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在奚旷眼里,自己与平乐,应当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他虽说了不会特意监视她的行程,但难保有人嘴快,主动告知。若让奚旷起了疑,反倒不好。 只是桑湄没想到,自己还未来得及找平乐,平乐却先找上了门。 - 凌晨时分,连早朝时间都未到,桑湄就在睡梦之中被秋穗喊醒。 “娘娘,娘娘。”秋穗脸色凝重,“卫国公府的那位小桑夫人,求见娘娘。” “谁?”这个称呼太过陌生,以至于混沌中的桑湄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秋穗吐出两个字:“平乐公主,桑彤。” 桑湄猛地坐了起来,看了看外面刚蒙蒙亮的天色,惊疑不定:“现在?她来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只说是急事,想见娘娘一面。”秋穗道,“按理来说,宫门守卫应该直接驳回,但看她神色焦急,守卫也不大清楚娘娘的心思,因此拿捏不准,特来报予栖鸾宫。” 桑湄皱眉:“传。” 殿内陆续点起火烛,她下了床,略洗了把脸,穿好衣裳,长发披散在脑后,便等着平乐上门。 平乐进来的时候,因为太过紧张,甚至被门槛绊了一跤,狼狈地摔在地上。 桑湄的眉头不由拧得更深:“慌慌张张,这是要干什么?” 秋穗把门关上,将平乐扶起。 然而平乐索性就跪在了地上,膝行几步,朝桑湄重重磕了个头:“求姐姐救救我和康喜!” 她一身锦缎,骨肉匀停,养得极为不错,显然在卫国公府没受亏待。但此时此刻,她脸色苍白,发髻歪斜,若不是她主动前来,简直就像是被人赶出来似的。 桑湄:“有话好好说。” 平乐咽了咽唾沫,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惶:“我……我把卫国公杀了!” “什么?!” 桑湄大骇,腾地站了起来。一旁的秋穗更是瞪大了眼睛,全然呆住了。 “就……就在今夜……我把卫国公杀了……”平乐嗫嚅着,声音颤抖,“但我骗下人说,我特意早起,是为了出门去给国公爷上寺庙的第一柱祈福香,但其实……他已经死在屋里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来求求姐姐……” 桑湄深吸一口气,脑后一阵发麻,却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你为什么要杀他?怎么杀的?” 平乐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说:“今夜卫国公与人在外面吃酒,不用我伺候,于是我就把康喜接到了我屋中,与我一起睡。她平时是一个人睡在下人房间里的,卫国公不在的时候,我就想让她睡得好些。可谁知道,卫国公吃酒回来,没回他的屋,却进了我的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半夜把我喊起来伺候的,但都是我去他屋里,从没有他来我屋里的时候……不知道今天是为什么……” 她半夜被酒气熏醒,睁开眼,却看见了令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一个巨大的黑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却不是在对她做什么,而是正压着睡在她旁边的康喜,动手动脚。 康喜被他蒙住了被子,人又瘦小,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平乐吓疯了,慌忙去推他:“国公爷,国公爷,认错人了,认错人了!我在这里!我才是桑彤!” 喝了酒的男人力大无穷,哼哼着一巴掌把她掀翻:“没认错!爷找的就是你妹妹!” 眼看着他坐起来,要解衣裳,平乐手脚冰凉,再也顾不得许多,抄起自己的瓷枕,照着卫国公的后脑勺就砸了下去。 卫国公的影子晃了晃,倒在了床上。 平乐抖着手将康喜拖了出来,康喜抱着她,正要哇哇大哭,平乐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喝道:“不许哭!” 康喜憋住眼泪。 平乐坐在床上,抱紧了康喜,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黑影,浑身发冷。 外面有值夜的婢女,平乐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听见里间的动静,也不敢点灯。 良久,她拍了拍康喜的背,小声道:“你先下去。” 康喜的眼泪包不住了,一边默默地流泪,一边爬下了床,光脚站在一边。 平乐扳住卫国公的肩膀,吃力地把他翻过身来,随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 然后僵住。 她难以置信,又再次试了一下,却仍旧探不到任何气息。 到底是她太慌张了,还是睡着了的人呼吸不明显?平乐心一横,一把捏住卫国公的鼻子,哪怕是将卫国公弄醒,大发雷霆,她也认了。 然而,卫国公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她预想中因为呼吸不畅,而会张开的嘴,也始终牢牢闭着。 平乐松开手,连连后退,直到跌下床沿,跌坐在康喜脚边。 夜色无边,淹没了她的身躯。 “老畜生!”秋穗忍不住气愤道。 “我并没有想杀他,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被我敲了一下,就死了……”平乐喃喃,“后来,我把他衣服脱了,盖上被子,假装成他睡着了的样子……天刚亮一点,我就出去了,我说国公爷还在睡,但我要先去趟寺庙烧香……平时我也经常出门,所以没有人拦着我,但我怕带上康喜太过可疑,所以我就让问风先带她回屋接着睡去了……对了,问风,姐姐,问风现在是我的婢女!