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宁扭过头去一看,发现门口站着个束着高马尾的少年。少年一身暗蓝色劲衣,腰间以玄色云纹锦条作腰带,脚上蹬着一双长靴,更显得他腿长腰细肩宽。微风付过,暗蓝色的发带飘飘扬扬,像是一把看不见的小钩子,勾动着看客的心。 “小侯爷?你怎么来了?”谢晚宁叫了一声。 子车寻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近来天气逐渐转热,澜沧书院里许多学子难以忍受酷暑,因此书院要休沐两个月。这条规定澜沧已经施行了三年之久,怎么谢夫子倒是忘了。” “哦,原来如此,你瞧我这记性。”谢晚宁恍然大悟了一声。 子车寻冷哼了一声,将这满院的尸体尽收眼底,眉头不由皱了一下:“这些人未免也太来去自如了些。” 喻殊白淡淡地回应道:“并非来去自如,杀鸡儆猴罢了。有了前人作例子,后面的人再来便需要再掂量掂量了。” 子车寻闻言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手里的东西往谢晚宁那边一递:“拿去。” “什么?” “毒药。” 谢晚宁伸手接过来,看见子车寻递给她的是一个竹篮。将盖子打开,一股香气就从里面冒了出来。 那是一碗八宝珍鸭粥。 谢晚宁笑起来,道:“谢谢小侯爷。” 子车寻将东西给了,便撩起衣摆,颇为随意地坐在一边。 喻殊白轻轻地皱了下眉头,视线落在谢晚宁接过的八宝珍鸭粥上,片刻后,他忽然出声提醒道:“你方才刚吃了饭,这时候再喝粥容易伤胃,不如晾一晾再说。” “也是。”谢晚宁说着,顺手将八宝珍鸭粥放在了一边。 子车寻长眉一挑,像是早就知道喻殊白会有这样的说辞,于是他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摸出来两粒山楂果,抬手往谢晚宁那边一扔:“若是喝不得粥,不如吃点山楂开开胃。谢晚宁,你接着。” 子车寻这样一说,谢晚宁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山楂果。 见状,子车寻略微抬起下巴,往喻殊白那边看了一眼,道:“喻院长,这个你总不会拦着吧?” 喻殊白皮笑肉不笑地勾动了一下唇角。 子车寻见他如此,眉毛越发挑高了一点,转过头来问谢晚宁,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去夜郎镇?” 谢晚宁点头。 子车寻便道:“正巧,休沐的时候本侯需要回一趟泾川,所以本侯这次与你们同往。” 谢晚宁有些诧异,但是她转念一想,她父亲本没有叛国,且与子车河是很好的朋友,为何子车河最后会选择检举她父亲呢? 由子及父,子车寻爽朗恣意的性格,让谢晚宁很难相信他的父亲是一个叛友求利的人。 或许这次正是一次机会,让她可以把一切疑问向子车河问个清楚。 打定主意,谢晚宁笑呵呵道:“好啊,这样巧了。” 谢晚宁是真的高兴,但是喻殊白就不一定很高兴了。 子车寻咳嗽了几下,看着喻殊白的脸,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道:“院长,你不会不高兴吧?” 喻殊白看着谢晚宁期待的神色,手指紧了一紧,随后将拒绝的话语吞咽了进去,淡声道:“不会。” 于是三人一起启程去夜郎镇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而当天晚上,另一条消息却从宫中递了出来,放在了喻殊白的桌案上。 看着信上写着“朱厌下落已查明,就在夜郎”的字样,喻殊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竟然会那么巧。 他们这次动身去夜郎,就是为了保住朱桢的性命。只是看这个情形,对方好像知道他们会走一步似的,在布局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而蛊人事件是什么时候的了? 一个月之前,还是两个月之前? 看一步想百步的能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忽然,喻殊白想起了朱厌曾对他说过的话,操纵下血光蛊虫的人,一定是个惊才绝艳之辈。 这时,在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人的影子。 “无垠。”喻殊白道。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浅色衣服的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不紧不慢的,还是一副慵懒样。 喻殊白也不怎么在意他的态度,只是问道:“让你去查蛊人事件查的怎么样了?” 无垠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呀,原来院长大人您还记得。” 喻殊白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他压低声音道:“你早就查到了,但是没对我说是不是?” “院长大人说的对,但也不完全对。”无垠耸耸肩,道:“你让我查的那个人很聪明,每次发现一些线索,他总能暗地里把线索掐断。派出去的人,基本上也是有去无回。但好在我们背后是琢玉盟,总算还是找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说着,无垠从怀中拿出一个折子,放在喻殊白面前。 喻殊白将折子打开,细细浏览一遍后,方才还平静的神色忽然严肃了起来。 “消息无误吗?” “院长莫不是在着澜沧呆久了忘记了一个什么?琢玉盟里查出来的东西,从来没有假的。” 喻殊白紧抿了一下唇,脸色并不好看:“我不是怀疑琢玉盟的东西,只是需要谨慎一点。毕竟如果给全城百姓下血光的,真的是邵暮蘅的话,那。。。。。。” 那对谢晚宁的冲击会非常大。 谢晚宁对过去的所有人都抱有一种美好的憧憬,当以往的人事物陈旧不变的时候,她才会有一种日月不改的稳当感。