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礼伸手,只能碰到那玉簪簪尾,雕出的玲珑形状。 他又将她拉近自己,微微俯下身来,在她耳畔道:“别摘下来了,就带着吧。发绾得不乱,信我。” 林礼本来才不信他的鬼话,却在听到“信我”两个字以后心一软,迟迟开口:“你手熟的很?怕是从前试过吧?” 他这下彻底将她揽进怀里,道:“我只爱了你一个。” 她的心跳声很重,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总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她任他搂着,原本心里一团乱麻,却迅速同周遭一并统归了静默。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沉默的爱意。 那是最好的回答。 “我想……”到底是他先开口,他想说我们今生就这样吧,等涅槃会结束后跟他走,路上他慢慢讲给她听。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却被她出声截断。 “等我回来再说,好吗?”她轻轻从他怀里挣出来,面对他,缓缓道。 “你要去哪儿?”他的眼里溢满银色的月光,涟漪着绵长的关切。 她不言。 尹信迟疑地眨了眨眼。 “长老们的合议要结束了。”她只能这样骗他,再留下一个笑,转身纵入茫茫的夜色。 作者有话说: 1.林礼洗剑就要来了 2.他对她说,我只爱了你一个 (定情簪定情簪)
第84章 骗局 近子时的夜合该漆黑一片, 却因着悬挂中天的明月,四处泛着蓝盈盈的光亮。月若圆盘,嵌与深蓝的天幕中, 散出的光亮柔和清澈,却有着不容亵渎的威严。如丝的浮云本是在天上飘荡惯了的, 这会子也不敢掩了明月玉面,老实在旁作配, 那万古的流光,照拂了这锁钥群岛周边水色, 一处未曾遗落。 明月昭昭,夜幕四合, 寂静一片,只有蝉声。 却无端叫人心底生出一丝不安来。 早间便有消息传出春山岛的长老合议今晚要散了。各家领头的弟子, 从黄昏时便开始等, 一直到子时都不见有人出来。这帮人也是轴,眼见别家弟子仍候着,自己也便不走。左右组织起斗武比试来解闷, 仿佛谁先拜别说困, 谁家声势就矮一头。 须臾阵建的奇, 分明要将四海岛保护起来,却不以之为阵心。照沈驰的分析, 阵心应当在四海岛以西的岸边, 正是林礼和尹信上回孤船深入的那一侧。四海岛以东, 正对着现在正热闹着的春山岛。 上回林礼就想着,这些弟子惯是痴傻了, 只知从春山岛出发从东面进攻须臾阵, 就没人从西面探勘一二。 这回倒也算天助, 正好避开了春山岛上的众人。 林礼小心地在夜色中前行,心里紧张占了大半。她跃入四海岛的水域,周遭便越来越静,连蝉鸣都不怎么能听着了。她遥望去,巨石耸立,沈驰早便候着了。 奇的是,他所站的地方,正是须臾阵的阵心,脚下好大一块钟型巨石,纹丝不动,托举着他站在明月底下。 沈驰在高处,她在底下,只能抬头仰望他。这个白日里还在跪她的男人伴着月光,居高临下,竟无端生出一种威严来,让林礼却步。 他似抱非抱着好大一个物件儿,在月光里竟然有些朦胧。她仔细着,瞧出那大抵是一个黑色的人形。 “舅舅,你手里那是什么?”林礼开口,停在阵外,她心有余悸,唯恐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钟型巨石掀翻。 “殿下,怎么才来?”沈驰的声音掠水而来,颇有几分急切,“子时的月亮是最好的,殿下切莫误了时辰。” 他看林礼点在水上不动,知道她是害怕。开口劝道:“殿下莫怕。须臾阵的机关已经叫臣关停,只阵心这一块巨石留着。您只管来,没有石头会伤您。” 沈驰的声音带着亲切的鼓励,让人分外安心。林礼一面纵身向前去,果然水面平静无痕。她一面又问:“这般神奇?舅舅怎么做到的?我可是看了许久,也没能瞧出要义来。” 她的身手矫健,没两步就到了巨石下,接着攀登而上。沈驰神色关切,连忙将她拉上来。 “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沈驰笑了一下,“殿下想知道,我一会儿讲给殿下听便是。此时月色正好,洗炼正事要紧,切莫误了时辰。” 林礼的目光落在他一手抱着的那个黑色的人形上——能看出是用黑布裹了的,却不知里头是什么东西。 “殿下,这个人形是引子,里头塞了些棉花稻草、旧布料。”沈驰解释道,“往常浮屠剑洗炼,斩奸佞仇敌,是血炼。今日无仇敌奸佞可斩,殿下便将浮屠刺入这人形中,以月色洗炼代之,便算作了却浮屠剑最后的尘缘。” “如此简单?月色的洗炼想借便借吗?”林礼疑问着蹙了蹙眉。 沈驰微微俯身,语气里带了几分抱歉:“这也是臣从诸多旧籍上查到的方法,如若今晚不成,还要劳烦殿下下一次的月圆之夜再试。” “事不宜迟,请殿下提剑。”沈驰看了一眼中天月,似乎生怕它移走半分,急切道。 “那我便……”林礼点过头,也不好怪沈驰,想着这次不成,就再议议。 她提起浮屠剑,那散着金光的剑身在今晚月色银白的碰撞下,发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彩。月色此时竟看不出温润,可以说是惨淡,不知是因着与这浮屠剑光一比实在露怯,还是因着万古的慈悲见不得刀光剑影。 这样的交织看不出神圣,甚至可以说透着几分诡异。 