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便要到了午时…” 德妃话说了一半又收了回去,似乎忽觉不妥,有些不自在地又牵着二皇子起身,哄着他道:“你瞧,今日这里事多,不如改日…德娘娘亲自带你过来可好?” “我不管,” 偏他软硬不吃,抱着明丹姝的袖子不撒手,俨然一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妹妹你瞧…” 德妃来来回回几番,顺水推舟道:“难得平日里最难伺候的一个,今日竟对吃食上心起来。如今天色尚早,不如…” “既如此,二皇子且留在福阳宫便是。” “平安,回去吩咐咱们宫里的小厨房,将本宫的午膳也一并送到福阳宫来。” 德妃闻言喜笑颜开,雷厉风行吩咐道。 还未等明丹姝反应过来,稳稳当当落座,转头自来熟笑道:“我添几样菜,妹妹只做些原滋原味儿的民间吃食便罢了,不麻烦…” 只是这笑容,总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祁理以为得逞,高兴劲还未起来,懵懵懂懂看向明丹姝…这是…她也要留在这用膳? 平安旁观片刻,收到主子眼色认命回永安宫办差。寻思着这新来的瑜贵仪主子倒是有几分运气,误打误撞竟正中主子下怀。 毕竟,谁能料到,自小金屋玉馔养大的丞相府小姐,当今德妃娘娘,不争圣宠名利,最好在这一饮一食上下功夫。 “你还愣在那做什么!” 德妃将旁观着懵头转向的梁济喊回魂,“还不快查人将小厨房锅灶食材都打理出来!” “奴才这就去。” 梁济边走边搁心里叹气,这都什么事儿…今儿自一早起来被皇上遣到这给瑜主子撑体面,脚不沾地便罢了。 可他堂堂大内总管,跟在皇上身边多少年不曾沾手这些杂活…偏屋里这两位主子,一个得罪不起,一个不敢得罪。 出了低头办差,哪有旁的法子。 明丹姝由侍女服侍着脱下册封吉服,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月牙色短尾襦裙,外罩云燕细锦衣小袄。 不逢迎亦不倨傲,闲话家常似的问德妃道:“娘娘可有忌口?” “没有没有!”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德妃越瞧明丹姝越是顺眼,心里想着,便脱口而出:“这样冰清玉润的美人儿,莫说皇上,我也喜欢得紧。” “你怎么不问我?” 祁理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小大人儿似的轻哼一声,自顾自道:“本殿不喜鱼肉、不喜甜、不喜黄色的…” “德妃娘娘略坐坐,都是些简单吃食,很快便好。” “那个…” 德妃又叫住她,有些难为情问道:“我…可能与你去厨房瞧瞧?” 明丹姝倒是怔了怔,自己学厨是过去在百戏白讨生计没法子。可…世家贵女皆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有上赶着往锅台前凑的。 见德妃满脸地不自在,明丹姝倒觉她有几分可爱,含笑相邀:“娘娘请。” 小厨房里丫头奴才一大堆,个个皆是如临大敌,哪里真用主子动手。明丹姝只是口头上吩咐着,指点厨子用料调味, 不多时,一道汤汁清白的细鱼羹,一道桂花云片糕,一道豌豆黄,便端上了桌面。 这几样做法简单,食材价低易得,在民间百姓家家户户桌上常见的菜肴。 德妃从小长在高门大户,饮□□细,不曾尝过这样的寻常点心,正新奇着… 细看之下,发觉样样皆是二皇子不喜的食材制成的,顿时乐不可支。 这位瑜贵仪,是个妙人儿! “怎么都是我不喜欢的!” 先孝元皇后宋氏虽然早殇,可二皇子到底是嫡子,又在太后身边养着,宫人们哪个又敢不小心侍候。 久而久之,倒是养成个刁钻跋扈的脾气。 “我不…” 祁理小鼻子拱着,眼见着又要发脾气,忽然被云片糕堵住了嘴。 正欲发怒,抬头,见明丹姝眉眼弯弯,温柔得很。 “殿下尝尝,可合胃口?” 甜甜腻腻…哪个男人会吃这些东西!一点也不…祁理着急说话,嚼了几口,竟意外地清甜软糯… 故作姿态地擦了擦嘴,绷着小脸:“那个!我还要!” 德妃佯作未觉,玉箸来来往往,几样点心一盏茶的功夫便见了底。 “多谢妹妹款待。” 酒酣饭饱,德妃瞧着日头西行,料想今夜皇上定会召瑜贵仪侍寝,也不好再多留,便要起身告辞。 “我不走!” 祁理小口小口细嚼慢咽着,打定了主意磨洋工。 “难得二皇子与妹妹投缘,” 德妃懒得猜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也就养在自己身边这几日,别再惹出什么风波来就谢天谢地了。只哄着他高兴:“理儿既不想走…妹妹若是不介意,便留在福阳宫玩罢!” “这…嫔妾位卑,怕是于理不合。” “哪有那么严格儿,孩子高兴谁又敢多说什么!” 德妃挥挥帕子,只留下句会将二皇子衣物送来的话,便飘飘然离开,倒像如释重负般。 祁理心满意足,放下筷子,难得流露出些许孩童天真气,眨巴着眼睛古灵精怪问道:“我住哪?” 明丹姝将他领到书房,挑眉问道:“说说吧,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祁理打起马虎眼来。 “你若不说…” 明丹姝勾唇,摇了摇头作势惋惜道:“那我只能将你扔给对面的惠婕妤了…你猜,她会不会留下你?” 