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新月神色间是不加掩饰的焦急和忧虑,她声音都在不经意间带了几分颤抖:“那晚上……” 话说了一半,元新月忙噤了声,哪有王妃晚上召侍卫见面的,这样一来,更是不妥当了。 “王妃有急事?”彩菲看出来元新月的纠结,她安抚道:“那等韩玠回来,我帮您传个消息给他。” 元新月魂不守舍地点点头。 - 污黑的毒血把雪白的布料染色,肮脏的血迹混着汗水把被剪得破破烂烂的中衣洇湿,黏糊糊贴在韩骁骋的胸膛上,韩骁骋眉头紧锁,咬紧后槽牙,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里只发出几个囫囵的闷哼声。 “……”韩颢吊起一口气,手下稳准狠地把最后一块腐肉剜去,这才幽幽吐出一口浊气。 “好了,殿下……”韩颢把短刃扔进那盆混混血色的水里,甫一回头,便发现韩骁骋正紧闭双眼,眉心间蕴着丝丝难以掩饰的难受之意。 “殿下?”韩颢关切地询问。 “无碍。”韩骁骋睁开眼时,那深邃漆黑的眸子里是一派清明,他捏起一旁的瓷瓶倒出药粉,创伤药粉末蓦地覆上创口处,突如其来的刺激饶是他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把伤口包扎好后,韩骁骋穿好干净的衣裳,再转过身时就又恢复了原本那副沉稳的模样,眉目间的神色游刃有余,除去面色苍白这一点,全然看不出他受了伤。 “今日之事,不准透露风声。”韩骁骋沉思片刻,冷声嘱咐韩颢:“元鹤应该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然这些时日也不可能如此平静,故我受伤一事断不能叫他发觉,否则元鹤知道是我拿走了药方只是时间问题。” “可那蓝衣女子逃了。”韩颢紧张地提醒,“元鹤只要收到那蓝衣女子的通信,怕是很容易便能查到殿下……” “所以你要在他们之前灭口。”话落韩骁骋沉吟片刻道:“看今日那些黑衣人的表现,许是翠鸟阁的人。” “翠鸟阁?”韩颢惊诧。 翠鸟阁是邑京城里五年前骤然冒出来的一个杀手组织,专门拿钱替人办事。翠鸟阁遵守一个规矩,那便是只动手一次——成与不成,只在一举。 韩颢不解问:“那方子是什么用处?元鹤会如此看重,竟然叫了翠鸟阁的杀手来。” 要知道,能叫翠鸟阁一下子出动十几号杀手,怕是花费了几座金山银山也换不来的。 “暂时还不清楚。”韩骁骋微微合起眼帘,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而是悄无声息地呼出一口气,“但那绝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药方。” “属下明白了。”韩颢颔首应了下来。 片刻后韩骁骋沉声,用的是一贯平静冷冽的语调,“天黑后,再回府吧。” 待到天色沉了下来,浑然鸦青的天际悬上了几颗星子,二人方才回了宁王府,韩骁骋直接进了书房没再出来,又吩咐韩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殿下呢?”彩菲听闻殿下回府了,便直接来到了书房,见书房门始终紧闭,她疑惑地向韩颢询问。 韩颢张张口又示意彩菲噤声:“殿下在处理公务,不见任何人,是王妃有什么事?” “王妃想见殿下……很急。”彩菲无奈且尴尬地弯了唇角,今日元新月提起想见见韩玠时自己没反应过来,差点露馅。 “……” 韩颢为难地皱紧眉头,殿下刚刚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搅,可王妃的事情又着急…… “彩菲,进来。”自书房里传来韩骁骋清冽的声线,彩菲和韩颢纷纷一愣,下一瞬彩菲立刻推门进入。 彩菲在桌案前站定,她眉心一蹙,悄悄吸了吸鼻子,平白觉得这屋里的熏香比往日重了几分。 “王妃怎么了?”韩骁骋坐在桌案后,身形挺拔,他淡然地瞥过一个眼神。 “不知有何事,她只是说想见韩玠,且今晚就想见到。”彩菲把元新月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韩骁骋。 韩骁骋的左肘撑在红木桌案上,拇指食指轻缓地按了按眉心……右肩膀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且已经混在血液里的轻微毒素叫他现在头昏脑胀,实在没有心思处理元新月的糟心事,韩骁骋深吸一口气刚刚打算回绝,心底却骤然警铃大作。 为何偏偏是今日?想到元鹤雇来的翠鸟阁的杀手,又想到自己肩头的伤,韩骁骋指尖下意识攥紧成拳扣在桌面上,骨节清脆地发出几声响。 她是来试探自己是否有伤的吗? …… “回去吧,晚点我便去。” 韩骁骋冷声道。
第17章 看穿 “王妃。”彩菲稍稍侧目,示意元新月把庆鸽支开。 元新月心领神会,找了个理由催促庆鸽出门去了。 “我已经和韩玠说过了,他约莫半个时辰后过来。”彩菲补充:“还有,他的身份很特殊,王府很少有人知道韩玠的存在,故还希望王妃能够遣退身边的下人。” 彩菲说得一板一眼,元新月仔细想过后,倒觉得真是这么回事,似乎下人们没有一个人认识韩玠,就连他有事情见自己都是专挑周身无人时。 “我知道了,我也只是有件事想要问问他。”元新月看了看天色,半个时辰后还不算太晚。 她正了神色,在脑海里演练着等会该如何询问韩玠昨日自己犯下的蠢事……元新月心底不安,她很怕韩玠给的答案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那个。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元新月把婢女都招呼退了下去,一时屋里只剩她一人了,元新月正了正衣裳,然后不安地绞弄着手指尖纤软的帕子,探出舌尖舔了舔紧张干涩的唇瓣。 一股比往日更加凛冽刺鼻的檀香率先窜进鼻腔,紧接着便是另一缕被掩盖的很好的在熏香之下的气味,这叫元新月瞬间绷直了身子,淡淡的如铁锈般的气息叫她心慌意乱。 “如此着急找我,有急事?”