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紧要事,他还要问罪刘青,他怎会如此不小心,没能及时焚毁信函! “好。三日时限,两桩事,缺一不可。”郎君满意了,“我无意同殿帅作对,只要你如约照办,所有罪证,我帮你逐一销毁。” 郎君放下茶盏,缓步行出屋舍。 没多时,几名暗卫自四面八方行近,他们揽了郎君手脚,挟他消失于苍茫暮色之中。 人都走了多时,范献仍惊魂未定。 他四下寻找家奴,终是在倒座房里寻到一堆横躺竖卧的奴仆、侍从与美妾。 一群没用的东西,竟被人用迷药放倒了一大片! 看来往后,范献要多调动一些骁勇善战的军士,为他守宅了。 免得再出这样恶事,搅和得他神魂不宁! …… 沈府,灯火煌煌,一夜不熄。 苏母静候厅堂,时不时朝门外张望,坐立难安。 好在,她终于等到了郎君归来。 苏母心下欢喜,起了身,恭顺逢迎:“小主子,你回来了!” “嗯,事已办妥。” “都怪我坏了您的大事,为救阿芷,您竟舍弃了范献这一条紧要的线。”苏母很是自责,一面是家族重任,一面是亲女安危。她在其中煎熬,不得安神,“明明您为拿他把柄,费心多年,眼见着大事将成,却横生出枝节,功亏一篑。我对不起您,为了亲女,害您暴露行踪,还教范献觉察……” “无碍。比之范献,芷芷要紧得多。” 阖上房门,郎君摘下傩戏恶鬼面具,如释重负。 面具之下,显露于人前的,竟是沈寒山那清隽骨秀的眉眼!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六章 不错, 最起初赤鱬妖女珠儿所见的神秘恩公,便是沈寒山。 “内廷班直私通宫人秽乱后宫流入坊间”一事,苏芷一直在寻告密之人, 却不知幕后真凶乃是沈寒山。 沈寒山教唆珠儿假扮赤鱬妖女,借后宫脏事引起民乱。他本欲闹大此事, 令皇帝丧失民心, 岂料苏芷领旨闯了进来。 沈寒山有无数次可扰乱她视听的机会,可看着苏芷奋不顾身为民请命的做派,他又犹豫了。 或许,大业不急于一事,至少不可摧折苏芷忠臣筋骨。 他要培育她,要她为他所用。耿介乃是纯臣神魂,可遇不可求。 或许是真心话,又或许是沈寒山的借口, 总而言之,他默默妥协了, 在旁协助苏芷查明真相。 他待苏芷,总是心软。 思及至此, 沈寒山轻轻笑了声,如兰草幽娴, 似梨瓣温雅。 他遥想旧事, 清浅道:“苏婶娘记得吗?芷芷幼时, 您曾带她入过宫。” 前尘影事依稀在目,如今忆起, 也泛起一丝回甘。 苏母笑道:“怎会不记得?当年奴同夫君一块儿入内谒见天家, 本是想为女刺青表忠心, 岂料半道上她哭闹不止, 还是小主子宅心仁厚,将其保下。” 沈寒山眼中带笑,没接这话。 他没告诉苏母,他保下苏芷,并非起了善心,而是彼时他正在挟殿翻阅秘阁搜罗来的古籍,偏生母亲的坤宁殿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哭嚎,惊得他耳朵疼。 沈寒山实难忍受,这才撩帘入殿,拜见母亲。 那年的沈寒山才五六岁,苏芷也不过一二岁的年纪,正是要糖、要家人亲哄的乖娘子。 沈寒山见宫娥执着锐器,要往一个奶娃娃臂膀上刺墨,眉头微蹙,问:“阿娘缘何要对一个初出襁褓的小娘子动粗?” 她才几岁?哪里懂天家死士要身刺雕青一说?疼了伤着了,可不是要哭嚷?闹得旁人一整日不得开颜。 沈寒山明日还得被阿兄考学问,他欲让阿兄大开眼界,好生夸赞,可不敢被小娘子吵到荒废了读书。 