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凑近了,背着旁人与明丹姝道:“二皇子的事…皇上说了, 您自个儿拿主意。” 明丹姝闻言心上一动, 笑盈盈应下。既是自个儿拿主意, 那她便不客气了… “丹草,你随本宫来。” 送走了梁济, 转身将人带进书房。 “喏…” 丹草人蔫蔫的。 数日前,经她之手送给宁妃娘娘的药材出了纰漏,事后主子非但未怪罪,甚至连提都未提此事, 她这几日心里七上八下一刻不得安宁。 “贵妃使唤你做过什么,本宫不问,也不罚你。” 二皇子身边的小太监成林,是皇上的人, 为人精明又擅医毒。 她故意留了送点心这道纰漏, 引君入瓮…让丹草和山姜轮着去长乐宫送点心。 贵妃爱子, 为之计深远…不会放过一箭双雕的机会… 山姜送去的点心里,夹的是消息,至于丹草送去的…里面则混了令人神智不清的曼陀罗花粉,是药非毒,便是银针也试不出。 丹草别无选择,自己的命捏在眼前人的手里…家人的命,捏在贵妃的手里…磕磕绊绊道:“只…只是…” “你家人如今皆在京郊的原乡村,受贵妃手下的人挟制。你今日若是无声无息了结在我手里,你觉得贵妃会如何想…可会放过你的他们?” 丹草每月都会自宫外收信一封,唯平安二字,其中隐情并不难寻。 “可…若奴婢答应了主子,可有好处?” 事情到了眼下这份上,无论如何她家人皆是难逃一死…大难临头各自飞,怪不得她心狠。 “本宫保你不死,平安出宫。” 这世道,无论穷富,拿女子做货品交易者比比皆是。 自幼被卖进宫中当奴婢的女子,对所谓家人还能有多少情意? 宫女未担官职、未被帝王临幸者,二十三岁即可出宫自由婚配。丹草房中藏着的数张银票,才是她真正的指望… 丹草得到了想要的,叩首:“主子要奴婢做什么?” “忍下一番皮肉苦…” 明丹姝靠近她耳边,轻声细语交代一番… 见丹草面露惊恐动摇,回手扔下一张房契在她面前,又循循善诱道:“与他们一起死,还是与本宫赌一把生机,全在你。” “奴婢…听娘娘吩咐。” 几家欢喜几家愁,长乐宫里,皇后可没有心思与明丹姝这点子风吹草动置气,季维满门被屠,皇上都将剑锋悬在了门阀的头顶上… “徐鸿竟以为祁钰是个任他圆揉扁锉的…” 丰王揽着怀里皇后的纤腰,讥笑徐鸿玩了一辈子鹰今天让小家雀给啄了眼。 “父亲说…不虚本宫多嘴声援二舅舅,只静观其变即可。” 皇后哪有心情在这云雨之事上头,拂开他的手。 季绥今日早朝再请皇上出兵剿匪,消息传到后宫她刚想到承明宫应和,却被宫外传进来的消息拦住。 可为难之处便在于…“外祖又传信,让本宫在后宫给皇上施压,到底如何是好…” “徐鸿想做缩头乌龟,也要看季、吴、佟三家答不答应!” 他仍将自己当作是过去叱咤风云的丰王,沉溺旧梦未免有看不清形势之嫌。 “你在外不过一个死人,又能如何?” 皇后睨了他一眼,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 外间,许嬷嬷并报道:“主子,景福宫的丹草来送点心。” “让她去罢。” 皇后漫不经心道。 明丹姝每隔两日便巴巴地差人来送点心献殷勤,却也并未见二皇子多喜欢。 她并非没想过寻隙在饼饵上动些手脚,可如今皇上正是用人的时候,二皇子万一出了什么闪失,非但动不得明丹姝,还会将自己牵连着惹皇上不喜… 对付明丹姝…须得一击致命才行。 “奴婢给二皇子请安。”跟着许嬷嬷到了侧殿,正逢二皇子带着身后的成林正要去观文殿上课。 “起吧。” 祁理见今日来人是丹草,示意成林接下食盒,又问道:“瑜娘娘晋位昭仪了?” “回二皇子,正是,旨意和册宝已经送至景福宫了。” “知道了。” 祁理难得勾唇露出些许笑模样,随手捡了块糕点,当着许嬷嬷的面扔进嘴里囫囵着吞了下去,带人离开。 这厢,仪贵妃领着大皇子往观文殿去。 祁瑭胆小,昨日去祭拜宁妃回来又受了惊,一宿里昏昏沉沉说了许多胡话。 此时看着他的脸色好些,仪贵妃才掂量着开口:“瑭儿,前日母妃给你的点心,怎么让嘉阳拿去了?” “是二弟说,我和他都有带着点心,只嘉阳没有,所以要一起换着吃的。” 祁瑭以为,祁理的性子虽然有些顽皮古怪,但对兄弟还算是和气,不觉得有甚不妥。 “你也吃他的了?”贵妃大惊失色,心说难怪这孩子近日总是不大精神,在功课上常走神,怕是误食了她命丹草掺在二皇子点心中的曼陀罗花粉所致。 心里放心不下,拉着人便要往回走:“今日不去书房了。” 病从口入,回宫宣太医瞧过了她才放心。 “可是…” 祁瑭不明就里,蹙眉犹豫道:“父皇今日晚些时候,要到观文殿考较我和二弟学问的。” “这…” 贵妃犹豫不决…这是两位皇子进学以来,皇上初次考较学问,总不好开头便缺课落了下风… “去吧,好好表现,母妃晚些时候再来接你。” “是,瑭儿告退。” 祁瑭刚走进观文殿,便见祁理在门前等着他,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好得很。 拱手:“二弟。” “大哥。” 祁理回礼,看着兄弟和睦得很。“父皇下午要考的大学衍义,大哥可都背过了?” “通读一遍,只背了前半册。” 祁瑭资质平庸,记起学问来非但不如祁理,就连小他岁余的嘉阳也背得更快些。 蹙眉…想起母妃说过他庶子身份输了二皇子一截,须得在功课上找回来。