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确实不可能是陈风所为,若是他想得到苏芷,那么听她嗓音异样便会立时冲入营帐内成全好事。 他没有,代表陈风是正人君子,他并不知情。 苏芷豁然开朗,随后,她又想到更深的一层。 她忽然困惑地看了沈寒山一眼,问出声:“你既早知有那茶汤有猫腻,又为何要喝呢?” “……”沈寒山一时语塞,没料到小娘子聪慧,能觉察端倪。 他还未来得及想出借口糊弄人,营帐外便响起了张进的通传:“苏司使,大殿下来了。” 偏生这时候到? 苏芷慌张地看了沈寒山一眼,又观望一阵营帐外还未走近的上司。 没时间耽搁了,她逼沈寒山尽快离开她的住处。 好在夜色昏黑,沈寒山脚程够快,没同陈风打上照面。 只是营帐内毯子被褥凌乱非常,苏芷来不及收拾,待陈风到她帐内,已瞧见矮榻毡毯上星星点点的殷红的血迹与不整的衣冠……还有那一支落在屏风一侧的玉簪。 陈风面色阴沉,他记得,这支玉簪,乃是沈寒山发间所用小物。 这两人,果然背着他做了些不可告人之事。 血迹……怕不是女子初夜的落红吧? 呵。 在他面前装得三贞九烈,转头便投向沈寒山的怀吗? 她明知,她该是他的女人。 陈风不懂,比起跟朝不保夕的朝臣,难道不是追随他这个不日入主东宫的嫡长皇子更好吗? 他给过她机会,竟被人不屑一顾舍弃了。 苏芷不知陈风所思所想,今夜密谈,两人关系照旧亲和、融洽。 翌日,帝王春狩,凡是擅骑者,无论官吏军士,皆可凭猎物换彩头。 大庆尚武,即便是文臣也习得一身好骑术,像沈寒山这样羸弱的书生极为少见。 苏芷怕沈寒山面子上挂不住,意图帮他射来几只山兔,保全他的颜面。 岂料,她刚问起张进关于文臣们春狩场地去向,张进便忧心忡忡地道:“大殿下欲同沈廷尉比试骑术,沈廷尉应下了。” “什么?!”苏芷震惊,“他会哪门子骑术,简直不自量力!” 苏芷后知后觉又有点明白沈寒山的想法——他不喜陈风,又是那样的好面子,保不准强撑颜面应下的赌约。毕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行,这个蠢货,他哪里是陈风的对手,她得帮他解围! 思及至此,苏芷蹙起眉心。 她一手执着弯弓,一手勒紧缰绳,骑着爱马荔枝,朝张进指点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骑绝尘! 就在她寻到陈风与沈寒山的时刻,恍惚间,她看到沈寒山衣冠凌乱,伏于马上。 他的发带不知为何已断裂一尾,余下的红穗被山风吹至散开,艳红似血。 沈寒山的袖衫鼓胀,盈满了春风,落拓而颓唐。 他就这样无措地暴露在陈风视野之中…… 紧接着,陈风拉满弓弦,箭矢直指沈寒山首级。 一只楚楚可怜的猎物,与一个志得意满的猎人吗? 成败高下立判。 陈风要杀沈寒山?为什么? 若是春狩,刀箭无眼,真死了一个人,官家也只会惋惜。不可能为了沈寒山,折损寄予厚望的亲子,甚至可能帮陈风遮掩。 帝王家薄情,古来皆知。 苏芷被沈寒山救过命,她是知恩图报的小娘子。 因此,她不允许这事发生。 哪怕陈风是她的主子,是她的天! 苏芷咬牙,头一次为了沈寒山破了君臣之礼。 她为他破了多少次戒?!这厮是专程来克她的吧! 苏芷没空思忖对错了。 她挽弓踏马,臂力惊人,不过瞬息,便抻满了弓。 女子英姿飒爽,如神女济世。 逆臣也好,妖女也罢。 她总不能见死不救,看着沈寒山白白赴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苏芷咬牙,鼓起一腔孤勇,挑衅皇威。 她竟敢忤逆陈风,直直拉起弓弦,射向陈风待发的箭矢! “噌”的一声,箭头铁器相撞,震耳欲聋。 陈风遭遇强袭,弓箭被一股横冲直撞的蛮力狠狠打落。 不等他回魂,苏芷已然凌空飞来,。 她赫然展开双臂,护在沈寒山面前,厉声质问陈风:“大殿下,沈廷尉不会骑马,你欺他作甚?!” 作者有话说: 明天忙好有几天休息了,想以后看看能不能固定早上六点更新,不过其实我每天都会更的,就是有时候比较赶,可能晚上十二点之前,试试看从明天后天开始,早上六点更新,如果六点没有,大家睡前来看一眼就好。我不大可能不日更,有事肯定提前说。