沈寒山自小就是个冷心冷肺的小郎君,最看重的事便是温书。 “呀,本宫还是头一回知道寒山能庇护旁家的小娘子。”皇后笑得眉眼弯弯,朝苏家人挤眉弄眼。 前朝国姓为“申”,而沈寒山的本名其实为守雅。只是帝后会为膝下孩儿取小字家名,这才给他取字“寒山”,亦有调侃他出生时张着嘴干嚎久久不哭之意。皇后记得小子一落地,眉峰微蹙如山,寒着一张小孩儿面,有趣得紧。 这个小名,唯有帝后与他兄姐知晓,对外臣仍以上了皇族祖谱的“守雅”唤之。 皇后玩心重,有意出言调侃沈寒山,岂料小郎君面上冷淡,半点都不回应阿娘的顽劣脾气。 “话都不回一句,真叫阿娘没颜面。”皇后伤了心,想起旧事。她原想着,大郎君看似温雅,满腹经纶,实则很有主意,从不扑她膝上撒娇;二娘子成日舞刀弄枪,没个帝姬温婉可心的模样,吵得阖宫鸡飞狗跳;如今生来的小郎君得举家专宠,总该是个乖巧软绵的性子了吧?怎奈何他比大郎君更冷酷,面上亲厚装都不装,一心跟着兄姐厮混! 难得有个小郎君在意的小娘子,可不得容她逗逗? 皇后不肯放小儿子离去,她小心抱来啼哭不止的苏芷,递给寒山:“接好了,小娘子磕着碰着,可是要哭的。” 沈寒山原本只是想敲打一下坤宁殿里的一行人,岂料顺手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 他吓了一跳,又见母亲是真要放手。 再哭不行,头疼。 沈寒山咬了牙,搂住了苏芷。 小小的女娃,身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乳香。这么大了还喝.奶吗?真娇气。 他莫名要蹙眉,视线下移,却见那一双满是潋滟泪花的黑眸,一瞬不瞬盯着他。 她止住了哭,鼻尖与杏眼微微泛起桃红,我见犹怜。 沈寒山忽然觉得,不哭的孩子,似是没那么讨厌了。 他瞥了苏家夫妇,知这两人乃是父君麾下死士司署“碎云”的顶头统领。苏父在朝前身兼武职,人后乃是父君暗下秘密操练的死士将领,忠心于皇家。而苏家举家上下皆为皇族效命,便是膝下儿女也得在初生时刺上桃花雕青,归顺于“碎云”,一世铭记家旨与族法,不得违抗。 现下,苏父领女儿苏芷入宫,当着帝后的面,为小娘子刺配司署,一表赤胆忠心。哪知半道上惊扰了小皇子,苏父不敢忤逆皇后意思,忧心忡忡地看了小女儿一眼。 他和妻子成亲多年,只育下一个孩子,可不是心肝宝贝一般奉养着?今日听她啼哭,真真心肠都要被催碎,然而国法大于家情,再如何心疼,也只得领命行事。 皇后见状,笑道:“苏卿与苏夫人无需忧心,想来苏小娘子哭声震耳,英气十足,日后必定如其父一般为国为民披肝沥胆。既如此,刺配‘碎云’番号也不过是走个形式,何必急于一时,来年再入宫雕青亦不迟。” 她有意留苏芷待宫中小住几日,也好看一看小郎君的笑话。 于是,她道:“阿芷与本宫有缘,若是苏卿与苏夫人容允,本宫想留她在宫中小住一日,也好伴着本宫解解闷。” 天家之命,苏父怎敢不从。 不过苏芷还是稚童,全无规矩调养,若惊扰了皇家,不知会不会开罪于她。 于是,苏父为亲女冒大不韪,挣扎了一番:“皇后之命,臣怎会不从。只是小女年幼莽撞,居于深宫,唯恐惊扰掖庭……” “无碍。”皇后笑着拍了拍苏母的手,“本宫也是为人母亲,自是知道孩子脾性顽劣。再如何不妥当,本宫也不会与一个孩子置气,两位尽管放心。明儿一早,本宫便将阿芷完璧归赵送往苏家府上,必不强留宫闱。”