的前面,能比他高一等的,就只有朱敏仪。而邵暮蘅虽然作为澜沧书院的夫子,但在朝中还兼有虚职,因此站在文官的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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