抬手,拎着他的衣襟便要带着人走。 “等等等等…” 祁理没成想她动真格的,自己要是孤零零落到那女人手里,怕是有亏要吃了。 “想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 小不点儿说话倒是老成,权衡利弊又与明丹姝约法三章,才讲实话说出来:“就是前几日我不小心听到了皇祖母与父皇说话,才知道父皇要护着姓明的。” 不小心?怕不尽然吧… 二人说话间,司寝女官便过来宣旨,亥初会过车接她前往承明宫侍寝。 接旨,黄嬷嬷带着内侍省拨来她身边当差的两个宫女丹草、山姜进来服侍。 “奴婢带殿下到侧屋安置。” 侍寝前要沐浴、梳洗、上妆,又要另请司寝嬷嬷教房中事,总不能留小孩子在场。 祁理这时倒是难得听话,随人走出去,又一步三回头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儿早上你想吃什么?”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明丹姝莞尔。 看着这张不安倔强的小脸,蓦然想起她刚与阿臻刚到百戏班时…不过因为着身边无人护持,所以只得自己刚强起来,让人不敢轻视了去。 “随便。” 祁理面无表情,转身乖乖随人出去。 贵仪的位份尚无到越清宫温泉沐浴的资格,趁着主子在内室闭目养神的功夫,黄嬷嬷吩咐奴才们将浴桶搬进来,再由侍女用沉木盆端水舀进浴桶里。 夕阳西下,半片天凤凰泣血似的染得火红,惠婕妤那头鸡飞狗跳了半日也逐渐安静下来。 突然,平地一声惊雷,外面院子里又人仰马翻地闹了起来… “丹草,” 明丹姝小憩本就未睡熟,听到外面的动静急忙起身。 “不好了主子!” 这丫头脸嫩得很,慌张慌智进来回禀:“二皇子被烫伤了!” 作者有话说: 德妃:后宫干饭人! 祁理:白切黑切白 另注:不是一宫主位的妃嫔,于下人面前只能称吾,无资格称作本宫。
第13章 风波 戌时三刻,太医院院正赵松茂放班刚走到宫门口,便被身后急匆匆追上来的梁济喊住。“赵太医!您且留步!” “梁公公,” 赵松茂平日里只负责皇上的脉案,见梁济十万火急的,以为是出了承明宫出什么岔子。“可是皇上有何吩咐?” “劳您随我到后宫走一趟。” 梁济知道赵松茂出身御医世家,为人清傲忠耿。早在跟着先帝爷的时候便避后宫三舍,如今年纪大了更是不愿再趟浑水,皇上亦不勉强。 “今夜当值的是孙景太医…” 果不其然,赵松茂抬腿便要走人。 “您老留步,是皇上,皇上请您走一趟。” 梁济拉住他的手臂便将人往回带… 当年,先帝爷召赵松茂,替丰王生母丽贵妃诊病,这倔驴竟然当场摘了帽子,是个胆敢与皇上梗脖子的主儿。 “二皇子在瑜贵仪那出了意外,并不是为了后宫的娘娘主子们瞧病。” “二皇子?” “是,为二皇子瞧病。” 梁济瞧他嘴软,不由分说便拉着人往后宫疾行,絮絮叨叨:“皇上还等着呢,您赶紧随我来吧!” 内宫禁苑里跑不得,二人到了福阳宫上气不接下气,抖了抖袍子,目不旁视进了主殿。 “臣赵松茂,给皇上请安。” “免礼,先去东侧殿吧。” 见赵松茂过去,祁钰心里松了口气。他纵着赵松茂的古怪脾气,是因为赵松茂的本事值得这份敬重。 为君者,不能只以君威严权施下,知人善用,人和才能政通。 他来时,掌事嬷嬷黄卉已经禀明来龙去脉。理儿是不小心撞上了宫女端着的热水,才致烫伤的。 侧目见一旁的明丹姝兀自垂头站在阴影里,从事发到现在,她除了请罪外,只言片语也无。 不曾梨花带雨,可忍耐着的眼眶都是红的,他轻叹一声,抬手将人拉到身边:“丹姝。” 梁济见状,十分有眼色地将身边的宫人都带下去。 阖宫皆知皇上是个冷肃寡言的人,平日里敢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妃嫔,谁也没落得好去。 也因如此,倒是总笑模笑样的宁妃,才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来。 可如今… 祁钰每每见到她这番隐忍委屈的模样,总会想起从前被明家娇养着,与康乐争风吃醋的娇蛮的小丫头。 到底是他,没能在老师走后看护好她… “意外,不是你的错。” “那样小的孩子,手上的皮肉都烫烂了…是臣妾没能照顾好他。” 到底没忍住,开口,红泪沾罗巾,一字一呜吟。 祁钰又如那日般,抬手替人将面上泪痕抹去。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过些日子康乐回宫,不知要如何笑你。” 话虽如此,他到底是心软了,蓦地些后悔将明丹姝卷进宫里来… 波诡云谲,连母后当年亦未能独善其身,她这样慈柔心软,要如何挡住后宫的明枪暗箭。 沉吟片刻,徐声道:“朕问你,若是…” “皇上,臣已将伤处处置妥当,按时用药,夏至前便可康复。” 赵松茂进来,不经意间将祁钰的思绪打乱,回禀道:“祛腐生皮免不得吃一番苦头,好在并无性命之忧。” 明丹姝闻言,将柔荑从他手里抽出,急匆匆出门向去侧殿查看祁理伤情,连退礼都不及请。 “只是,” 赵松茂难得分神,见瑜贵仪离开,才低声将进一步伤情回禀。“二皇子烫伤,并非全然由热水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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