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拒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倒教外人以为苏家多眼高于顶,瞧不上皇族。 苏父无法,只得谢恩离去。 待御侍内夫人领一顶青帷小轿秘密送苏家夫妇出宫后,皇后不怀好意地望向小郎君,意味深长地道:“这是寒山头一回抱小娘子吧?寒山习过君子礼制,该知道男女大防,若碰了女子,需负责一世吧?” 沈寒山抱着女孩儿,冷冷答话:“阿娘莫要诓我,《礼记.内则》有言——‘七年男女不同席面共食’,儿年仅六岁,怀中小娘子约莫才出两岁,不必遵循礼制,守男女大防。” 皇后怎样都没想到,好好的小郎君竟被他大兄教成了迂腐的小学究。 她逗不成人,心里头颇为遗憾,道:“寒山真是不可爱。” 沈寒山今日还算在外人面前顾念仪态了,没同母亲据理力争。 他意图把身上扒拉着的女孩儿还给皇后,却见她软绵绵地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沈寒山稚嫩的脸黑了一圈,皇后却率先发笑:“哎呀!小娘子睡着了多可亲,你莫要扰她,让她睡一会儿。” “我还要温书。”不能带着累赘。沈寒山忍耐几欲喷涌的怒意。 “温书不急于一时,你也该歇歇了。至少学学你阿姐,出殿外跑跑马,活动筋骨。” 这是在讽刺他文弱,还及不上英姿飒爽的小娘子么? 沈寒山起了坏心,难得微笑:“阿娘。” 皇后迟疑一瞬,她深知小郎君有个乖僻的毛病。他很少笑,但一笑,居心便不良善。 皇后头一回感受到儿子递来的压迫感,勉力笑问:“有、有事?” “阿姐昨日跑马出宫,把流连伎坊的卫相公嫡次子打了,为出师有名,能替乐伎们惩恶扬善,她还暴露了帝姬头衔,如今爹爹和阿兄正为此事焦头烂额,勉力安抚朝臣呢。事儿大了,传入儿子耳朵里……我原被阿姐哀求保密的,奈何阿娘今日要我学习阿姐‘英姿’。儿子愚钝,便想来问一问阿娘——帝姬这般英伟壮举,我是不是要将她奉为师表,有样学样?” 皇后呼吸一顿,小郎君这话,不就是要照着坏楷模上行下效么? 他竟拿这话来噎她的嘴! 皇后两眼一黑,黑的缘由还挺多:一是因次女的恣意妄为,毫无大家闺秀之风范;二是因三子何时腹腔这般黑厚,同他的大兄二姐全不一样!她怎么生出了三个性子迥异的孩童来了?!还是苏芷小娘子贴心,有个正经娇娘的模样,会赖在人怀中撒娇,可人疼。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后莫名羡慕起苏母来了。 镇住了皇后,沈寒山的心气儿总算顺畅了。 他微扬嘴角,抱着怀中小娘子回了寝殿。 沈寒山的大兄自一出生便被册封为皇太子,他所住寝宫也自此成了东宫。打小,大兄便被父君器重,领着操练统兵。 官家抚军监国,事事不避太子,也告诫朝臣,大兄的储君之位极稳,莫要起坏心挑拨离间皇嗣。 这样一来,沈寒山也会心甘情愿当阿兄往后的得力臣子,不会起罔上作乱的异心。外戚看来,这是天家独宠阿兄,轻视小子。可在沈寒山眼里,他不觉得爹娘有何慢待他之处。册封为储君,代表肩上职责更重,他作为家中幺子,父母亲只盼着他健康长大,不欲他受家累摧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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