她来长安,是我把她带进国公府的!” 平乐抓着桑湄的裙摆,哀哀道:“我不想死,姐姐,康喜也不想死,求求你,帮帮我们!” 桑湄闭了闭眼,对秋穗道:“去请陛下来。” 平乐误杀卫国公这种事,她没本事、也没权力能瞒住,平乐要想保命,就得趁着事情尚未发酵之时,率先上报奚旷。 秋穗立刻飞奔出去,而殿内,桑湄沉声继续问平乐:“国公府里有哪些人?” 平乐飞快道:“有很多女人,都是卫国公的女人,他还有一个夫人,常年抱病,一般不管外面的事。卫国公府几代单传,这一代也只有国公夫人生了个儿子,才十四岁,还在书院读书,大多数时候都寄宿在书院学舍,每旬回家,也多半和他母亲在一起,卫国公并不怎么管教。其他的,就没了。” “卫国公有什么显赫的亲戚吗?” 平乐思索了一下,摇摇头:“只有些朋友,亲戚倒并没听说。” “国公夫人呢?” “卫国公是世袭爵位,传到他这一代,只剩个名头,国公夫人祖上经商,家境殷实,只是为了疏通宗族子弟,方便博取功名,这才嫁了卫国公为妻。” 桑湄沉吟道:“也就是说,卫国公一死,整个国公府,就只有国公夫人能作主了?” 平乐愣了一下:“是……是罢。” 她在国公府这么久了,见到国公夫人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下人们喊她“小夫人”,一是讨欢心吹捧,二是她得宠,确实有那么小小一点儿权力,可以跨过国公夫人做事。但眼下她犯了事,卫国公又死了,阖府上下说话有效力的,自然只剩了国公夫人和她的儿子。 “他们夫妻,关系并不好?” “谈不上不好,只不过是疏远。”桑湄冷静的提问,也逐渐让平乐恢复了一点理智,她看着桑湄,眼中逐渐期盼起来,“姐姐,若是陛下不追究,国公夫人也不追究,那我是不是就……” “你问我没用。”桑湄道,“陛下那边,我或许可以游说一番,但国公夫人怎么想的,我又如何能知?” 平乐有些失魂落魄道:“就算他们夫妻情分淡薄,国公夫人定然也不喜欢我……她若是想把事情闹大,那陛下岂不是也不能包庇?”说到这儿,她忽地一寒,“若我的罪名公诸天下,那姐姐的皇后之位……” 先前因为杀了人,大脑空白,只想着自己要保命,所以下意识求助桑湄。但现在稍微冷静下来回想,她才发现,自己招惹了多大一个麻烦。 可笑她之前还给桑湄寄信,说如果在长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都会帮,可谁能想到,到头来,她不仅没能帮到桑湄,甚至还把她拉下了水。 “你但凡是晚三个月……”桑湄长叹一声,“罢了,杀便杀了,这种人,多活三个月,也是浪费粮食。” 她又问平乐:“在你看来,卫国公是个怎样的人?” 平乐怔了怔,继而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恶心。” “恶心?” “恶心。” 平乐低下头,眼眶微红:“其实这也是我自找的。卫国公喜欢主动且听话的女人,若我一开始就拒绝他,他也不会对我有兴趣。可是我想,如果连卫国公都不喜欢我,那我在卫国公府怎么办?让康喜和我当一辈子的下人吗?我不甘心,只有得到了卫国公的宠爱,我才能想办法有机会做别的事。可是……他让我恶心。我有过后悔,却已经不能后退了。” 她剥开身上的衣服,把自己的肌肤展露给桑湄看。 桑湄目露震骇。 平乐把衣服穿上,苦笑一声:“我自讨苦吃,是不是?但在今夜之前,我都觉得,至少我得到回报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畜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看上了康喜……她才那么小啊……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定将这老畜生,当场千刀万剐。” 桑湄沉默片刻,道:“康喜知道你这样吗?” 平乐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我没给她看过。她只是以为我嫁给卫国公了。” 一时安静。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 秋穗冲入门内:“娘娘!” 桑湄抬眼:“陛下呢?” “奴婢晚了一步,陛下已经动身去金銮殿上早朝了!就算再追,也追不上了!”秋穗气喘吁吁,跑得额头都在发汗。 听了这话,平乐顿觉眼前一黑,颓然跌坐在地。 桑湄额角青筋跳了跳。 事已至此,若是等奚旷下朝,卫国公的尸体也该被人发现了。几个转念之间,她已当机立断:“秋穗备车!去卫国公府!” 平乐瞪大眼睛,急道:“姐姐不可!若是姐姐主动卷入,只怕还要麻烦!” “你来找我,宫门口的守卫早就知道了!岂能瞒得住?”桑湄神色冷峻,“趁着尚未有人发现,先发制人才是要紧!”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皇后凤驾在卫国公府门口停下的时候,卫国公府的门房甚至都还在睡回笼觉。 桑湄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杀进府中,惊起一片鸡飞狗跳。 秋穗厉声道:“卫国公何在?让他出来见我家主子!” 到底是还未受封,对外也不好直称皇后,但镶着皇后凤印的车驾就停在大门口,桑湄是什么身份,昭然若揭。 院子里的仆人惊慌跪倒一片,桑湄冷笑着站在庭院中央,一身朱红大袖,昂然玉立。而她身后,则站着畏畏缩缩的平乐。 不多时,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跪倒在桑湄脚下:“启、启禀娘娘,国公爷他……他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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