不过林礼没有分神注意这些,依她修出的本事,单手提起这柄浮屠剑,如今不是问题。可今晚她运了力道,右手却死活提不起剑来。浮屠好像骤然成了千钧,死沉死沉。 沈驰见此原本期待的脸上又带了几分不解,扶着人形的手有了几分迟疑。 “殿下……” 她最烦武功遭人质疑。罢了——林礼眉头紧皱,索性附上左手,双手提起浮屠,对着那黑布人形狠狠刺下。 林礼的力气够大,浮屠剑将这黑布人形捅了个对穿。刺入的一瞬间,她竟然累得喘了口气。 待她缓神,复又察觉出不对劲来——哪有这样结实的棉花?她看了一眼沈驰,他脸上浮现了一个浅浅的笑,那张西域模样的脸本就白,此时在月色之中更是惨淡到恐怖,有种久不见天光的气质。 一阵风吹过,竟让林礼起了一阵寒战。她敏感地觉察到,周遭的气息似乎起了变化。 大夏夜,怎么会? “恭喜殿下。”沈驰大笑,那笑声很是阴森,她从未听过。只见他扶着人形的手轻巧松开,那人形“砰”的跌落到底,发出闷响——绝不是棉花稻草布料可以撞出的声音! “你,你什么意思?”她一瞬慌了神。 “臣恭喜殿下,完成血炼。”沈驰深深朝她一拜,黑影被白色月光拉的好长,坠入水面。 完成血炼。 血炼。 血。 林礼的神经紧绷着,方看清楚了血迹从黑色布料上一点点渗出来,在地上已然成滩。沈驰却面无表情地向地上的人形走去,冷冷地将捅在腹部的浮屠剑拔-出,接着双手奉上,再拜道: “殿下今后,是浮屠剑真正的主人了。” 林礼的手颤抖着,根本不敢接过。她凝神质问道:“这里头,是人?” 沈驰带着浅笑,不作声。 “为什么骗我说是假人形?”林礼声音颤抖,强做冷静地一想—— 今日无仇敌奸佞可斩。 莫非,莫非是!她叫这个想法惊着了,但仍厉声问道:“这里头是什么人?” 沈驰依旧不作声,冰凉的手伸来,把浮屠剑交到她手上,合上她的手心,让她攥紧。林礼哪能再信他?猛地推了一把,浮屠剑“磅”的落在地上。 彻底打碎了这寂静的圆月之夜。 林礼匆忙地上前,颤着撕开了那人形面部的黑布——一张死灰的脸映入眼帘。他嘴边挂下汩汩鲜血,眼睛却瞪得很大,好像又天大的冤屈不能说。 是汪吟吟吵着要见的那副世家公子的面孔,是拿判官笔将她逼得节节败退的那副周正面孔。 岑举舟。 林礼眼前黑了黑,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她的舅舅。 沈驰抬起低下的头,对着皓月长空再次发出了一阵大笑,笑的猖狂,笑的令人惧怕。 “你疯了!”林礼怒声斥道,“你骗我杀他做什么?” “殿下,这不好吗?”沈驰回过身,再次用他那种蛊惑般的声音说道,“岑月身为皇后,却出卖夫君。岑时,官拜首辅,却背叛君王。这一遭改换了江山,岑氏能不倒,不全因着勾结外敌、卖主求荣?又怎么配活?” “殿下,陛下和娘娘,可都死在这家人的算计里啊。”沈驰一步步走近,“殿下无忧无虑惯了,我不行此计,殿下又如何能狠下心来?殿下如今手刃了仇敌,叫浮屠剑受洗,合该欢喜才是啊。” 林礼看着他越来越近的面孔,心中竟是害怕不已,不自觉后跌了一步,摔倒在地。这是上岛以来,便与她相谈甚欢的沈复洲吗?这是以君臣之礼跪她的沈驰吗?这是给自己亲切拥抱的舅舅吗? 在这惨淡的、吟着悲歌的月光里,林礼才真正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孔。惨白的月光将他高挺的鼻梁勾勒的不真实,那一副西域面貌里,藏着阴森与谋算,藏着狠毒与老辣。 “若是真恨毒了岑氏,取得也该是那岑时和岑月的性命。”她强稳着神,接着质问,“岑举舟不曾害过任何人,与前辈的恩怨无关,你非得把他搅进来做什么?” “无关?”沈驰似是惊疑,“岑家卖主才有今日的荣宠,岑家的子孙又有哪一个是无辜的?又有哪一个是不该死的?” 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林礼喘了口粗气,还没来得及反驳,又听沈驰念道: “殿下,浮屠剑也叫您洗了,大周是时候,该复国了。” 疯了,这人疯了。 林礼闻此,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她早该想到的,沈复洲,沈复周啊!他早将前周的事情挂在嘴边,他何曾断过要复周的愿望?甚至将它明目张胆地化在自己的名字里!自上岛以来,沈驰对她的关切一一在她脑海中闪过,给她讲见闻,关心的她的修习,陪她看灯花,点拨她不必拘泥于一种剑道,让她狠下心来分割内力…… 给这把剑取名浮屠。 她的思绪绕过话语和举止,亲切的,慈爱的,关怀的,叫她这样受用,以为是难得的缘分。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处心积虑,每句话都经过盘算,为的就是将她骗上这条船来。 她眼里惊慌、难以置信、怒色交加,颤抖着开口: “我早告诉过你,断断不可!” “殿下在怕什么?殿下不用怕的。”沈驰一字一句地念道,“臣会护着殿下。殿下啊,陛下和娘娘是被尹家人逼死的啊,冰天雪地里,血溅的好高。殿下的外祖,臣的父亲,为大周肝脑涂地,在那尹济林的手里,落了个尸首异处的下场。臣,满身伤疤,受尽凌-辱,剔骨的疼痛换了面孔,隐姓埋名十余载……凡此种种,皆是拜他尹氏所赐,殿下难道不心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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