第六十三章 陈风坐在马上, 俯视面前冲杀出来的小娘子。 他眸间厉色一点点褪去,笑道:“不过是猎一只伤人的虎罢了。只可惜,失了手, 没能成事。” “虎?”苏芷回头望向深不可测的山林,不见一物, 唯有飒飒风声, 如雷灌耳。 她不好说,是陈风的奸计被她撞破,临时想出的借口,还是确有其事。 但她没必要反驳,没比较加剧事态。 苏芷抿唇不语,只是困惑地同陈风对视,斟酌对策。 陈风没有下马的意思,他难得显现一回天家威严。 皇子的骨性便是倨傲的, 谦和不过他待人接物的虚相。 若非他愿意,他绝对不可能低人一等。 陈风玩味地道:“只是阿芷, 你以为我要伤沈廷尉,竟胆大妄为打落我的弓吗?我是你的上峰, 亦是天家人。你实不该,忤逆我。若是伤了我, 便成刺杀皇裔……届时, 你不怕官家怪罪, 罪无可赦吗?” 苏芷老实垂首:“属下无状,还请大殿下赎罪。” “赎罪?原来, 你也知你有罪。”陈风笑得温柔, 眸色却很冷, “即便顶着罪, 也要救他吗?” “大殿下……”苏芷觉得今日的陈风与往常不同,他说得太深了,许多情愫,苏芷并不能懂。 沈寒山看着面前削瘦的身骨,暗下里,嘴角已然上翘。 瞧瞧,陈风非要同他争个高下吗?现如今,他怕是失望了。 若非他见苏芷骑马奔来庇护,怎可能呆立原地不躲呢? 谁知陈风那一腔人皮骨子下,有哪般歹毒的居心?他不会为了外人,赌上自己的命。 至少,他不会死在陈风手上。 陈风不配。 沈寒山跃下马匹,行至苏芷身侧。他低下头,为苏芷顶罪:“大殿下莫要责罚芷芷,原是下官骑术不济,教她担心,这才闹出一场笑话。现下老虎被大殿下驱赶走了,下官有惊无险,真是庆幸。多谢您费心护我一场。” 沈寒山全无顾忌,竟在陈风面前亲热喊苏芷乳名。 他在耀武扬威吗?是在挑衅情敌吗?他心下定是沾沾自喜。 陈风不欲和人粘缠,只冷冷道了句:“沈廷尉言重了,分明是我挽弓姿态凶悍,惊扰到你,还招致阿芷误会。请您见谅,莫要往心里去。” “自然自然。” 两只笑面虎不动声色打过切磋后,不再对峙。 陈风先一步策马离去,林中徒留沈寒山与苏芷。 苏芷观他衣袖破损,发带凌乱,小声问:“你究竟怎么了?” 她不信陈风的说辞,以为沈寒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私下问他实情。 沈寒山的心里真如喝了一壶蜜酿般甜腻,眼里的笑意荡漾,怎样都止不住。 沈寒山道:“原是比试骑术,我无家马随行,骑的乃是大殿下备好的御马。不知为何,马儿似是发了狂,一径儿往崎岖密林里跑。我颊上、颈上、肩上,俱是被枝桠划出的伤……” 他有意扯开衣襟,将划痕暴露给苏芷看,惹她心疼。 苏芷无奈,她可不想观郎君衣下春色。 于是,她狠狠打落沈寒山的手,咬牙切齿:“正经点。” 沈寒山喃喃一句:“芷芷是武将,于治伤一事颇有经验,我欲褪衣让你一辨伤势深浅,怎就是孟浪了?” 他似是想到什么,弯眸一笑:“还是说,芷芷一见我肌骨便心猿意马,恐自个儿把持不住,这才一昧制止我?” 他越说越不像样了,眼尾眉梢都流露出一丝风情与春意,教苏芷心悸。 她略微无措,怒斥:“沈寒山,休得多言!” “嗯?”沈寒山轻轻哼了一声,“芷芷若情不能自已,不必控制。我很愿意为你献身,只要你想。” 他的荤话一句紧接着一句,打得苏芷措手不及。 苏芷嘴皮子没他利索,不同人蛮缠了。 她蹬鞍上马,欲替沈寒山降服这一匹桀骜不驯的御马。 岂料刚靠近鬃毛,她就嗅到了一股马醉草的气息。这种草药可让马儿受惊、神志不清,往常是用来麻痹牲畜用的。宫中绝不可能犯这样的过错,除非主子有意指使。 苏芷心下了然,陈风那句“猎虎”的说辞,恐怕就是个谎言。 她抖去马鞍上暗藏的草枝,骑马奔波一圈。 她的马术极佳,再狂乱的御马,也不至于把她颠簸下来。 待马儿恢复镇定,苏芷回到沈寒山面前,朝他伸出手:“回营帐吧,我同官家讨一只鹿腿,咱们上山里烤肉喝酒。” 她有意抚慰他,代替陈风麾下的皇城司官吏们,向沈寒山赔罪。 沈寒山怎会不懂,他早知马醉草的蹊跷,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眼下,他多赚了苏芷的怜惜,心里很是满意。 他道:“好呀,不过狩宴不出席,官家不会怪罪吗?” 苏芷摇了摇头:“今日本就是纵情嬉戏,官家也在自个儿御营里吃喝,不见得会摆官宴。” 上头的人都不蠢,知道有天子在场,大家伙儿拘束,故此也只是各个营房送御膳烤肉,让军士百官都松懈些,出门在外,皇家极为亲和、好相处,不必拘礼。 “那好,我等你。” 沈寒山同苏芷下了山,他回营帐中换了一身居府穿的蓝底莲花锦长袍,又在肩上搭拢一层白兔毛外长褙子,以此御风。他着衣颇具风流审美,端的是清隽文秀,谦谦君子风。 沈寒山不欲纶巾裹发,正要翻动箱笼,又想起昨日那一支玉簪。 他知道玉簪去向,该是落在苏芷帐中了。 位置足够显眼,想来陈风已经看到了。 不然他不会勃然大怒,设下这样粗劣卑鄙的计策,执意寻沈寒山麻烦。 真有趣。 沈寒山的眉眼一寸寸冷下来,他低语:“雀占鸠巢的杂碎,也配同我争么?” 他刚整理好衣冠,帐外就传来了苏芷的喊声:“沈廷尉?你在吗?” “我在。”沈寒山的眉眼复又染上笑意,他仪态闲适地撩帘出营,上了苏芷的爱马荔枝,两人携包袱一块儿往山岭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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