韩骁骋一眼便看见那板直身子坐在桌边的女子,他背过右手,目光沉沉掠过元新月。 “……”元新月循声看过去,语气里不禁带了几分结巴:“你、你来了……” “嗯。”韩骁骋站在稍远处,肩膀的上还在隐隐作痛,神色上却看不出分毫。 “我就是有件事想问你。”元新月小声嘟囔,“你昨天……” 畏畏缩缩的声音越来越小,忽忽散开在沉寂的气氛里,韩骁骋他垂下眼平静道:“听不清。” “我、我……”元新月谨慎又小心地掀起眼帘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身形挺拔魁健,可眉目间却多了几分不耐烦……还有丝缕难以抚平的隐忍之意。 她虽然疑惑,却不敢再耽搁下去,元新月咬咬牙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疑惑,“你、你昨日去没去过殿下的屋子?” “……”闻言韩骁骋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神色平稳,缓缓出口询问:“去了如何?若是没去又如何?” 元新月轻声解释:“我昨日借住在殿下的院子里,迷迷糊糊时好像见到了你……” 脑海里那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感觉此时无比清晰,元新月抿抿唇,小心翼翼问:“是你吗?” “不是。” 韩骁骋只消一眼便看穿了元新月的顾虑,他此刻就算对元新月有所顾忌却也有心无力,伤势处迟来的刺骨痛感侵袭全身,他的右臂稍稍有些麻木,现在全靠强撑着来抑制着身体本能的颤抖。 看着元新月一派谨慎弱小的模样,韩骁骋本打算试探的心也放下了不少,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没……” 刚刚出口的一个字被元新月打断,他的脚步也顿在了原地。 “你……”元新月的目光浅浅从韩玠的动作上收回来,她疑惑地悄悄打量眼前这个男人,“你、你是不是受伤了?” 韩骁骋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迟疑了片刻,原本被他忽略的忌惮和猜疑瞬间如火山爆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本能出手掐住了眼前人纤弱的脖颈,左手手下的指节虽不用力,但却有着不容置喙的掌控全局的巨大力量。 元新月被迫站起来仰起脑袋去迎合着韩玠的动作,她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震惊与恐惧混杂的感受几乎要叫她叫出声来,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钝钝的痛感和窒息感,元新月在那只有力的男人手下虚弱地喘息。 “你还知道些什么?”韩骁骋的语气不同以往的平静沉稳,隐隐带了几分凶狠之意。 元新月急匆匆地摇头,被迫挺直瘦弱的身板迁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她的语气里带了哭腔:“我、我不知道。” 话落,韩骁骋手下稍稍用力几分,语气狠厉,是明晃晃的逼迫和威胁:“那你如何知晓我受伤了?” “因为……”元新月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吸吸鼻子,委屈地扁扁嘴:“因为你一直在皱眉,而、而且……” 元新月敛了眼眸,不敢抬头看韩玠那双藏着杀意的狭长眼眸,分明前一刻那里面还是沉稳平和的,这一刻却蕴藏了无数的波涛汹涌几乎要将她席卷淹没。 她现在不仅害怕宁王殿下,还害怕韩玠。 韩骁骋左手拇指擦过她颈间细弱的皮肤,缓缓移开抵在元新月的下颌处,紧接着向上微微抬起,元新月不得不又一次对上了韩骁骋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视线,她支支吾吾地把后半句话说完:“而且我、我闻到了血腥味……” 韩骁骋细细分辨着自己周身的气息,自己把伤口清理干净后才回府,且加倍熏了素日的檀香,就连常年近身的彩菲都没能发觉自己身上有血腥气,他警觉地盯着元新月那张惊恐的小脸,她怎会有如此敏锐的嗅觉。 元新月素来忍气吞声,可她能靠这个性子在相府生活数年,也依靠了她敏锐的五感和察言观色的态度,她悄然抬眼,竟在韩玠那如蛰伏猛兽般凶猛危险的目光里察觉到了一丝动容,她吞了吞口水,难得壮了壮胆子地向韩玠证明自己的话。 “你、你是不是右臂受伤了……” 话音落下,在寂静的夜晚里被一阵清凉的晚风卷走消散,元新月没有感受到手下的力气再加重,她一鼓作气解释道:“因为你的右手从进门便一直背在身后,而且有些颤抖……” 少女的声音愈来愈小,声若蚊蝇,可她感受到脖颈的大手有一丝松动,她便知晓,韩玠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 韩骁骋舌尖轻轻掠过上颚,他脚下后退一步,松开了禁锢着元新月脖颈的那只手。 元新月如获新生般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双眸已然亮晶晶地蓄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窒息。 韩骁骋垂低雾沉沉的眼眸,一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地上的人,一边平复着自己焦躁不安的呼吸。 刚刚是他太着急了,不仅暴露了自己受伤的事实,还……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元新月那白皙颈间的红色指印,心底的愧疚更深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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