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且眼露向往:“朕记得朕还是世子时,曾见过一次你使鞭,当时就觉那鞭子甚是亮眼,不知今日所携是否还是那柄?” 裴雯眼里冒光,他竟然还记得他们以前的过往,记得她使过的东西。她点头:“是的,还是那柄,臣妾叫它如意。” “如意吗?好名字。”薄且又笑了。 裴雯想到什么,把她的“如意”拿了出来,递到薄且面前:“臣妾保养的很好,圣上看看,是不是还是当年的风姿。” 薄且接过如意鞭,在手上掂了掂,道:“嗯,是它,的确保养的很好。” 话音刚落,就见他甩出了鞭子,鞭尾勾回朝裴雯而去,裴雯大惊失色,以手去夺,眼见着皇上松了手,她想控制鞭子运行的方向把鞭子拿在了手里,可没等她收劲,鞭尾绕过了她改了个方向朝薄且去了。 薄且抽的这一鞭力气之大,大到裴雯就算是重新夺回了鞭子也来不及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薄且给了他自己一鞭子。“啪”的一声,整个晨辰院都能听到。 果然,外面奴婢听到动静,虽无令不敢擅闯,但都吓得跪了下来。只有冯总管带着人冲了进来,进屋一见,贵妃手拿鞭子傻楞楞地站着,皇上的龙袍右上部破了,鞭痕从脸颊到脖子再到胸前,没一会就看不清鞭子抽过的路径了,红肿成了一片。 冯总管大声道:“来人啊!护驾!” 下一秒,无数的护卫冲了进来,好几把刀架在了咏贵妃的身上。她还是那个样子,呆呆傻傻地,一脸莫名地看着皇上。 薄且把破掉的那块衣料撒了下来,然后摆摆手道:“把她鞭子收了就行,朕的贵妃没有了她的‘如意’就什么都做不成,逞不了凶了。” 他接着说:“传朕旨意,咏贵妃善妒,急怒之下伤君,本该是死罪的,但念及太后与皇后面子,朕留你一命,贬为庶人,你也不用搬到冷宫去那么麻烦,今日起摘了晨辰宫的牌子,把那个叫紫妍的宫女留给你,剩下晨辰宫所有人,各打二十大板后遣散出去。若有忠心想留下的可以留下,只是从此此宫殿就此封门,里面的人不得踏出半步。” 薄且说完一刻都不想再呆,他抬步往外走,这时一直像被点了穴不能动的裴雯忽然活了过来,她欲朝薄且扑去,但还没近身就被护卫制住,她只得大叫道:“皇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薄且脚下不停,把裴雯的悲鸣甩在了身后,渐渐听不到了。 他一鼓作气地来到了东宫,疾步的速度不减,就这样风风火火地到了沈宝用的床头。 沈宝用被他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就看见了他身上的异样。衣服破了,他受伤了。 “你,”她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薄且抱住了,他在她耳边说:“她伤了你的人,朕为你解气了。” 沈宝用冷冷道:“春然不是我的人,她是陛下的人,这宫中就没有我的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口滚烫,弄得他心也滚烫了起来,他做完那件事就想来找她,让她看到他的伤口,看到他为她做了什么,受了什么。 可沈宝用的一句话,心里的滚烫开始降温,只有伤口还在发烫。 他又道:“那你看朕这样,你解气了吗?” 没等沈宝用回他,他又补了一句:“真的好疼。” 沈宝用拉开他,看着他的眼问:“有我划伤你的那次疼吗?”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她真的,惯会扫兴泼凉水。 沈宝用的一句话问的薄且所有的悸动都停了下来,心里剩的最后那点热乎气也没了。 她会这么问的意思很明显,作为一个曾对他下过狠手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他受伤一事有所触动。 如薄且这样意志坚定、灵魂强大之人,也抑制不住生出羞耻感。 这不是沈宝用第一次伤他的自尊心了,他依然无法适应,甚至比知道她把自己主动献给陈松还感到羞侮,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示弱,强烈地想得到她的安慰,哪怕是她让奴婢去叫太医来,他都知足。 可她没有,不光没有,她还用一句软刀子让他清醒冷静了下来。 薄且的手从她的腰上离开,站直了道:“那自是没你狠。” 说完这句他扭头就走,与来时的疾速一样,可刚出了内院,他忽然停了下来。 他猛地回头,沉目望向屋中的那盏烛光,凭什么?凭什么如了她的意,他偏不! 冯大么心里暗道一声,得,今晚看来还有得折腾了。随即转身随着皇上又原路回去了。 不过他心里还想着,皇上身上的伤该是要及时处理的,若再拖下去,都是他这做奴婢的不是了。 于是冯大么在皇上身后道:“圣上,张太医正好在东宫,奴婢去叫了他来与您治伤,您看可好?” 薄且脚下步子不停,允了:“去叫。” “是。”冯总管亲自去跑了这一趟,他怕手下人学不好舌,张太医不知皇上伤得有多重,回头再准备不足。 之前,沈宝用见薄且负气离去,心里松了一口气,刚躺下准备再次入睡,不想他又回来了。 他坐在了她的榻上,迫得她只得往里退,把外侧让给了他。 他往这盘腿一丽嘉坐,沈宝用也不可能在他身旁躺下,她也坐了起来,把外衣穿好,只是盘腿是盘不了了,因孕肚的原因,坐也坐不了太直,于是她侧身倚在了靠枕上。 两人安静地一坐一倚,没有人说话。沈宝用觉得这不是事,不是因为关心薄且,而是跟他耗不起,显然他在赌气,而她只想躺下睡觉不想赌气。 于是她想,要不要问他一句,不用看太医的吗。话还没出口,外面就道张太医到了。 