若是回首来看,她所熟悉的一切都变的物是人非,她会不会感到孤独和迷茫呢? 特别是这个人,还是她曾经的青梅竹马,心目中的纯良少年。 喻殊白抿了抿唇,面上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烦恼。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喻殊白熬了一宿没睡,只等第二天宫门开了,去宫中找居简行共做商讨。只是他才刚刚走出房间,远远地就看见一道湖绿色的人影从拐角处走了进来。 定睛一看,那人就是邵暮蘅。 邵暮蘅今天穿了件湖绿色的长衫,腰间以浅色的长绦系着,挽成双耳结的样式。三千青丝简单地束在脑后,用一根木簪子固定。清风穿过回廊,吹起他的衣袖,让他整个人都显的清清冷冷,宛如一轮悬月。 喻殊白的眉心下意识皱了一下,他的目光紧紧跟着邵暮蘅,发现对方的脚步很明确,是朝着谢晚宁的房间去的,而他的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食盒。 他想要干什么? 喻殊白护着谢晚宁这些年,无论做什么,都会下意识地将所有不利于谢晚宁的因素排除在外,而现在对于喻殊白来说,邵暮蘅就是那个不利因素。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调转了的方向,跟着邵暮蘅去了。 邵暮蘅比他先走一段时间,因此,当喻殊白到达谢晚宁的房外时,正好看见邵暮蘅在她房内坐下。 谢晚宁对于邵暮蘅的来到颇为惊喜,很开心地为他端来了些糕点,还给他沏了一壶茶水。 只是当喻殊白看见谢晚宁给邵暮蘅喝的,是他独独送给她一个人的红茶时,喻殊白眉心一蹙,看向邵暮蘅的眼神瞬间不善起来。 而房中,两个人还在继续说话,只是断断续续的,有些听不太清。 喻殊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地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靠在了窗棂底下。 这种事情算是偷听墙角,喻殊白被教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他有些不自在地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之后,他才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房中。 房中,谢晚宁道:“邵夫子,你怎么来了?” 邵暮蘅抬起眼眸,仔细端详着谢晚宁的脸。 他记得他与温月初相识时,温月才一丁点大,小小的一个团子,软萌可爱,唯有一双桃花眼与众不同,可以看出往日的风华绝代。 然而自从二人在宫中有过一次见面后,再后面的相见,温月都带着面纱,再也看不清真容。 所以年年月月,邵暮蘅对着是都是那一双桃花眼。 若谢晚宁便是温月,只凭这一双眼睛,他也能确认谢晚宁的身份。 可是无论邵暮蘅如何看的细致,眼前少年的眼睛是桃花眼没错,却实实在在陌生的很,与记忆中的没有半点相似。 邵暮蘅看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中不知道是失望更多还是希望更多,这些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梦里梦外,邵暮蘅追寻着温月的脚步,哪怕须弥到只是一片幻影。 在温家满门皆灭之后,有多少次,他曾在大街上失神落魄地行走,遇见背影与温月颇为相似的姑娘,都克制不了地冲上前。可是每一回转身都是失望,痛苦的积攒,宛如一次次锥心之痛,他最后甚至疼到麻木与绝望。 而谢晚宁面对邵暮蘅的眼神,不知道为何,心中发了一下抖。她下意识地拂上自己的脸,但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又强迫自己将手放了下来。 当年温家交友甚广,难保没有见过她真容的人。若喻殊白只是单纯地将她捡回来,而不做任何改变,她也不会那么安稳地在澜沧书院里面待上这些年。 而为了修改她的容貌,喻殊白可谓是煞费苦心。每一种材料都是从琢玉盟调过来的,再经由喻殊白亲手调配。做废了许多次,最后才能将谢晚宁的脸改变。 当时谢晚宁看着她改变后的那张脸,只有无尽的沉默。 这张脸看似什么都没有变,但这些细微的变化组合在一起,就让一个人从温月变成了谢晚宁。 她知道邵暮蘅看不出什么端倪,她自己也不想暴露身份,只好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更加自然一些,道:“邵夫子你在看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邵暮蘅顿了一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疼痛的刺激让他所有的思绪回笼,他扬起一个温柔的笑,道:“没什么,就是在下府中的小厨房做了些点心,所以就想拿给谢夫子尝尝。只是在下方才忽然想到,谢夫子你曾经说吃花生会起风疹,这盒子里正好装了一味花生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在谢晚宁眼里,邵暮蘅是个从不撒谎的人,于是她立即信以为真,浑不在意地摆手笑道:“这有什么,邵夫子能记得给我送一份儿,就已经有心了,我哪还挑三拣四的。” 邵暮蘅笑了一下,垂下眼眸,为谢晚宁把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几盘糕点摆放在她面前,笑道:“试试。” 谢晚宁看向那块糕点。 这是一块复式糕点,外面包裹的是熬的发亮的红糖,层层叠叠,将面粉揉成的内芯包裹起来。为了色香味俱全,厨子还特意做了拔丝。鲜亮亮的红糖拔丝被做成丝网的形状,甜腻腻的,诱人分泌出贪吃的口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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