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冉的脑子在愈近愈浓的檀香气息里彻底黏糊,她有些迟钝,茫然无措着,甚至于,当那个轻柔的不像样的吻落在她眉心时,她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长安,”宋先生的声音像是从千里以外的地方传过来,有些模糊,“这些事情,你不必想,同你无关。” 小姑娘懵懂着仰起脸,茫然眨了眨眼,漫天星子溅落,湿润的气息拂过眼睫,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了开来。 胸腔里的心跳得往嗓子眼里窜,脸上烫的能熟一个虾,宋先生身上的悠悠沉檀如蜘蛛捕猎的缚网将她笼罩在其中,任凭如何扇动翅膀也逃脱不了分毫。 “长安,”宋先生又唤她,垂下身子,遮了四周的光。 这一声后面的话,乐冉再就听不清了,有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轻轻贴上她的唇瓣。 沉木檀香铺天盖地,随着呼吸涌入肺腑,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 “咚”的一声,乐冉手里的手炉滚落在地上,慢慢悠悠转了两个圈。 关于那一夜,星子耀明,火色连天,灯火阑珊。 后来,她曾多次仔细回忆过当日。 一则是,宋先生的那个同你无关,到底是讲这一件事同她一个人无关,还是同长明和皇祖母都没有关系,她尚未琢磨个仔细。 还有就是,她迷迷糊糊的记得,宋先生最后讲得那一句话,好似是叫她闭一闭眼,想起来这里,她又有些害臊,嘴唇有一些麻。 她没忍住抬手摸了摸,镜子里的姑娘脸红的能烫熟几个鸡蛋,她不好意思的在袖子上埋了埋。 这算不算就是同宋先生在一起了?乐冉咬了咬手指,红着脸想,话本子上讲,如此,如此那什么什么过了的,便就是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她高高兴兴的往书案边走,将先前那个写有招驸马计策的纸从夹层里翻出来,展开,理平,趴在桌子上,将上头的二三四依次划掉,在心中不免夸一夸自己。 不过招驸马的这件大事情,还是应当要去同长明讲一声的,再就是…… 涂画的笔陡然停住,乐冉想起皇祖母,心下里纠结着。 她一向孝顺长辈,对皇祖母的话也从未忤逆过,可唯独,唯独宋先生……小公主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要去同皇祖母讲,她是当真欢喜宋先生的。 往安阳宫去的路上,绿柳苦口婆心地劝说乐冉先回宫中去。 “殿下,咱们还是先回去罢,回去差着人去安阳宫讲一声罢,若是太后在礼佛,您此时去,怕是要干等上好一些时辰了……” “等便等罢,”乐冉望着她,歪了歪脑袋,觉得她有一些奇怪,却并未深思,只弯了弯眼,笑道:“没关系,若是皇祖母此时正就在佛堂里,我也可去上一炷香。” 给月老…… 她在心里悄悄补上后一句。 路过长廊山石时,绿柳还想要说什么,乐冉却朝她‘嘘’了一下,山石后,传来隐约讲话的声音。 这里是山衡湖廊,山石后的另一侧临着宫道,一旁是雪梅园,是往乐梓欣所居嘉云宫去的路。 几句交谈从另一侧飘过来,声音并未压低几许,像是只留心了四下里,并未料到隔旁假山后有人。 一道女声里带着笑:“公主这几日里心情不坏,就连紫云姐姐摔掉了钗子都未曾责她,你此番不过是迟了一些,公主若是午睡未醒,便更不会责你。” 一人像是松了口气,又显得几分好奇,“姐姐可知近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公主的心情怎会突然变得这般好?” 前一个人道:“最近坊间里流传的那些流言不知你听说没有?你也晓得,公主一向同殿下不对付,听了那些,想来是……” 讲着讲着,后面的话陡然低了下去,乐冉就有些听不大清楚了。 “坊间这几日里都传我什么了?”她转脸去问绿芽,有几分茫然。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竟能叫乐梓欣欢喜的连心情都变好了? 这几日里,她老是念着十五那一日同宋先生间的事,也没太关心外头的事情。 再加上长明讲她身子将将好,近来无什么大事,便打着心疼的旗号不叫她早起上朝,她自然乐得,也就没仔细留心。 绿柳面色有一些难看,她朝乐冉扯了一下嘴角,尚未答话,山石后忽就传来拔高的一声调子,像是十分吃惊了。 “灾星?!” “你要死呀,”另外女声慌里慌张地斥责,“嚷得那般大的声,是要嚷给谁听的!” 乐冉看着绿柳愈发难看下去的脸,又望了一眼那一声斥责后再没动静传来的山石。 她迟疑着抬手指了一下自己,问绿柳,“坊间传我,是灾星?” 作者有话说: 终于亲上啦