张太医见了皇上的伤一惊,这是谁敢把皇上伤成这样,这可是宫中大事件了。 张璟朝皇上身旁的程娘子望去,不可能,以程娘子现在的情况,是没有能力伤皇上至此。 张璟拿了涂的药,又亲自配好要入口的汤药,一一交待清楚后,就见皇上一侧头,对连连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程娘子道:“听清楚了吗?” 沈宝用忽然被薄且问话,她想了想,倒是听到了张太医所言,她道:“听清了。” 薄且转回头对张璟道:“把东西都给她,你下去吧。” 张璟与沈宝用都是一楞,但随即张璟把手中的药与巾纱放到了榻上、沈宝用的手边,退了出去。 薄且面向沈宝用,把上半身衣服全都脱了下来,沈宝用这才看清他伤口的全貌。与春然身上的鞭伤一样,该是被同一柄鞭子抽的。沈宝用心下惊讶,咏贵妃是真勇。 她看得专注,薄且任她看,过了会儿他才道:“过来侍候。” 沈宝用想骂脏话,这都几时了,他不睡她还要睡呢,就算她也不睡,她肚里的孩子需要休息,谁有工夫在这儿陪他玩上药的游戏。 明明张太医上药包扎的手法更快更专业,却非要折腾她,就因为她没配合他突如其来的情绪。 沈宝用暗叹一口气,伸手去触碰药瓶,冰凉的瓶身让她手指一颤,她倒出药往薄且身上涂,涂到一半,他抓住了她的手。 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后颈,固定住她后就稳了下去,急切热烈,全然的索取。 他松开她涂药的手,护着她的头压了下去。沈宝用咬了他,薄且松了嘴,瞪视她,她也同样瞪着他,斥他道:“你压到我了,我肚子疼。” 薄且这才意识到他太过投入,忘了她的情况。 他半眯着眼看向她的肚子,不过一个孽种,这若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忘,会如此不小心。 薄且在心里发狠地想,待这孽种生下后,他要如何尽情忘我。他要让她再不敢跟他瞪眼,含泪欲滴地求他,讨好他,献媚于他。 压下这份畅想,深呼一口气,他哑声对沈宝用道:“继续上药。” 沈宝用才不会再伺候薄且,她一捂肚子,皱着眉道:“陛下去唤别人吧,我肚子不舒服。” 薄且无法判断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但他不能冒险,深深看了她几眼后,拿着药与巾纱下了榻。 沈宝用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早上一睁眼,发现自己睡在里面,身旁没人,但薄且身上的那股冷冽禅香却还没散尽,他昨夜该是在这里睡的。 如今,沈宝用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都不关心,她的大脑像是生了锈一般,转不动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那一件事上,就是平安诞下这个孩子。 所以,她没有问春然是怎么受的伤,只瞥了一眼就不再去看,也不过问,她知道会有大夫来给春然医治。 至于咏贵妃为什么要伤薄且,还是薄且设的局,沈宝用不想去思考,她好想把自己放在一个茧中,不受外界的干扰,全心全意地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可她不知道,外面已狂风大作,山雨欲来。 皇上身受鞭伤、贵妃被贬为庶人、还有晨辰宫,历代贵妃所住的宫殿一夜之间变成了废宫,哪一件拿出来都是能让前朝后宫震惊的大事。 夜里,薄且上完药搂着早已熟睡的沈宝用的时候,东宫外面就已乱了。 太后被乔嬷嬷叫醒,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否则谁也不可能在这个时辰惊动她。 她眼神马上一片清明,快声问:“什么事?” 待听了乔嬷嬷一说,太后马上让人更衣,随后整个保宜宫都掌了灯。中宫殿的情况也差不多,与太后不同的是,皇后不能在中宫殿等待,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作为后宫之主,需亲自前往了解情况。 到了晨辰宫的时候,内侍们正在摘牌匾,这会儿奴婢们的板子已经打完,正一个一个地从里面或被抬或自己拖着身子走出来。 皇后的到来令混乱的局面暂停,了解了情况后,裴鸢眉头紧皱,裴雯再冲再蠢,也不可能对皇上动手,这里面一定没那么简单。 可她发现自己进不去,皇上下了令,此宫只许进不允出。裴鸢拿出皇后的架势也进不去,她无招可使,只得赶往保宜宫。 太后听皇后说完情况,与她想得一样,裴雯不可能对皇上不敬,更不可能与皇上动手。她不会,那问题就出在了皇上身上。 太后不愿这样想,因为太可怕,她曾经历过,帝王遵心不遵制的可怕,她不愿这样想皇上,但内心深处,却认为薄且干得出来这样的事。 裴太后手握令牌,是可以在特殊时候携此令凌驾于皇令之上的,但此令一出也就废了。如今的局面,还不至让她为了一个被废掉的贵妃而拿出来使用。 太后脸色阴沉着,不发一言,乔嬷嬷与皇后同样缄默不语。 直到太后站起身来,她捋了捋袖子,端起架势道:“走,都陪着哀家走一趟。” 多年养在深宫中的威严令此刻的太后不敢观,裴鸢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恭敬地道:“是,臣妾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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