又问祁理道:“二弟可都背过了?” “我尚不及大哥。” 祁理一带而过。 见先生还未来,从成林手里接过食盒拿出一样做法精巧的梅花糕,递给他:“这是瑜娘娘今早送来给我的饼饵,大哥尝尝?” “我…” 祁瑭刚要接下,想起方才母妃的询问,却又迟疑… 母妃于他饮食上过于精细小心,却也失了滋味。平日里所食药膳居多,是以对祁理每日拿来的甜点蜜饯格外喜欢。 “冬天过去了,想再吃到新鲜的梅花糕要等明年。” 祁理将这块放在他手边,自己则另外拿了一块元宝糕小口小口地边吃边说。 “多谢二弟。” 纵是宫中长大的孩子于人情世故上早慧,可也不过总角,到底是小孩心性。 见祁理用得很是香甜,也耐不住接过桌上的梅花糕吃起来。 “臣赵不言给二位殿下请安。” 在未请师傅以前,皇子启蒙由翰林院侍讲学士负责大学衍义的讲授。 “见过先生。” 先君臣,后师徒,兄弟二人放下手边的吃食回礼。 “今日晡时,皇上会前来观文殿考较二位殿下,是以不再开新讲。殿下们只将旧书背过…” 话音未落,只听‘咚!’得一声,方才还好好的大皇子忽然从凳子上栽了下来,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 赵不言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拔腿便向外喊道:“快宣太医!” 一旁的祁理见眼前一幕,也赶忙往门外跑去叫成林宣太医,可走了两步…忽觉头晕目眩,也仰倒了下去。 只是症状…相较祁瑭轻了许多。 宫人们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七手八脚地将两位殿下抬出观文殿,往只有一巷之隔的太医院送去。 其余的人火急火燎地往各宫去禀报急情,赵不言更是急得满头大汗,扼腕顿足,心里连连叫苦!此等荒唐大事,怎么偏让他赶上了! 景福宫,明丹姝见丹草回来,便让她到自己跟前服侍煎茶。 “见到二皇子了?” “是,” 丹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一颗心要跳到了嗓子眼:“二皇子用了块梅花糕便去观文殿了。” 春茶,越冬后茶树在春天里萌发的芽叶采制而成,叶肉肥厚,鲜爽绿润,是今日内侍省刚自江南送来。 灸茶时,茶饼不能用烈火猛烤,要求炙热均匀,内外烤透,明丹姝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翻烤,衣袖之上皆是春茶浓郁的香气。 余光见黄卉步履匆匆走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回主子,两位皇子在观文殿中毒,皇上震怒,此时各宫娘娘都已赶了过去。” “两位皇子?” 明丹姝起身,复问道。 “来报信的宫人说,大皇子中毒更重些…怕是…情况不好。” “丹草、黄卉,你二人随本宫去太医院瞧瞧吧。” 明丹姝舀起一斛清水,浇在滚烫的铁板上,激起清香浓郁的水气。 小东西…手够黑的!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起伏 不用猜都知道太医院这会子定是鸡飞狗跳, 明丹姝能得一刻清闲是一刻,不紧不慢往前朝走。 “主子,太医院在那头。” 梁书来跟在她身边, 寻摸着主子这方向是往承明宫去呢… “皇上可知道了?” 明丹姝明知故问, 停了脚步不远不近地等着祁钰。 “成林是皇上放在二皇子身边的人,怕是早就知道了。” 梁书来冷眼旁观了这月余,心知这位主子看着是个万事不过心的和气人,实际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他自小打宫里长大,吃里扒外的下场见多了,一仆不能侍二主的道理他再明白不过。 明丹姝闻言扫了他一眼, 心领神会,他在暗示连日里往长乐宫送点心的门道,皇上都清楚… 既过了成林的手, 她原本也未打算瞒皇上, 只是梁济这徒弟倒是个聪明人, 借此机会与她投诚呢! 一笑而过,侧目与黄卉道:“你明日带着他去内侍省过档吧…” “奴才谢主子恩典!” 梁书来笑逐言开磕头谢恩。 后宫当差的太监女使任职调动, 都要到内侍省里调档留案,瑜主子冷了他这些日子试探诚心,如今总算是松口了。 旁人都觉得自个儿从承明宫调到景福宫是办差出了纰漏受罚降级,他却门儿清, 师傅这是在提拔他呢! “臣妾给皇上请安!” 见祁钰远远走过来,上前挽着他的臂弯,“皇上放心,理儿没事的。” “打得什么鬼主意?” 后宫的事, 有皇后和太后在中间挡着, 他不好直接插手, 便授意成林配合丹姝。 她动作倒是快,册封昭仪的旨意才下来,这厢就开始收网了。 “郑穷在边境出工不出力,总要推他一把。” 她事先并不知到那个黑心的小东西借机对祁瑭下手,此时把事情应承下来,是不欲让祁钰对这孩子心生隔膜防备。 毕竟日后她二人要捆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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