第68章 六十八条鱼儿游过去 灾星这个名头, 乐冉扪心自问了一下,觉着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担不上的。 不知是哪一个人才看得起她,给她安了这样一个听着就令人恐慌的名头。 她虽然不是一个十分合格的, 喜爱权势的长公主,却也不曾如史料里记载的那些所谓‘灾星’命的人, 引发过什么天灾, 又什么人祸, 更别提什么压榨百姓了。 简直是无稽之谈。 她虽脑子不怎么灵活, 却也到底不是一个笨蛋。 能将谣言传得如此沸沸扬扬, 只需细想近日遭遇, 就知罪魁祸首必是那个讲她‘难顺国运,易生灾变’的蓬莱客了。 可是……乐冉心下十分纳闷。 自己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再讲远一些,勉强还能算是他师傅的‘故友’,沾一个顶远的亲, 至少是画过一幅小相的关系…… 她是当真想不明白。 他传这样的一则谣言出来究竟是图一个什么, 还或是那日里被其他有心之人听去也不得而知。 但眼下…… 乐冉神情严肃, 板起一张俏脸扫视绿芽和绿柳,十分生气。 “你们太过分了!”小公主捏着拳头,“这样大的事情竟然瞒我好几日, ”顿了一下,她又幡然醒悟,视线望向平日里燃香的铜炉,磨了磨牙。 “这几日里晚间燃得是什么香?” 绿柳和绿芽面面相觑, 站在原地踌躇。 眼见小公主眯了眯眼, 当真是生起来气, 绿芽被绿柳推上前去, 才低声开口,“回殿下,添了些丰息……” 乐冉捶了一下掌心,又横起来眉瞪圆了眼,“是不是长明吩咐的?” 丰息极易助眠,尤其是于她而言,难怪这几日里,她日日睡至三竿。 原心中还有一些羞愧,道是幸得长明讲近日无甚大事,不必叫她上朝去,竟不曾想是这么个原因,乐冉捏紧拳头。 看来,添上丰息是后手,怕是恐她哪一日心血来潮起了个早就去上朝去,届时没借口好拦下她罢。 “当真是好样的。” 小公主哼哼,心下恼得不清,她望着眼前低垂下头,沉默不语绿芽和朝她讪笑着的绿柳,心下有了个主意。 她假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长明是为我好,他自小便如此,总想将最好的予我,可我年长他些许,是他阿姊,如此要事,他不该一力担下,将我瞒在鼓里,” 讲到这里,她暗中观察了一下绿芽和绿柳的反应,顿了一下道:“明日下朝后将他请来罢,这件事,我当面问他。” 闻此言,绿柳和绿芽顿时松下一口气,垂首下去布膳去了。 乐冉面上笑得温柔,乌黑明亮的猫瞳更显无害,实则心下早已暗搓搓地磨起来牙,嘎吱嘎吱的。 这混小子当真是胆子肥了长翅膀上天,竟敢在这种大事情上伙着丫头们来瞒她,若不是嘉云宫那几个嘴长的讲漏了嘴,还不知要叫他瞒下去多久。 下朝后再谈?哼,明日,她便亲自上朝去看一看。 为避免今夜再有人往她铜炉里偷摸着添香,乐冉愣是一宿没睡。 她偷摸点起一只烛,卷着被子趴在塌边看起话本子来,最后不知是因话本子里的内容太过气人,还是因为心里惦念着要去做一桩大事情。 天才不过微明,她便起身了。 乐冉轻手轻脚的,并未发出大动静,甚还将床榻上的被子卷了又卷,散下好几层帘子,从外头隐约瞧着像似还趟了一个人酣睡,才合起来门。 待绿芽发现乐冉不见时,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以后的事情了,二人焦急互看了看,心道是大事不好了。 此时的乐冉早已在严默帮助下混进了朝堂,悄无声息地站在小皇帝身后,垂着脑袋,做一个尽忠职守的侍奉小太监。 朝上,乐长明难得发了大脾气,一本奏折被狠狠砸在下头,滑飞出去,震起一片回音。 “难顺国运,易生疠灾?不过些民间不入流谣言,这就是你们给朕的答案?” 新皇面虽稚嫩,周身气度却已然不凡,他从龙椅上站起,冠上的冕帘碰撞摇晃,清脆泠泠。 底下有臣子上前一步,“陛下息怒,只是坊间流传关于殿下的市井谣言并非是空穴来风,”他从怀中摸出一折双手递捧上,“臣刚接消息,岭安一带疠疾加重,民染急疾,草席卷尸,尸骨遍野,更是三人行未十步多,忽见两人横截路啊……” “唐大人,”一道笑眯眯的声音打断他的话,“您这接下来不会是要讲,这疠疾是由咱们殿下引起的罢?” 唐大人话一噎,转脸看向无辜冲他笑的桑青折,尚未来得及吹胡子瞪眼,手里一空。 他转过脸,又见宋钺旁若无人展开从他手中抽去奏折扫视,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宋钺,你你你……” 藐视圣上四个字未来得及脱口,宋钺一眼扫过来,眸光冷淡,将阅完的奏章拍他掌中,发出不轻不重一声响。 “无稽之谈。” “你这话讲得可像是咱们小殿下是什么神仙下了凡,想叫哪里疫一场,就能叫哪里疫一场。” 桑青折在朝上还是尊重着小皇帝的,他没从袖笼里掏出扇子,只捻了一下袖子口,冲唐大人挑了一下眉,“若当真是,小殿下随手一指,咱们大盛还用打什么仗?” 站在乐长明后面的乐冉情不自禁点头赞同,虽她不知怎么和疠疾扯上关系,但桑大人讲得十分的对,她若当真有那样一个本事,哪里还需要再派兵打仗呢。 “此言有理,”花白胡须的老臣子走出来,“老头子我就不信这些神啊鬼啊的,不过只单凭一个幻术师的几句戏言,就传我大盛的长公主殿下是灾星,未免太过草率。” “现下并非深究谣言之时,岭安疠疾事重,又在此当口生出对殿下不利谣言,必是有人推波助澜。” “非也,”户部侍郎曹大人上前一步谏言,“臣以谣言有信识之度,无风不起浪,殿下雏凤之姿却享成凤之命,未浴火而生却掌大盛命门,先皇先后皆以仙逝,如今天降疠疾怕是预兆,当以陛下龙体为重,还请殿下放政避嫌,一解谣言之困,二护陛下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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